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宁,袁一萍
(1.陇东学院 文学院,甘肃 庆阳 745000;2.庆阳第三中学,甘肃 庆阳 745000)
抗日战争时期,报纸的创办主体主要有:中共在抗日根据地创办的报纸,国民党在大后方创办的报纸以及中间力量创办的报纸;纵观报纸创办的种类及数目,以中共在陕甘宁、华北、华中等根据地创办的报纸最为繁多,这些报纸以加强群众教育、推动文化建设为己任,在抗战中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而作为在陇东革命老区创办的机关报——《陇东报》,它与《布尔什维克生活》《红色西北》《救亡日报》《民众先锋》等多种报刊一样成为陇东革命老区文化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学界从历史学、传播学等角度对《陇东报》已有研究,但对《陇东报》与陇东革命老区文化建设方面的研究尚有不足,实际上,《陇东报》实时配合根据地文化建设工作,推动了党在根据地各项事业的繁荣发展。
回溯陇东革命老区的文化建设工作,要从陕甘边根据地的开辟说起。1927年10月,谢子长、唐澍等共产党人在西北地区领导当地群众发动武装起义,以清涧为根据地,开启了反抗国民党的革命先河。1928年1月,由起义部队改编而成的西北工农革命军游击支队到达华池南梁地区的豹子川一带活动。1930年10月1日,刘志丹在合水县太白镇领导发动了我党在陇原大地的第一次工农武装起义——太白起义。太白起义胜利后,刘志丹逐渐组建起了150人的游击队,1931年9月,刘志丹回到南梁地区,重新整编队伍,这次整编,揭开了陕甘边根据地游击战争的序幕。此后,南梁游击队以南梁为中心,积极开展游击活动,严肃军纪,打土豪、分田地,以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等为代表的共产党人,坚持走毛泽东工农武装割据的道路,成功创建了以南梁为中心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1934年11月7日,陕甘边区苏维埃政府在南梁正式成立。在中央红军进驻陕北后,以南梁为中心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融入陕甘宁革命根据地,在抗日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凝聚力和感召力,在中国历史进程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其影响力不容小觑!由此,陕甘革命根据地的历史地位也被学界总结为“两点一存”,即为党中央和各路红军长征提供了落脚点,为八路军主力奔赴抗日前线提供了出发点,成为土地革命战争后期全国硕果仅存的完整革命根据地。
抗战时期,为促进中国共产党的政治意识、政策路线、建设方针传播给广大人民群众,1938年,毛泽东同志在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提出了创办地方性通信报纸的指示,在此号召下,各根据地的新闻事业迎来黎明的曙光,“从1937年到1939年,根据地抗日报刊多达700多家。”[1]在陇东革命老区中国共产党也借助报刊进行自身的文化建设,创办的刊物不胜枚举:1937年10月4日,庆城县(以陇东通讯社的名义)创刊了《救亡日报》,它就是《陇东报》的前身,当时《救亡日报》传播的范围主要是中共陇东特委管辖的合水、宁县、固原县等地,每期发行300余份,1938年3月27日,《救亡日报》更名为《救亡报》,1942年7月7日,由毛泽东亲笔题写的《陇东报》出版,成为中共陇东特委的机关报,虽然当时物资匮乏,报社工作人员稀少(仅有5、6人),且采编队伍具有多重角色,他们既是撰稿者,又是宣传工作者,更是为工农兵服务的读报员……在文化传播上起到了核心的引领作用,虽然在抗战风雨的年代里历经沧桑,《陇东报》却从未间断,基本都是五日刊,扩至国民党统治区域的平凉、兰州等地发行,并延伸到晋绥根据地,后期每期增至1000余份,以通讯、消息、社论等形式及时宣传党抗日救国政策,报道党在根据地的政权建设方针等,紧密配合各个阶段的工作重心,从侧面反映敌后抗日根据地文化建设的总体进程。
