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笃芳:游走的灵魂刀客

2022-04-23 21:43潘妙郑晓泉
中华手工 2022年2期
关键词:黄杨木雕东坡

潘妙 郑晓泉

提到乐清黄杨木雕,王氏一家是个绕不过的家族——上世纪50年代,乐清王氏一家返乡乐清翁垟,开办“黄杨木雕厂”,不仅将黄杨木雕培育为当地的一大产业,也为乐清培养了大量雕刻人才——目前乐清的5位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皆出自这个厂。王氏一家可谓以一己之力担起了“乐清黄杨木雕”之名。其中,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王笃芳就是王氏一家的重要代表。

从艺黄杨木雕数十年来,从技艺到理论,传统到创新,从中国文化到西方理论,王笃芳一直在别人看来“不寻常的路”上默默前行。在不断探索、创新之路上,新品迭出,佳作连连,如《东坡观砚》,王笃芳不泥古,以独创的“历史时空复位”之法刻出自己内心的苏东坡;《艾青》,他“以真实求妙趣,以精微求豪放”大胆创作,得到艾青本人的肯定;《老子说道》,以石为刀,以恣肆放纵的刀法表现中国泼墨写意画在木雕中的意韵;“水浒108将”系列,让黄杨木雕回归案头小件,返璞归真。他认为:“原来的黄杨木雕就是这么小,看上去反而精致,现在越做越大,精致的东西反而看不出来了……我想反其道而行,让黄杨木雕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去,把原来的东西重现给大家,這样才能实现更高层次的升华。”

不泥古,以“历史时空复位”刻出心中的苏东坡

“紫潭出玄云,翳我潭中星。独有潭上月,倒挂紫翠屏。”每次想到《东坡观砚》这件作品,王笃芳就会默念苏东坡的这首咏砚诗。

王笃芳对苏东坡这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大文豪十分仰慕,一生中雕过3件关于苏东坡的作品:《东坡观砚》《赤壁怀古》《东坡吟》,3种处境,3种意境,也暗合了他的3种心境。其中,他对《东坡观砚》这件得意之作尤为中意。

世人都知道,东坡好砚。“我生无田,食破砚。”这是苏东坡的夫子自道,据说他一生在砚上留下了30多首砚铭,也留下许多赏砚、藏砚的佳话。因此,世人常以“东坡好砚”为题材进行创作。例如在王笃芳之前的朱子常也曾以“东坡观砚”为题刻过一端砚台,而且至今还珍藏在温州博物馆——朱子常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温州一带十分有名的黄杨木雕师,王笃芳的父亲王凤祚还曾向其求艺。虽然两人都是以“东坡好砚”为主题、以黄杨木为材质,但二人所雕刻出来的作品又完全不一样。朱子常的作品共雕有3个人物:中为苏东坡,宽衣大袖,持砚端详,体势静穆;右为佛印,身着袈裟,侧身观望;其后弯腰嬉笑的则为书童,左右呼应,颇为灵动。

“朱子常善于刻画人物性格,能把文人画的意趣进行转化,他的苏东坡代表着那个时代黄杨木雕的最高境界,现代人自然不能再仿照古人简单复制了。” 所以,王笃芳在创作构思上,未与朱子常求同,而是把整个重心聚焦在苏东坡一人身上——没有其他人物衬托,让观者能一眼看出题材,这对创作者提出了更大的挑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王笃芳一直在摸索,最终将其定位在“历史文化的复原”。他坚信,如果作者对当时的社会文化了解得足够透彻,那么“怎样表现人物背景”的问题将迎刃而解。后来,有理论家把王笃芳独创的这种艺术手法定义为“雕塑的时空复位”。

在王笃芳看来,现在做事浮躁的人太多,影视剧里的服装道具常常“张冠李戴”:秦汉时的人穿着唐宋时的衣裳,商周的贵族梳着后世几百年的发髻。王笃芳绝不允许这样的乱象出现在自己的作品里:“如果你对所雕刻的历史人物不做全方位了解,出现类似的错误,那么既消耗了黄杨木,也浪费了你的热情,作品定是失败的。”

历史人物题材的创作,最容易入手的是服装和道具的考证,因此王笃芳在创作《东坡观砚》时以此为重点。对于历史人物服饰的考证,王笃芳主要参照沈从文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现在还是有很多人在雕刻中明清不分、唐宋不分,这是需要提高的。像我们这一代人,一定要重视这个问题,不要轻易做一些历史上的改动,应该像历史时空复位一样,让别人看了以后知晓:那个时代的服装原来是这样的!”

