20世纪90年代景德镇陶瓷雕塑特征研究[1]

余佳祯 高相坤 李景澎 张亚林

景德镇陶瓷大学 江西景德镇 333403

引 言

20世纪90年代景德镇从事陶瓷雕塑创作主要以民间老艺人、毕业于景德镇陶瓷学院后在雕塑瓷厂工作的艺人、家族式传承手艺人等为主，是他们撑起了景德镇陶瓷雕塑的半壁江山。当时陶瓷绘画盛行且技法多样，深深影响了陶瓷雕塑的装饰。本文通过对瓷雕题材、装饰的深入研究，探索此时期的瓷雕创作规律与当时社会所盛行的瓷雕特征。

一、丰富多样的题材

20世纪90年代景德镇陶瓷雕塑题材种类丰富，笔者通过对20世纪90年代景德镇陶瓷雕塑类相关书籍、期刊中的近两百张图片进行了具体题材分类。如表一所示，此时期陶瓷雕塑可分为人物、动物、植物、其他题材四类。其中人物题材所占比例远高于另外三类，占比71%，动物题材略高于植物题材，占比12%。它们都因为造型优美、传神被人所喜爱。其中动物有马、豹、老鹰、大象等题材。周国桢的色釉黑豹、黄绍钏的铜红釉象（图1,2），用高超的技法把黑豹的迅猛、大象的敦厚塑造出来，整体形象写实且线条流畅。可见此时期并不只是人物雕塑风靡的时代，形神兼备的动物瓷雕皆是创作者深入生活、对动物习性特征高度了解的结果。植物与其他题材瓷雕虽数量更少，但依旧是对客观事物的认真观察与精雕细琢的结晶。如万利玲的捏雕蝴蝶萝卜（图3），萝卜的叶子形态轻盈，花瓣造型逼真，相得益彰。张正海的小龙船（图4）是创作者精雕细琢、呕心沥血的作品，巧而壮阔地展现出中国建筑的神韵风采。一件件映入眼帘的陶瓷雕塑可见那时期从事陶瓷雕塑的艺术家、民间艺人、学者、工匠们对不同类型题材的陶瓷雕塑进行了细致的观察。20世纪90年代景德镇陶瓷雕塑大多为雕塑瓷厂生产，并作为商品进行销售，故所生产的陶瓷雕塑数量与销售情况直接相关。由此可见占比最多的人物题材最受那时期人们的喜爱，销量最高。

表一 20世纪90年代景德镇陶瓷雕塑各题材占比比例表

图1 色釉黑豹

图3 捏雕蝴蝶萝卜

图4 小龙船

二、人物题材的细分

此时期的人物题材陶瓷雕塑可分为宗教、历史、神话、民间生活类。根据表二所示，其中中国传统历史、宗教、神话人物总和占比高达74%。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对丰功伟绩人物的歌颂、对美好生活的愿景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表二 20世纪90年代景德镇陶瓷雕塑各人物题材占比比例表

2.1 宗教人物题材

宗教人物占比29%，主要分为佛教与道教人物，有菩萨、罗汉、达摩、福禄寿三星等。福禄寿三星象征着幸福、吉利、长寿。菩萨以观音居多，罗汉相较于菩萨、福禄寿三星等姿态造型更为多样。观音与三星多为站姿，罗汉有站、坐、卧等，且罗汉形象最为生动。蔡敬標的金竹叶滴水观音与粉彩站云三星（图5、图6）皆以站姿呈现，尽显威仪庄重之感。高峰的无光黑釉降龙罗汉（图7）以瞬间的动态姿势体现了人物特征，视觉冲击力更强。他的纹片釉哈欠罗汉（图8）双手举起且表情夸张，相较静态使得人物形象更加具有趣味性。曾山东的粉彩七子罗汉（图9），罗汉呈坐姿，七子与罗汉皆笑面迎人。罗汉虽笑但笑中自带威严，整体生动活泼惹人喜爱。吴少雄的粉彩思梦罗汉（图10）悠闲卧于地面，闭目养神入梦，一片祥和安宁之感。