《陇东报》以服务抗战为宗旨,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结合具体的实际工作,凝聚集体智慧,坚持从实际出发,以人民喜闻可见的形式为审美原则,不断完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文化风貌,创造性地开创文化传播途径,充分体现了红色文化的先进性、革命性、大众性、民族性等特性,对党的政治建设、经济建设、军事建设等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正如毛泽东同志于1944年3月22日在陕甘宁边区文化教育工作座谈会上指出:“应当把报纸拿在自己的手里,作为组织一切工作的一个武器,反映政治、军事、经济,又指导政治、军事、经济的一个武器,组织群众,教育群众的一个武器。”[2]
《陇东报》在文化落后的陇东革命老区,体现出鲜明的党性及广泛的群众性,发挥了大众媒介的文化传播功能,依托社会、历史、文化的演进,报纸的通讯员队伍不断壮大,专业水平逐渐提升,造就了不可逾越的地域文化品格,成为特殊历史时期表现、继承、创新、传播文化的重要载体。《陇东报》在诞生之初就确立了针对工农兵群众的传播目标。伴随着通讯网络的建立和完善,作为地方性的抗日报刊,在抗战环境中发挥党、边区政府和人民的耳目喉舌作用,在1940-1941年间,国民党对边区经济封锁之时,《陇东报》及时对抗国民党的反共宣传,伴随着农村的冬学运动、读报运动、识字运动等举措,大力宣传发展农业等,以《陇东报》为支点,陇东革命老区发动政党、知识分子、群众的联动机制,在宣传、动员群众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引导社会舆论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
面对动荡不安的战争环境,以工农兵为主要教育对象的陇东革命老区,不得不讲求文化传播策略,将报纸作为主要的宣传工具,以期满足工农兵读者群体的需求。一方面,《陇东报》将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使命融入文化宣传中,及时刊登抗日前线消息,宣传抗战、生产政策,宣扬婚姻自由、男女平等等理念,还独辟蹊径,开辟《政策讲话》《大众的话》《小杂话》等专栏,设置消息、通讯、特写、社论、短评等栏目形式,加强党对根据地新闻事业的建设并转载相关实时报道;例如,1946年9月1日,《陇东报》刊登《曲子县长、县委书记亲自背行李联袂下乡亲授务棉法》《华池县长白国民领导变工坚持四年》等通讯,号召、鼓舞群众发展生产;1947年9月22日刊载《保卫好光景》的通讯,记录群众踊跃参军的实况:“8月30日镇原参军大会上,20名优秀青年报名参加西北人民解放军……会后,群众买了20斤猪肉,做了几样菜,欢送20名参军青年上前线”;另一方面,《陇东报》报社还专门成立读报组,深入到群众中,实行“读”——“听”的文化传播策略,延伸和发展纸媒的传播效果;据史料记载,1944年7月,《陇东报》的通讯员增加到120多名,是1943年通讯员数量的两倍多,这些通讯员在乡间田野为群众读报,传播时事及新闻信息,得到群众的认同。例如:《陇东报》上刊发的《不识字的贫农宣传家》一文,报道了读报组读报的场景:“临到读报那天,头晌就把一面鼓晒得干干的,赶晌午一阵敲,全村便知道要做啥……”;与此同时,延安等地的记者来到陇东,成为《陇东报》的记者,他们深入抗战前线与农村广大地区,及时报道陇东革命老区生产、抗战、生活、学习、参军的实际情况,也成为陇东革命老区的通讯员,是根据地不可或缺的文化建设与传播的辅助力量,这些通讯员深入到群众中,帮助群众了解抗战、生产信息,提高群众抗战的民族自尊心与自信心。
除此之外,《陇东报》在革命话语和“民族形式”要求下变革写作语言,以适应根据地文化传播的主题、内容、形式的要求,以工农兵“喜闻乐见”的民族形式和方言土语参与文化的建构体系,以此完成文艺民族化和大众化的目标,这也是《陇东报》文化传播的策略之一。为贯彻落实“民族形式”论争后的文艺方针,《陇东报》适时刊登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作品,迎合群众的审美习惯,顺应政治文化的要求和发展情势。例如:1946年12月26日至1947年1月21日连载《王寨塬官逼民反闹解放》的通讯,该通讯以快板的形式呈现:“石榴开花火样红,王寨塬百姓闹革命,打走坏孙吸血鬼,一个一个不留情,蒋家政府看见事不美,排了三个便衣来活动……”鼓舞群众参加革命,支援抗战。还刊载诗歌《十送我郎打东洋》,运用陇东民间歌谣的形式,采用群众耳熟能详的语言模式,力求通俗易懂,诉诸群众的听觉系统,以求文化的普及性与广泛性。《陇东报》以文艺承载历史使命和时代要求,努力满足工农兵的阅读需求,适时调整思维模式,在方言土语的资源里实施语言的变革和改造,回应文艺的召唤,旨在唤起民众参与民族战争的觉悟,为推动社会变革而努力。