《东坡观砚》这件作品的时代背景是宋代,宋代文人士大夫喜用纱罗在头上裹出古代的幅巾样式,称为“高装巾子”——“高装巾子”常以著名文人的名字命名,如“东坡巾”“程子巾”“山谷巾”等。《东坡观砚》表现的正是“东坡巾”,传达出宋人平实、含蓄、质朴的内心特质,正好体现了这一特定的历史阶段。

怎样才能做出自己心中的苏东坡呢?王笃芳继续深挖与苏东坡相关的一切信息。宋代程朱理学教导人们 “存天理、灭人欲”,在其影响下,宋代美学崇尚理性、简约、清逸典雅的风格。苏东坡身上集聚了中国文人士大夫的知行精神,同时拥有既入世又出世的两种处世态度,因此也成为了不少后代人敬仰的人生范式。“吃透”这些背景之后,王笃芳刀下的苏东坡更像一位寻常邻家老者,朴素清瘦。他身体前弓,右手端砚台,左手在下面作势托扶,双目微眯,嘴唇略张,似乎因为拿到一方好砚,发出惊讶的呼声。为了表现惊叹之情,人物动态就得格外夸张,作品的各个侧面都呈现出不同的扭曲动势,激动的样子呼之欲出。

尽管现在距离这件作品完成已经过去近40年了,可真正见到这件作品的人并不多,因为它后来被另一位乐清名人——中国当代国学大师南怀瑾收藏了。1999年,乐清市的一位领导找到王笃芳,说要去香港拜访南怀瑾先生,想买下《东坡观砚》以礼相赠,王笃芳欣然应允。2个月后,王笃芳意外收到一封书信,原来是南怀瑾从香港寄来一件书法作品:“有人以刀笔煅炼狱,有人以刀笔启文明,羡君刀笔开生面,枯木变化作神灵。”经他品题,这件《东坡观砚》又平添了一分灵气。

人物题材难,雕刻当代人物更难

“大部分人面对单调的工作,会形成固定的工作心态、工作习惯,工作时按照固定模式不假思索,不加改变,这样日复一日地重复,难免失去兴趣。没有了兴趣,生产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感染别人呢?”

早在王笃芳10多岁的时候,他身上就流露出一股不走寻常路的天性,这一点时常体现在他人生道路中的选择节点上。其内心不安分的创作冲动,促使他找寻独特的语言来诠释,例如传统仕女题材大多是“麻姑献寿”“何仙姑”“天女散花”等,但年仅17岁的他就独具匠心地创作了一个弹琵琶的唐代仕女——《奏》。

1962年,刚毕业的王笃芳被安排进黄杨木雕厂当学徒。这期间,王笃芳雕了很多“三清”“八仙”等传统类的“规格产品”,但善于思考的他却一门心思想着做些“不一样的”。后来,在得到当时当厂长的大哥王笃纯应允后,便正式投入创作。根据他的想法,王笃芳希望手中的仕女传达出不同于常人的感情——古代贵族妇女衣服质地为细腻柔软的绫罗绸缎,工笔仕女画一般都以细线为主,多用“人物十八描”中的游丝描或铁线描,有时也用一些略带顿挫的钉头鼠尾描、兰叶描或折芦描,眉目毫发更得用细线描绘。这些线条大多是轻灵的、翻卷的,王笃芳则有意采用流畅的线刻,也就是以阴线刻出,犹如画砖上的线条。这种陌生化的表现手法,并非来自瞬间的灵感,而是缘于多年的知识积累。当时厂子里的人看了都说“这个年轻后生出手不凡”“手法新颖”“创作出了全新的作品”。

后来这件作品完成后,大家都说好似重现了白居易诗中的“低眉信手续续弹”。不过诗人笔下的琵琶女过于哀怨,而王笃芳刀下的琵琶女却以青春饱满的精神示人,传递出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不久,这这件作品入选了1964年浙江省二轻厅在北京团城举办的浙江工艺美术展览会。

对于这件作品,王笃芳后来提到,既然老艺人的学艺环境、生存环境和年轻人不一样,那么两代人对同一种事物肯定有不同的认识,为什么衣纹非要做成曹衣出水的衣纹?为什么手指非要做成纤纤的兰花指……因此在实践中,他不自觉地带着主观想法,逐渐摸索出了自己想要的风格。对于风格,王笃芳非常自信:“我们的东西要是拿到外面去,不用标名字人家就能够看出这是王家的东西。”他认为作品应随时代、随作者而异。如果你和他、古人和现代人做的没两样,创作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很多时候,现代人在技法、技艺训练、修为境界等方面还远远达不到古人的水平,既然受这些因素的制约,那么另辟蹊径也是应该被鼓励的吧!真是难以想象,一个才17岁的年轻人就开始思考艺术个性与恪守规矩的关系问题了。

