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时代,博物馆到底是陈列还是展览

2022-04-16 13:55王南溟
上海采风月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数字影像陈列运作

■ 王南溟

美术馆和博物馆一个最大的区别,在我看来在于,美术馆不讲“陈列”,讲的是“展览”。“展览”与“陈列”很明显的一个分别在于,“陈列”面对的是展览的“结果”,而“展览”则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所以,我们讨论数字化时代博物馆到底是“陈列”还是“展览”,说的其实是数字博物馆的影像是从结果的角度来呈现,还是从过程的角度来表达。这是我们今天面临的问题。

有一种做法是把博物馆原来需要讲的内容通过影像呈现出来,从而方便更多人去了解。如此一来,数字影像的作用就只是在为讲的内容提供服务。原来是用文字写出来,读起来觉得麻烦,光用语音听起来又觉得干巴巴,想要使得内容更生动一点,于是就用了影像。我们现在的影像技术特别发达,确实可以搞得很炫,在观看的过程当中也增加了很多趣味。但是这种趣味依然只是为原本的内容而服务的。通过这样的“趣味”可能会带动一部分观众,让他们对原来不太感兴趣的内容感兴趣。将一些深奥的内容通过影像进行转换,提供给观众沉浸式的体验,便于观众走进去,得到消费的快乐,这就是今天博物馆的“陈列”所取得的成果。

如果我们换个角度,不仅仅停留在“陈列”的阶段,而是放到“展览”这样一个动态过程,可能我们对数字化图像的诉求就会有所变化。不仅仅停留在内容的呈现、解释上,而是进行一种再创造、再解释,然后构建对话的空间,组成一种内在的学术环节。充分放大和观众之间的对话关系,就类似于在原来的文本基础上再文本化,或者说二度创造,进行一些带有个人视角的、对以往素材的新解读。

为什么特别要用“解读”这个词?对于博物馆来说,这其实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博物馆选择“陈列”还是“展览”,区别在于,我们的目的究竟是像教科书一样,把所谓标准答案灌输给观众,还是让观众发挥自己的思考能力。换个角度,博物馆是否需要培养观众的思考能力,博物馆里的数字影像,到底是以怎样一种身份来带动我们?是为了图解的方便,还是为解读空间的放大?对于美术馆出身的我而言,肯定站在后者这一边。博物馆里,专门搞研究的人可能很少,但是却可以借此培养更多会思考的人。原作和文物是死的,数字影像等一系列当代创作方法则可以让它们“活”起来。然而站在艺术家的角度,现在很多博物馆里的数字影像,无论是画面构思还是表达方式,都是不能令人满意的。

德国法兰克福学派新一代领军人物之一的罗萨系统提出了“加速社会”的理论,工业社会、后工业社会以后,我们转向了加速社会。加速社会意味着什么?就是在后增长时期,由于数字媒体的发达,整个时间和空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就比如我们今天的生活是离不开“线上”的。加速社会是一个特定的社会形态,它带来了一种矛盾性的关系:一方面提供了便捷,但同时由于过于便捷又带来相应的问题。加速社会带给人类的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福?这是罗萨作为一个批判社会学家,对当今社会的反思。

但毋庸置疑的是,“线上”确实会给我们的活动系统带来一些非常有趣的现象,使得以往一些很繁琐的活动运作机制逐步简化,变得非常具有综合性。

2017年,我在上海喜马拉雅美术馆运作过一个艺术家驻留计划。艺术家驻留计划是国际上当代艺术领域的一个运作机制,邀请他国艺术家来到本地,呆一个月、三个月,或者半年、一年,完成创作之后就可以离开,不需要有任何结果。这个计划旨在帮助艺术家走出国门,进行海外交流,通过艺术家之间的交往,加深思考,激发获得灵感的可能。结果不重要,过程很重要。

艺术家驻留计划一直被当作培养实验艺术家的一个摇篮,全部是由基金会运作的。1990年代,我们这批当代艺术家都还很穷。能被国外一个机构邀请前去进行创作交流,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因为他们会提供机票,提供住宿,甚至提供材料费。回国后,我们就商量,是不是也要请国外艺术家到我们中国来。所以1990年代,我们几个艺术界的“好事之徒”,就开始在中国实施艺术家驻留计划,可是很快发现根本没条件运作。进入新世纪,等到我们感到有条件时,却发现没精力再做了,可放弃又深感可惜。2017年时,我忽然想到,艺术家驻留计划是不是可以不用本人过来,转而通过网络系统进行交流。既然驻留计划的主要目的是通过交流培养灵感,那么网络交流既可以达到目的,也可以大大降低成本。于是2017年,我又做了一个“青年思想者驻馆计划”,这个项目基本上是通过网络系统来沟通的,也会相对松散地,到现场做一次次活动。不过严格意义上说,这叫艺术家驻馆计划的线上实践,不能称为数字化视觉呈现,因为尽管是数字化,但是它主要还是针对一个活动的运作机制而言。

以上我讲的,是一套美术馆的运作机制,我觉得博物馆其实也可以这样去做。数字化时代,博物馆是不是也应该有所创新。这里,创新有几个层面:影像本身内容、创作方法能不能在创新的视野当中展开,作为工作运作的一种交流模式,艺术家驻留计划能不能在线上展开等,由此也构成了今天对数字艺术从机制到呈现方式的多方面思考。与此同时,我希望自己能有机会多学习、参与博物馆系统的一些活动,也希望美术馆能多借鉴一点博物馆系统好的运作模式。因为而今,不少美术馆太像一盘热炒的菜了,吃完以后,这盘菜永远留不下来,这是美术馆所面临的问题。希望博物馆和美术馆以后能有更多的交流和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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