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恰之后，和平更加不易

曹然

4月3日，乌克兰军人在布恰街头巡查。图/澎湃影像

历经一月有余的基辅围城之战，以俄军自4月初撤出乌克兰首都周边的部分市镇而告一段落。4月1日，乌克兰军队重新进入小镇布恰。随军前进的国际媒体记者们随后看到惊人的場景：

一批在布恰街头拍摄的电视画面，与社交媒体上广为流传的一些影像相符：平民模样的尸体散布在小镇的街头和居民家后院，多数都呈现出被迅速处决的姿态。

俄军占领期间留任的布恰市长费多鲁克称，这样的死亡事件超过300例。2021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布恰的总人口为3.6万人。这是一座基辅州北部靠近白俄罗斯边境的小城，因为地处铁路要冲，自2022年2月24日俄军对乌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以来，多次成为两军交火的焦点。

乌克兰政府将“布恰事件”定性为俄军的“战争罪行”及“大屠杀”。美国总统拜登称，将启动对俄罗斯军队涉嫌“战争罪”的刑事调查。欧盟迅速升级对俄制裁措施，此前致力于居间调停战事的德、法两国也宣布驱逐俄罗斯外交官。

另一方面，俄罗斯政府否认“布恰事件”系俄军所为，指责乌克兰方面“自导自演”，并表示将对欧美的新行动采取反制措施。俄方还表示，德、法对俄关系骤然紧张，将极大地损害双方接触的前景。

各方均对可能已经发生的大规模平民遇害事件感到震惊。战争罪的国际调查和追责往往旷日持久。此前，位于海牙的国际刑事法院检察长办公室，已经得到乌克兰政府的授权前往冲突地区调查相关罪行存在的可能性。但考虑到国际刑事法院仅具有针对当事国“不能或不愿管辖”情况下的“补充性管辖权”，而乌克兰政府已经启动对“布恰事件”的刑事调查，乌方主动将该事件移交海牙的可能性较低。

法学界呼吁，以联合国牵头、容纳相关各方参与的国际调查刻不容缓。只有在此背景下，调查才能得到各方的配合协助，充分取证，其结论也能为最广泛的国际社会所接受。

布恰的惨状激起了国际社会对这场冲突中的人道危机的关注。如今，唯一能穿行于战线两侧从事人道工作、深入观察真实人道状况的第三方组织，只有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尽管乌克兰政府近期对该机构将马里乌波尔的市民转移到俄军控制区颇有微词，分析人士指出，“布恰事件”应让各方意识到，尊重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工作在当前极其重要。因为该组织是唯一可能及时监督、督促双方遵守各自的“军事手册”及国际人道法的机构。

人道法是战时法，真正解决人道危机，需要已经历时一个月的俄乌谈判迅速取得突破，至少首先达成临时性停火协议。因未解决冲突背后的实质问题，虽然这并不意味着人道危机解除，但至少，停火协议可以暂时阻断大规模人道危机爆发的可能，也能避免后续谈判再次面临同类事件的冲击。

但现实情况是，“布恰事件”之后，双方代表已经很难坐下来谈论“和平”。分析人士多认为，不论对“布恰事件”的调查需要多久、真相如何，该事件对当前冲突走向的影响都是即时而深远的。短期而言，俄乌谈判进程或遭受严重冲击，报复性的人道事件或持续发生，德、法等国也很难继续推动“人道走廊”相关事宜落地，既有的乌克兰“中立化”方案更难得到乌议会通过。长期而言，族群分裂、种族矛盾、历史仇恨或将成为俄乌关系难以绕开的新问题，而俄罗斯和西方世界之间不断加深的不信任，也将使欧洲主要国家构想中的欧洲新安全秩序难以实现。

中国常驻联合国代表张军4月5日在联合国安理会围绕乌克兰局势举行的公开会议上表示，有关布恰镇平民死亡的报道和画面令人十分不安，事件的相关情况和具体原因必须查清。任何指控都应基于事实，结论得出之前，各方应保持克制，避免无端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