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雁
一对蜜月中的燕侣,呢喃着飞过对面屋檐时,我正在窗前练习画画,画什么呢?此刻,万里神州同沐春风里,在家乡,辽阔春光正在滚滚春潮中澎湃着、奔涌着,直扑进我的怀里,吻上我的脸颊。
手中空悬了许久的笔,被春光轻轻一触,一滴青绿便落在绵软的宣纸上,慢慢地晕染开去,满纸的留白中,渐渐长出了草色柳色,生出了鸟鸣蛙鸣,并蜿蜒出一条毛茸茸的通往春天的路径。
看过毛茸茸的花骨朵吗?看过毛茸茸的动物幼崽吗?看过恰青春的少年脸上一层细密青涩的茸毛吗?有看过毛茸茸的杨絮柳絮吗?甚至,春夜里的星子和春天里的婴儿,都在眨着毛茸茸的会说话的大眼睛。春天呀,原本就是个毛茸茸的小仙女!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小卷发,毛茸茸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眼底便潺潺流淌出漂着花瓣的春水声。
春来的时候,从不告诉任何人。怀揣着满腹的花事、情事和粉色的梦,来赴一场约,赴一个佳期。这娇俏俏的人儿,嘴角挂着难掩的喜悦,胸口藏着一头咚咚乱撞的小鹿,她簪了花,敷了粉,手提着亮晶晶的水晶鞋,巧笑嫣然自顾自地赤足奔跑着,悄悄奔赴她的情郎,奔向大地宽广雄厚的胸膛。
是的,是悄悄。她路过的地方,风悄悄地柔软了、草悄悄地变绿了、花悄悄地开放了、空气悄悄地湿润了,她芬芳的体香和她悄悄走过的路径,是无论怎么藏也藏不住的。枝头冒出的一簇鹅黄,石缝里蹿出的一簇野花,小桥下游过的一群白鹅,芦苇里飞起的一只鹭鸟,草窝里孵卵的几只野鸭,伸着懒腰的小蛇,抚着孕肚的青蛙……无不笑眯眯地透露了春姑娘的行踪。这踪迹走过城市乡村,走过河岳山川,走过沃野林谷,像是从神秘花园里伸出来的一条悬浮在花海香波里的彩带,温柔地缠绕你,美美地包围你,让人再也分不了心、挪不开眼。
人间最美是春色。一枝红杏探头探脑伸出墙外。月季花们,少女一样开始发育了。萌萌的春天,万物都是萌动的,你还宅家吗?还在枯坐吗?不如,呼朋引伴寻春去。
“娇滴滴三春佳景,翠巍巍一带青山。”无论是探春还是寻春,春天这个美人儿都是不会让你失望的。看嘛、听嘛,远山的眉黛又清秀了几分,白云的素衣又飘逸了几分;溪流的琴弦又美妙了几分,杜鹃的歌声又妩媚了几分……
二十四番花信风,一番一番地来,到了这一季,东风小南风便接力鼓着腮帮子可劲地吹,杏花开了桃花开,梨花跟着赶上来。是花,都在努力绽放,是芽都在萌动复苏,是树都在勤奋生长。无论植物或是动物,逢春,都是向阳向上的,所有春天里的生命,本真都是恣肆汪洋的,姿态都是奔腾怒放的。仿佛身体里一下子长出了炊烟、长出了嫩草、长出了枝枝蔓蔓的乡愁,眼睛里几乎都快要伸出一只手来,拽着你往最明媚的地方走。
杏花,只一夜就攻陷了整个山岭。多情的桃花赶在退隐山寺之前,嘟着性感的嘴唇,对路过的每一缕风,甚至每一个鸟影都深情相拥。放眼望去,坡上、岗上、园子里、沟渠旁、长路边、远山外,到处都开着缤纷的花,就像栖着一团团梦一样的云霞。繁花似锦,云蒸霞蔚的春景,把湛蓝的天空衬托得愈发高远与澄澈。
河边的垂柳是一个个爱赶时髦的疯丫头,料峭刚一转身,轻寒刚一走远,她们就迫不及待换上春装,把一头秀发挑染成了誘人的绿色。长长的绿发一会儿飘过堤岸,一会儿拂皱水面,一会儿撩过行人的肩。几只黄鹂在绿柳间上下翻飞,脆生生地鸣叫着,仿佛为谁读一首浪漫的诗篇。春风举起剪刀咔嚓咔嚓把柳的发丝剪得更为靓丽和惹眼。
春耕春播春种,春来,万物生。娃娃们模仿农人,手提小水桶小铁铲,东种一粒向日葵,西种一颗小豆豆,他们房前屋后满脸泥土笨手笨脚地忙着种春天呢。
故园,春满。槐树正酝酿一场盛大的花事,布谷鸟的叫声一会儿落在田间,一会儿飞过村头。一群灰鸽子在老屋顶上悠闲散着步。家家户户门庭前、窗台上、院子里,月季花热热闹闹点缀其间。一群老人聚在墙根晒太阳,大爷们纷纷夸赞张家奶奶气色红润赛桃花,那奶奶便小女生一样羞涩起来,佯装嗔怒地对这个老头掐一把,对那个老头打一下,而后笑嘻嘻地摘掉戴了一冬的绒线帽,顺手挂在长满绿色榆钱的树杈上,阳光暖暖的,有风吹过,吹动了她的银发和银发下亮闪闪的银耳环。
邻家院子里,毛茸茸的小鸡刚从蛋壳里伸出脑袋,一群调皮的孩子就叽叽喳喳跑来围观,把人家新手母鸡妈妈看得脸都羞红了,赶紧把头和小鸡宝宝隐藏到翅膀下。