众所周知,“报纸、刊物、书籍是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最锐利的武器,党应当充分的善于利用这些武器。办报、办刊物,出书籍,应当成为党的宣传鼓动工作最重要的任务。”[3]在文艺大众化的浪潮中,民间曲艺、话剧、秧歌剧、歌剧、秦腔、眉户、快板、说书、民歌、街头剧,墙头诗等被改编后,由《陇东报》传播给群众,并转化为群众语言,尽量口语化,做到文通字顺。例如:“春暖花开草发芽,谷雨前后种棉花,棉花种在向阳地,疙瘩开的白刷刷。”[4]同时,《陇东报》坚持为人民服务的方向,积极宣传抗战,维护民族利益,用通俗化、大众化的形式赢得群众的拥护,宣传抗日与民主,倾听群众的声音,调动群众参与的积极性,占据了舆论的高地,唤醒了人民群众的斗争意识,激励着群众投身到抗战潮流中,为争取抗战胜利提供了精神支撑。
实际上,抗战时期陇东革命老区的文盲率在95%以上,由于学校稀少,图书稀缺,群众多为无知无识者,在这种情况下,《陇东报》广泛征求民众意见,在舆论上引导群众,宣传新民主主义理念,阐述党的纲领和抗日思想,采用人民喜闻乐见的形式,用方言口语使报刊通俗易懂,采编人员还积极参加读报组,在政策宣传上做到口耳相传,同时,在内容上鼓舞民众抗日救国,反映陇东地区的整风运动、减租减息、乡村选举、农业生产、征粮送粮、冬学识字等方面情况,倡导交送公粮,发展生产,支持抗战,遵从客观实际,真实有效,方式灵活,形成地方化、通俗化、大众化的办报特色;因此,文章因短小精悍,生动有趣,成为广大群众的精神食粮,在陕甘宁革命史上做出卓越的贡献。
1942年,中共提出“全党办报”“群众办报”的号召,陇东革命老区逐步建立了完善的通讯网络。针对《陇东报》办报客观条件差,设备及纸张油墨材料匮乏,根据地交通闭塞,通讯技术落后,受日伪势力长期包围的现状,《陇东报》相关人员克服重重困难,利用传播媒介,促进陇东革命老区文化快速发展。
毋庸置疑,报纸传播必须符合当时的政治路线,以文艺形式动员民众参与中共领导下的军事斗争和政权建设,让民众获得政治认同,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敌后抗日根据地文化建设的进程。《陇东报》在人才培养中努力组建自己的意识形态部队,进行知识分子的有机化改造和培养新的知识分子,在全党办报、群众办报的号召下,健全各级各类通讯员组成的根据地通讯网络,以地方油印报纸为次级系统,以遍布城乡的黑板报为三级系统,组成有效的传播网络,把无数文盲改造为“听众”,让报纸融入群众的生活中,将参军参战、土地改革、民主村选等群众运动传播到各方。伴随着根据地通讯队伍的建立和完善,显示出鲜明的党性特征,该报纸已成为与群众沟通的桥梁,与根据地文化路径相互支撑。
报刊的诞生,本身就是根据地文化宣传动员的成果之一,毛泽东同志曾指示:要合法地发动、组织和武装群众,发展党员,建立组织,使党的组织力量不断壮大,思想动员是革命行动的准备,通过办刊办报可以占领舆论的制高点,也是社会动员的重要手段,经过多年努力,《陇东报》已在当地培养了一批堪当大任的文化宣传工作者。这批最初的播火者,有的是从军队、地方中抽调来的“老革命”,有的是在延安经过鲁艺、抗大等机构培训后派到晋绥的“新青年”,这支队伍中的绝大多数都是陕甘本地人。可以说,中共在陕甘地区新闻事业最初的火种,是从本土发源的,《陇东报》筹备和初创阶段的人员,经历了生死考验,具有坚定的人生信仰与政治理想,接受过政治思想考验,在与大众的融合中,初步完成了知识分子的精神重构,具有自觉的自我身份认同,这时候的报纸已经不是一个报纸,更是一种武器,掀起了地方文艺的传播热潮。为了在根据地建设和对敌斗争方面更有效地发挥指导动员作用,《陇东报》通过改版和加强采编等力量,在报纸的地方化方面做出不懈努力,那些外来的知识分子和本土的民间力量,逐渐在社会文化实践中经受了锻炼,纷纷走上了与工农群众相结合的文化道路,他们“抢着下农村、上前线、进工厂。”[5]有力推动了文化建设,随着采编队伍和力量不断壮大,参加革命的知识分子成为报纸采编队伍的主体,而他们也深刻批判了旧社会的弊端,表现出文化上的高度自信,将国家与民族命运与宣传动员捆绑起来,增强了民族文化自信。