就题材而言,人物比其他都要难,其中当代人物比历史人物更难,因为历史人物是静态的,而当代人物是动态的,大家更熟悉。

1991年夏,艾青作品国际研讨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同年春,乐清文联找到王笃芳,想让他给诗坛宿耆艾青雕像,“我曾雕过古代诗人如屈原、李白、苏东坡,但为当代诗人造像,还是头一回。表现古代诗人,可作恣意想象,随手万变,唯求其神。但塑造今人就不一样了,有照片可作参照,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创作者的想象,这就延伸出了一个问题:太似近于媚俗,不似则欺世。如何在似与不似之间把握分寸,成了创作中的一个难题。”后来,他找了一根长20多厘米的上好黄杨木,花了四五天终于完成了艾青的雕像。之后意犹未尽,又雕了两件同样大小的头像。后来,他受邀参加艾青作品国际研讨会,当艾青捧着这3尊《艾青》头像时,反复端详,连连赞叹,并以诗回赠:“从你的手指流出了一个我,有我的呼吸,有我的体温……”这无疑是被雕刻者对雕刻家最大的肯定。

生动易而传神难

1995年,王笃芳创作了以屈原为主题的第4件作品《楚魂·屈原》,也是他的历史人物代表作品之一。因为之前已经创作过《屈子问天》《屈原》《国殇》等,所以他想做点不一样的东西,但在下刀过程中就是找不到感觉——“我感觉最好的时候,雕刀仿佛是贴着人物的灵魂游走的。”

怎样呈现一个流放乡野、潦倒失意而又保持忠直品格的屈原呢?于是他放下雕刀,翻看屈原的作品,当读《渔父》时,内心一下子被触动了:“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是的,就是这样一种形象:一个衣袂飘荡的人穿过晨雾,彷徨于汩罗江畔,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所云。此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双眼下垂,嘴角紧抿……我的雕刀在木头上不停地游走。整整两天两夜,我都在用雕刀留住心中的形象。雕完之后的夜深人静的时刻,我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凄清之感。”

由于王笃芳善于思考、大胆创新,1976年被厂里选派到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进修。在这里,他系统地学习了艺术的形式规律,对构图、透视、结构、解剖等有了更深入的认识。他不仅注重结构,还注重人物的动态关系,学习人体解剖,了解肌肉的位置在哪里……“只有把人的动态关系搞清楚了,做出来的东西才不会出毛病,倘若只是死背硬套,记住肌肉的位置,肌肉是什么形状……是没有用的。”王笃芳提倡做民间雕刻的人一定要摸清楚人物的动态关系,这样做出来的东西才有味道——男性才有阳刚之气,女性才有柔美之感。

2000年,他准备以“老子”为题材创作一件作品。在未捏泥稿之前,他用石片捣着一团泥巴,在这一过程中,他发现石头肌理印在泥上有一种大巧若拙的美感。這时灵感出现了,他索性拿石片当刀,塑了一尊“立”而论道的老子。用石片刮出的衣袖、衣衫、胡须的纹理,竟表现出一种写意的韵味。“我把木雕置于灯下,忽然有了一种老子所说的‘恍兮惚兮的感觉,这种感觉也曾隐约出现过,只是尚未形成一种自觉意识。这下,我像是忽然打开了一片天地,开始用恣肆放纵的刀法来表现一种中国泼墨写意画在木雕中的意韵。这件作品后来取名为《老子说道》。”

很多人来到王笃芳的工作室看了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哦,很传神!”传神不同于生动,生动属于造型层面的描述,传神则属于意识层面,生动易而传神难。王笃芳是怎么做到“传神”的呢?其实一个人物的传神,往往不在脸上,一个动态就可以表现出来,甚至一个手指的动作都可以表现出来,例如《东坡观砚》中东坡身体的前弓、左手作势托砚之姿。

不拒绝科技,但更强调手作

据王笃芳的大哥讲,他10来岁就开始跟父亲学艺,最初,父亲让他干一点磨光之类的活儿,直至3年后,他才正式拿起雕刀临摹作品。在大哥身边,王笃芳也是先学磨刀技术。磨刀的活儿说简单也简单,无非是把磨刀石放平,手要稳。但磨好刀,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人磨刀时,刀也磨人。一把刀,把人的耐性磨出来之后,人才可以被授以刀法。

以前师父带徒弟,都是要求从磨刀学起,磨好的雕刀要经过很久的实践才能慢慢顺手,因为刀具重要,用刀的技法更重要,两者缺一不可。而现在,随着电动工具和机械的介入,这两样东西似乎失去了价值,年轻人不需要学习这些也可以做出或精细、或粗犷的木雕,只要根据需要选择磨头就可以了。