图5 金竹叶滴水观音

图6 粉彩站云三星

图7 无光黑釉降龙罗汉

图8 纹片釉哈欠罗汉

图9 重工粉彩七子罗汉

图10 粉彩思梦罗汉

2.2 神话人物题材

神话人物中有嫦娥、哪吒、财神、铁拐李、钟馗等。其中对于神话人物的形象塑造多来源于文学书籍类，且符合文学原著形象。如李恭坤的窑加彩嫦娥思凡（图11）中的嫦娥低头若有所思和蔡敬標的粉彩哪吒闹海（图12）中的哪吒飞腾形象都来自于民间故事与文学典籍，还原度高且符合文学形象。可见20世纪90年代神话故事在人们日常生活中流传广泛且受民众喜爱。

图11 窑加彩嫦娥思凡

图12 粉彩哪吒闹海

2.3 历史人物题材

历史人物相比神话人物数量较多占比26%，与宗教人物数量相差无几。历史人物瓷雕主要以领袖人物、文学大家、具有突出贡献的英雄人物等为主。如秦始皇、郑和、孔子、鲁班、关公、陶渊明、苏东坡等。秦始皇统一六国，郑和七下西洋，孔子创立儒家学派成为无数学子们敬仰的孔夫子，木匠鼻祖鲁班——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象征，关公——有勇有谋忠诚重情的代表，陶渊明、苏东坡均为伟大诗人（图13-18）。此时期创作的历史人物陶瓷雕塑皆对国家、人民、文学等有着巨大贡献。可见优秀历史人物在人民群众中威望极高，人们对他们敬仰歌颂，同时也是一种榜样力量，故而塑造他们的瓷雕形象。

图13 加彩秦始皇

图14 加彩郑和下西洋

图15 加彩描金孔子

图16 影青釉鲁班

图18 黑无光釉苏东坡

2.4 生活人物题材

民间生活人物题材占比26%，主要是指反映生活场景、现象的瓷雕。有孩童、渔翁、生活中各行各业的人物形象以及反映当时生活情节的场景事件。表现了这一时期的人们的状态、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如何水根的窑加彩渔翁（图19）渔翁背着斗笠，手中提着鱼，衣衫简朴眉眼带笑，表现出丰收般的喜悦之情。素材源于生活，可见那时期人民生活质朴、勤劳踏实，用劳动创造果实。刘远长的窑加彩春燕展翅（图20），姑娘动态灵活，身着白粉色裙子，面带微笑地张开双臂，一足撑地做出正在舞蹈的动态，表现出青春的活泼与张力。从创作的瓷雕作品可见那时代的人们积极向上的心态与热爱生活的态度。

图2 铜红釉象

图19 窑加彩渔翁

图20 窑加彩春燕展翅

三、多姿多彩的装饰

3.1 装饰的类别

景德镇陶瓷绘画颜色丰富多彩，技法高超，各门类不断融合。同为瓷类艺术，无疑陶瓷雕塑装饰必受到瓷画影响，使得景德镇陶瓷雕塑在装饰上有别于其他地区。20世纪90年代瓷雕装饰多姿多彩，如表三所示可分为颜色釉、彩绘、综合装饰、涩胎四种。其中颜色釉和彩绘装饰分别占比34%与35%，综合装饰略少，占比25%，涩胎最少，仅占比6%。

表三 20世纪90年代景德镇陶瓷雕塑各装饰占比比例

3.2 颜色釉装饰

颜色釉装饰有影青釉、豆青釉、蓝花釉、无光黑釉、裂纹釉等。色釉分单色釉与多种色釉，按照人物形象选择进行施釉装饰。相较于丰富的彩绘装饰，许多瓷雕采用单种颜色釉，使之整体颜色统一流畅。如图21-25所示，颜色釉装饰使得整体造型与装饰浑然一体。

图21 豆青釉托钵达摩

图22 蓝花釉楚魂

图23 无光黑釉歌唱家

图24 纹片釉太白醉酒

图25 无光黑釉八大山人

3.3 彩绘装饰

彩绘装饰占比最多，为35%，彩绘可分为釉上彩与釉下彩装饰。釉上彩有粉彩、新彩等。釉下彩有青花、釉下五彩等。此时期陶瓷雕塑多为不同装饰技法，如古彩、新彩、粉彩结合的产物。其中粉彩最为突出，重工粉彩瓷雕更是不在少数。如图26、27、28所示，粉彩装饰依据人物造型、服饰的不同部位进行上色。各区域颜色分明且鲜亮明艳，细节处理恰当，给人华丽庄重之感。相较于粉彩的多姿多彩，青花装饰则给人一种淡雅的清新之感，如张兆源的青花钟馗醉酒、徐波的青花捉迷藏、刘玉庭的青花醉梦和尚（图29、30、31），在人物服饰上进行部分散点装饰或在衣服上进行整体晕染效果装饰，颜色古朴耐看。数量最多的仍为重工粉彩，可见当时粉彩技法已然水准相当高超，且人们喜欢颜色逼真明亮的陶瓷雕塑。