相对于其他抗日根据地,陇东革命老区进行了卓有成效的社会动员,其文化政策、方针、主体、内容、形态与根据地抗战、生产、革命等活动休戚相关。陇东革命老区首先重视文化建设及宣传策略,设置地方文化委员会,开办军政学校,组织军民开展歌咏活动,先后成立了陇东剧团、385旅宣传队、民间音乐会、民众剧团、秧歌队等发动老区群众配合,开展群众性活动;其次,先后以陇东通讯社、新华通讯社陇东分社、《解放日报》陇东通讯处等通讯社,以机关报刊《布尔什维克生活》《红色西北》《救亡日报》等报刊为中心,紧密配合党的中心任务,以消息、通讯、特写、社论、短评等方式配合政治和文化建设工作;再次,发挥文化工作者的号召力:中央文委和中央组织部专门召集的文艺工作者会议,大力号召广大文化工作者“到农村去”,著名文化人周扬、丁玲、艾青、柳青等人先后带领文艺演出团队来到陇东为乡亲们进行文艺表演,具有文化号召力;最后,突出民众在文化建设中的主体性:在文艺大众化的浪潮中,陇东革命老区充分发挥群众的主体性,让群众积极参与根据地的文化生活,业余文化者、群众一起开展农村文化活动,充分显示出“以人民为中心”的文化传播态势,并与地方文化形式相融合:改造和学习民众中流传的民间曲艺、话剧、秧歌剧、歌剧、秦腔、眉户、快板、说书、民歌等文艺形式,组织社团和艺人学习地方文化优秀成果,使之有利于在革命现实中发挥作用。这使得社会文化演进中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相结合,自然地“本土化”与“中国化”,逐渐成为引领意识形态的文化主潮。
陇东革命老区是中国共产党创建的重要战略区之一,在陇东革命老区,中国共产党不仅坚持了武装斗争,还进行了社会改造。在此过程中,《陇东报》充分发挥了重要的舆论价值,报纸的主编和作者不仅向中国共产党的文化建设目标靠拢,还迎合工农兵群众的文化消费喜好和需求,以自己的立场制造读者的“胃口”,引导读者的文化好恶标准,从而在作者——媒介——读者之间形成无形的公共空间,在潜移默化中培养了一种作者与读者共同的、普遍的趣味,并在规范和共识的形成过程中生产出一种类似于标准的文化共识[6]。
20世纪30年代,陇东革命老区教育基础薄弱,文化水平落后,严酷的环境制约着根据地文化事业的发展,这种情况导致文化结构的失衡;抗战爆发后,通过统一战线组织动员起来的文化干部,在数量上呈现上升趋势,延安支援模式也助推本地区文化事业的持续发展,原有的文化圈开始整合,形成新的文化场域,中共中央在抗战时期对文化的政策和制度,促进了地区间的文艺沟通与交流,也促发了本地文化人的诞生,异质文化与本土文化形成合力,共同满足文化建设的持续性需求,产生深刻而长远的影响。在复杂的外部环境下,报纸的职能不仅是宣传工具,也是组织手段,报纸始终把党的路线、政策、方针作为工作的唯一依据,以此形成党的意志与人民利益的高度统一。
中国共产党在文化落后的陇东革命老区,依靠纸媒、人民群众建立的通讯网络,一切为群众服务的思想,使得各级党组织在文化落后的根据地,《陇东报》把宣传党的方针政策作为重要的人物,同时,坚持用党的意识形态指导编辑工作,民众意见与党的意志之间存在着过滤、加工及转化的过程,所有的采编人员也是通讯工作者,这些报道来自边区各地,全景式地展现了边区实际社会生活,还利用特约通讯员等,建起了覆盖边区的通讯网络,对于政策的理论较少涉及,一般通过讲故事的模式,逐层深入,运用对比的方法,陈述抗战、生产之利弊,这种文化传播中对政策的把控、策略的选择,迎合了普通群众的心理,将复杂性的问题简单化,揭露问题,分析原因,提出对策,总结经验教训,具有理论和政策上的指导性。
作为中国社会变革的产物,陇东革命老区文化建设反映了中共文化理论的定位,彰显出中国共产党文化建设方面的现代性精神,其文化建设彰显出民族性、时代性、人民性、广泛性等多种特质,文化建设注重政府引导,文化社团参与、文化媒介网络,文化人号召,群众积极参与、与民间文艺创造相结合等历史经验,在新时代乡村振兴的视域下,以革命根据地的历史经验为基础,继续加强党对文化建设事业的领导,发挥“以人民为中心”的理论原则,与乡村精神文明建设相结合,使地方剧团、文化社团发挥文化的传播作用,创新歌曲、民谣、社火、秧歌等民间文化形式,传承道情、秦腔、皮影戏、信天游等群众文化,动员农村开办文化训练班、举办文化展览会,利用革命遗迹、网络、媒体宣传革命故事等,增进乡村文化自信和文化认同,丰富人民的文化选择,留存地方的文化基因,为进一步推动陇东乡村文化建设提升研究的空间,从而提升了陇东乡村振兴的文化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