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大白菜

撰文＝SARAH

齐白石画虾一流，画白菜也是赫赫有名，但在当代著名油画家冷军眼里，“天下第一白菜”的名号却是超写实画家忻东旺。

白菜，大素也；帮白叶绿如璧似玉。然身价微廉，少人惜之；尽寒月满目皆翠，孰睹寂心。唯百姓越冬众储之。

在中国当代画坛，与白菜缘分最深者非忻东旺先生莫属。他笔下的白菜，惟妙惟肖、形态逼真！冷军对他的白菜有过这样的评价：“白菜画的是天下第一白菜。

忻东旺是一位极其敏感的艺术家，他能够在生活中发现艺术，也能够在艺术中反观现实。

忻东旺的画中透露着他对生命气息独一无二的理解和呈现。从他早期的作品《早餐》到一系列以白菜为主题的静物画，一直到后期的人物画，都贯穿于其中，尤其是他对人的生命力的惊人的敏感和对时代的人文关怀。

忻东旺的作品是把静物当人一样来绘画，他没有真实地还原艺术的本质，反倒是把对象像人一样来处理，他笔下画出来的白菜，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与人之间的对白。

忻东旺的“白菜系列”作品，在市场上的成交价一般在20 到50 万之间，也足以看出人们对其作品的认可和追捧程度。看一下忻东旺所画的白菜，明显可以感觉到一种低调和质朴，很多人在写实绘画的时候，往往把画面夸张化，看起来更加飘逸和狂放，但忻东旺却恰恰相反，在高度还原白菜形态的同时，又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情感语言，这种色彩浓淡变化和光影虚实，恰恰体现了忻东旺的创作心境。

忻东旺曾在自述中这样写道：

“我希望我的绘画具有人文关怀的精神，我希望我的绘画具有民族的气质，我希望我的绘画具有当代文化的深度，我希望我的绘画具有人类审美的教养。我将为此继续奋斗，五十岁虽然是翻越了生命跨度的山头，但艺术的高峰是我永远攀登的方向……”

创作中的忻东旺

忻东旺《白菜》布面油画 60×50cm 2012 年 中国嘉德2021 年春拍 成交价：RMB 460,000

“天才不是后天培养的,但是后天的努力非常重要。忻东旺如果不是靠他自身顽强地努力,那他至今还会窝在家乡的小村庄里面,我们也不会发现他的绘画天才。他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使我们认识到了他在艺术上所能够达到的高度。”

——冷军

可惜的是，2014 年1 月11 日，忻东旺因淋巴癌去世，享年51 岁。

那一年，他获得了第八届AAC 艺术中国年度特别贡献大奖，夫人替他站在领奖台上总结他的人生：

“在东旺50年的生命里，艺术就是他的宗教。”

这一奖项的获得，成为忻东旺艺术简历中的最后一行字。

右图：袁武《为齐白石先生造像》（局部）原作尺寸 ：34×61cm 纸本水墨设色 2017 年

本页左图：忻东旺 《白菜》2006 年作

而早在忻东旺之前，国画大师齐白石就早已用笔墨描绘过白菜的特点，与忻东旺写实风格相比，齐白石坚持“不似为欺世，太似为媚俗，妙在似与不似之间”这一创作理念。

齐白石早期木匠出身，家里清贫，少不了要下地干活，也没少种大白菜。所以他对于大白菜的熟悉，可以说是从眼，到手，到胃。他的国画白菜比起用油画创作的白菜虽然少了一些形态细节，却可以让人产生更多遐想，大面积的留白体现了白菜饱满的特质，通过墨色浓淡又表现出了绿叶的层次。

食物不仅分天南地北，而且也分三六九等。白菜这样的平民食材是齐白石蔬果题材作品中最常见的一类，因为白菜的叶子是青的而菜帮子是白色的，所以白菜“清清白白”。“清白传家”是齐白石画白菜的常用标题。齐白石生于“糠菜半年粮”的穷人世家，独以白菜为菜之王，念念不忘“先人三代咬其根”，宣称“菜根香处最相思”，表达了他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

齐白石享94 岁高龄，不仅长寿，而且晚年一直很健康。菜蔬作品中透露出的饮食偏好是白石老人长寿的秘诀。在他著名的画作《白菜冬笋》中，他写道：

曾文正公云：鸭汤煮萝卜白菜，远胜满汉筵席二十四味。余谓文正公此语犹有富贵气，不若冬笋炒白菜，不借他味，满汉筵席真不如也。

对页齐白石 《白菜》 68.5×33cm 钤印：白石 白石老人中国嘉德2014 年春拍 成交价：RMB 2,070,000

心不动

白菜是齐白石很早开发的题材之一，一直在画，可以这么说，齐白石画白菜一直在画他追求的“蔬笋气”。在齐白石身强力壮的时候，这种气息是通过物质化的再现达到的：白菜帮是白而半透明的，菜叶是绿绿松松的。根呢，是土色而须状的。这几乎是不用争的客观存在。当齐白石的心态和双手不能准确再现客观存在的时候，其实齐白石画的就是心里头的白菜。白菜的基本元素还在，但元素之间的关系就不那么明确和清晰了。这和“风动幡动还是心动”的那桩禅宗公案似乎可以沾上边儿了。依客观的观点来看，当然是幡动，唯心的观点则认为客观的一切都是静态的，只有你的心动了，幡才会动。

齐白石一辈子大多画的都是“心动”，这一次画了一回“心不动”。这也可以解释为偏客观、偏物质的人看这幅画就是白菜，就是猫，就是狗，就是山石。稍微偏主观、偏精神的人就能“看”出“胎气”来，而纯主观的说法，可以说是感觉到“太始之初，一片混沌”。总之我们可以从具象的白菜到抽象的混沌之间任选一点作为你的解释。这是你的解释，也代表你对事物认知的方法和水平。这是齐白石画的一幅画，也可以说这是齐白石给大伙儿上的一堂生动的哲学课。

——萨本介著《最后的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