图26 粉彩捉迷藏

图27 粉彩坐莲佛

图28 粉彩站莲佛

图29 青花钟馗醉酒

图30 青花捉迷藏

图31 青花醉梦和尚

3.4 综合装饰

综合装饰是集多种工艺技法于一体，根据不同需求进行装饰，如彩绘、色釉、雕刻等。瓷雕将这些技法进行结合，如彩绘与色釉、雕刻与彩绘结合的形式，以此来展示陶瓷雕塑装饰的丰富性与技艺的高度。徐波的站钟馗与高峰的钱老板（图32、33），采用颜色釉与彩绘结合装饰，人物衣着上加金装饰可谓是点睛之笔。徐波的黄安守龟与曾山东的麻姑献寿（图34、35）则采用了与雕刻结合的装饰。人物衣服上刻画出的精美纹饰、恰到好处的场景皆来自于不同技法的灵活运用。

图32 站钟馗

图33 黄安守龟

图34 麻姑献寿

图35 钱老板

3.5 涩胎无釉

涩胎的陶瓷雕塑在那时期较少，仅占比6%，虽然涩胎并不如彩绘与颜色釉那般颜色丰富华丽，但让形体更加充满泥土的质感。通过搜集图片样本可见涩胎主要用于罗汉、动物题材。如高峰的涩胎惬意罗汉、徐波的涩胎太上老君、吴少雄的涩胎挂珠罗汉（图36、37、38）人物细节处理到位，在不施釉且无彩绘之时更能充分体现造型艺术。周国桢的角马（图39）与他所做上釉效果的黑豹不同，角马的身体部分按照结构泥条盘出肌理，别有一番风韵。

图36 涩胎惬意罗汉

图37 涩胎太上老君

图38 涩胎挂珠罗汉

图39 角马

综上所述，20世纪90年代陶瓷雕塑装饰多样，即使对同一对象也呈现出装饰不尽相同的风貌。徐波与曾维开塑造的钟馗（图40、41、42），虽然对其装饰不同，但所塑造出的钟馗皆是满脸胡须、表情威严的形象。由此可见无论装饰丰富或简洁，运用何种技法，本身形象并不会发生质的改变。装饰依附于塑造对象本身存在，且又丰富其形象特征。相较于人物装饰，植物与器物装饰显得没有那么花哨，如张正海的秋菊蟋蟀大花筛（图43），淡粉色的花瓣与青绿嫩叶相交辉映，雅致清新，大型龙船（图44）更是单一颜色，清秀俊丽。

图 4 4 大型龙船

图40 钧红釉钟馗

图41 乌金釉描金站钟馗

图42 无光黑釉钟馗

图43 秋菊蟋蟀大花筛

四、结语

本文通过对20世纪90年代景德镇陶瓷雕塑题材与装饰的研究，可得出以下结论：此时期瓷雕虽人物题材种类繁多，但仍然归属于传统人物，崇尚传统是此时期的社会风貌。立体的陶瓷雕塑全方位360度地展现了当时景德镇的陶瓷艺术。景德镇的陶瓷雕塑丰富的颜色釉、彩绘装饰是这时期的主旋律，颜色鲜艳让人过目不忘。陶瓷由于材料特性上釉后空间感削弱，却恰好又因为彩绘丰富了装饰，突出了被塑造的客体特征。在人物题材瓷雕中，各种装饰按照其文学、民间故事等形象进行装饰。景德镇陶瓷雕塑发展至今，各种形式层出不穷，不再只是简单的传统题材，依附于对象特征的装饰，增加了创作者自我情感的抒发。正如周国桢老师所言：“艺术不在于炫耀技能，在于融入喜怒哀乐。”[2]金文伟.周国桢陶瓷雕塑艺术再认识[J].装饰.2003(07):69-70不可否认的是20世纪90年代对如今的瓷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因此要求创作者在对传统继承的基础上对泥性进行更深层次的探索，创造出属于时代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