一场春雨的到来,总是令人欢喜的、稀罕的。润如酥贵如油的雨啊!破土而出的笋宝宝们呼啦啦占满了西岭南山,
细密的雨丝里,黄黄的小鸭,像满地滚动的小绒球,睁着呆萌萌的眼睛跟在鸭妈妈身后一摇一摆的,它们翘着扁扁的小嘴咿咿呀呀,嚷嚷着要去捉虫虫、吃草草啦。
沾了雨意的月季,水嫩嫩愈发娇憨。酥酥的雨沿着叶脉的底色,慢慢往花骨里洇,洇至深处,便成了春天无比宠溺的一抹吻痕。又或者,是丽人腮上染了胭脂的一滴粉泪,滴进春天手捧的酒杯,就那样带雨含羞的在你面前举着,你喝与不喝,都会醉。
春天里的男人,总是有理由把头发理得整洁,把胡须刮得很净,把衬衫穿得很白,清清爽爽踏着月光去见一个人。而春天里的女人,总是容易有些小矫情,笑着闹着眼里还会有泪光。偶尔对着一树一树的花开发个呆、叹口气,或对着一堆一柜的衣服仍感觉无衣可穿,似乎最美的人儿,衣服总是缺了最美那一件。口红,可以再艳一点儿。春衫,可以再薄一点儿。春天里的爱情,可以再热烈一点儿。为什么不呢?!甚至,一只春天里的猫,都是可以为爱痴狂的。
葡萄藤的嫩枝刚从门楣上爬高一点儿,我家的猫,便开始不安分起来,一会儿惹海棠,一会儿扑蜜蜂,一会儿啃沙发,偶尔也会在黄昏安静下来,有模有样地坐在月季花丛中,用小爪蘸着口水就着春风洗个脸。清晨,刚一推开门它就箭一样飞身跃至矮墙上,迈着妖娆的猫步来来回回地走,还时不时叫几声瞄一眼,偷看隔壁家的猫妹妹有没有被它成功吸引到。哈,我笑着用手轻戳它额头,这狡猾的、命犯桃花的小东西啊!
午后,一群踏春的妇人,穿了短衫长裙,她们手擎纸鸢,绕着偌大的月季园迎风奔跑着,把手中的线放出很远很远,也把笑声和希冀放出很远。
一直,喜欢在春野里到处走,甚至渴望自己长成一株摇曳在春风里的植物,麦子也好,荠菜也行,当然,你若叫我一声月季的芳名,那会更雅更动听。
姹紫嫣红看遍,原来,最爱还是家乡的月季花!
月季,又名月月红、长春花、四季花等雅称,素有花中皇后之美誉。起始于唐宋,兴于明清,繁盛于当代。南都大地几乎达到户户植花,家家飘香的境界,被万民所喜爱万众所推崇。其花可观、可赏、可养生、可疗疾、可驻颜、可赠佳人、可馈宾朋。徜徉于月季花门、花篱、花瀑、花海之中,人们爱它花期持久、花姿奔放、花香袭人的特点,更爱它扎根盆地长盛不衰的柔韧与雍容。历代都有文豪雅士、骚人墨客赋诗著文谱曲作画以咏之。
“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
在源远流长的历史长河中,月季与文化实属密不可分,其芳泽雅韵曾润色过古往今来的无数名篇华章。众多诗词歌赋及画作中,无不散发出令人沉醉的月季幽香。正如闲时品一盏月季花茶,初饮微甘,再饮馥郁,三饮入心,常饮令人神清气爽,回味无穷,唇齿留香。
花开时节动宛城的月季,虽没有牡丹的国色天香,但谁又会否认它别样的风姿与绚烂呢?粉的、红的、橙的、金黄的,甚至洁白的、复色的……花容秀美,花品高贵,姿色繁多,数以万计,数以万株在南阳的灵山秀水间生根、發芽、开花。开遍白河之滨,开满宛城的大街小巷。月季作为南阳市花,在扮靓家园的同时又不断升华着一座城市的灵魂与品味。在宛城,每一个清晨你只需轻轻推窗,那浓郁的花香连同干净的空气会扑面而来,芬芳并怡悦你整整一天、一月、一季,乃至光阴长长的一载。
来时守信,月月花红。月季是最守信的一种花,无论寒来暑往,总是奔赴在努力绽放扮美人间的来路上,就像诚恳、厚道、淳朴、勤劳的南阳人!宛都南阳,月季花城,中国最大的月季之乡,这座既丽且康、欣欣向荣的宜居城市,因了月季的美名与加持,越发的美丽、诗意与繁荣!
春深了,独山的草木更绿了,白河的碧水更清了,满城的月季全开了。
孟春、仲春到季春,我从三春而来,从垄上走过。兜里、怀里、心里,装满了春色。
满眼是绿的田野,就像一列开往春天的绿皮火车,乘着惠风,载着花香鸟语、沿着春和景明的路径一直向前走,途经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一站又一站,正在往春的深处赶。隔窗看到你了,在月季花海中等我,万亩万顷的花海啊,荡漾着人间数不尽的美色,我想我要下车了,在谷雨这一站,我想在春的最深处与你重逢。
责任编辑 郝芳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