1974年,乐清黄杨木雕厂购入了意大利打坯机,工作效率和产量大幅提高。21世纪初,电脑雕刻机也渐渐开始使用,现在也已经基本普及了。工具的变革对黄杨木雕的现状和未来,影响是好还是坏呢?王笃芳持乐观态度。他认为,手工劳动是过去科技不发达时出现并存在已久的,是符合当时社会条件的一种必然的劳作方式。随着社会发展,出现了半机械化、全机械化操作,这说明机械的使用有利于我们的工作,有利于提高效率,所以从这方面讲,机器生产是好的社会现象,是社会进步的表现。

有人过分关注手工和机械的区别,似乎手工做出来的东西一定比机器生产出来的好,其实未必。作品最后的成型完全取决于作者的修养,不在于用什么工具——哪怕用很钝的刀,使用者也有自己的处理方法。现在用机械来雕,也可以雕得玲珑剔透,有些效果甚至是手工达不到的。

尽管利用机械有千般好处,但王笃芳也强调另外一点:“从事手工技艺的人,永远不能脱离手的操作,只有这样,手艺人才有立足之本。”他不认可“机械能够完全替代手工”的看法:“机械制作跟电脑制作是不一样的概念,机械指的不是纯电脑雕刻,机械的操作仍然需要借助双手,通过手使用这些刀子、磨头……因为它们各式各样,能伸到手到不了的地方。比如做飘带,过去我们用刀制作,往往容易断掉,但是用钻头一刮——飘起来了!而手工完全做不到这么飘逸,这就达到我心里所想的了。心手相应,机械也能够实现心手相应!”

王笃芳坚信一点:虽然科技在逐渐代替人手的操作,但不排除总有人会强制自己学习传统技法。在整个社会都依靠科技的情况下,懒得動手的人会越来越多,这是一种自然现象,可能也是必然现象,但也有一些人——真正从事艺术创作的人不会这么做。不仅黄杨木雕,整个美术设计行业的年轻人都喜欢用电脑设计,美术学院的学生速写线条不会勾,写生考察时以相机代替……这在王笃芳看来很不可取:“用相机代替速写,这是不行的,因为照片直接呈现出来的东西是僵死的,这种现象对艺术来说,是悲哀的。尽管木雕现在可以用机器替代雕刀,可机器还是得用手来拿的,还是得看操作者的手灵不灵,手的技巧还在里面。”手工雕和电脑雕的区别在哪里?就像一幅国画——原作和印刷品的差异。换言之,这两种雕法分别满足艺术作品市场和产品市场的需求。不过外行人要看出它们的差别也不容易,因此市场化产品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艺术品市场。所以有时候王笃芳会特意强化手工的刀法,特意留出一刀一刀的痕迹,突出人工的感觉。

王笃芳在2002年创作的《黄土高坡》充分传达了这一理念。吹唢呐的人被缩短了身长,头深陷在脖颈中,底座和人物成等分,脸部处理只是把眉目稍微提炼出来,完全不同于传统的面部塑造,身上更是布满鬼斧神工般的刀痕笔触。他的木雕,吸收了现代雕塑的内容,“以少胜多”,有时候人物从一整块树根、整片树皮中露出面目,其他部分都自然地渐隐到树形中去了。

最近两年王笃芳正在创作“水浒108将”系列作品。为什么想要制作这个题材呢?他说:“我今年已经70多岁了,我想这“108将”得做上好几年,做到最后差不多就是我的收官之作了。”完成这样浩大的工程,不仅需要艺术家很好的眼力、体力,需要饱满不间断的艺术热情,而且对刀法的要求更高——他把这“108将”定为案头小摆件,体量愈小,创作愈受限制,尤其是人物动态和精神状态的表现更考验艺术家的水平。

王笃芳一直有一个“返璞归真”的想法,随着认知的不断进步,技艺的不断成熟,经验的不断积累,风格的不断形成,促使他对整个从艺过程进行反思和总结。现在他觉得,黄杨木雕可能应该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去,这样才能得到更高层次的升华。“原来的黄杨木雕就是这么小,看上去反而精致,现在越做越大,精致的东西反而看不出来了……我想反其道而行,把原来的东西重现给大家。”

不仅他自己注重“动手”,在教授徒弟时,王笃芳也会有意识地强调手作的重要,他希望每个徒弟都要克服惰性,强迫自己学一些手工的技巧。如今,黄杨木雕做了几十年,他也像父亲王凤祚那样,做到了心手相应。很多时候他不需要再制作泥稿,而是直接看料下刀,对工具也没有特殊要求,信手拈来,自成方圆。这才是真正的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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