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大黄鱼产业发展现状分析与优化策略

文/刘文礼 韩寒 张文博

大黄鱼曾是浙江省、福建省等地渔民的主要捕捞对象。自20世纪50年代起，大黄鱼年捕捞量迅速攀升，超负荷的捕捞强度让东海大黄鱼种群逐渐处于濒临枯竭的困境。为保护大黄鱼资源，1985年福建省在宁德市设立“官井洋大黄鱼繁殖保护区”，开展了诸多关于大黄鱼人工育苗和养成技术等方面的研究，宁德地区大黄鱼养殖产业获得蓬勃发展，为当地经济发展作出巨大贡献。但在新时代市场环境下，大黄鱼养殖产业也面临新的机遇与挑战。

一、产业现状分析

（一）生产情况

大黄鱼是我国产量最高的海水鱼类养殖品种之一。根据《2021中国渔业统计年鉴》，2020年，我国大黄鱼其中福建省为21.62亿尾，占全国总产量90.80%（见图3），主要集中在宁德市和福州市。得益于适宜的海水温度和盐度，宁德有着大黄鱼理想的生存环境，全国每年约有80%的大黄鱼苗种出自此地。

宁德大黄鱼苗种的主要产区为蕉城、福鼎等地，蕉城主要分布在三都、飞鸾、礁溪等沿海乡镇；福鼎主要分布在元筜、秦屿等乡镇。大黄鱼的人工育苗主要是通过人工催产、产卵与受精、孵化等技术手段孵化出仔鱼，然后转入室内水泥池中培育。经过35d左右的培育，鱼苗全长达到2.5cm～3.0cm的幼鱼期，即可移入海区进行鱼种培育。鱼种培育阶段通常是指鱼体全长3cm～10cm的培育阶段，该阶段为春季或秋季开始投放鱼苗，大多采用海区网箱培育，随鱼苗长大不定期进行分箱。

3.养殖模式

成鱼养殖阶段通常是指从100g养殖到350g以上商品鱼的阶段，视规格要求不同，周期通常为1年～2年。比较普遍的周期有两种：一种是清明放3cm的鱼苗，年底规格一般可达到100g～200g，密度约600尾/m；另一种为年初放100g～150g的鱼苗，年底可达到500g左右，密度约为160尾/m。养殖户有的选择自行养成小鱼（100g左右），也有的买小鱼作为苗种养成大鱼，但多数养殖户大小鱼都养。

大黄鱼养殖模式主要有筏式网箱养殖、围网养殖、深海网箱养殖等。其中，筏式网箱是较为普遍的养殖模式，不仅可以直接养成商品成鱼，还能为其他养殖模式提供不同规格的鱼种。

（二）市场行情

1.市场分析

（1）国内市场分析

图1 2003年～2020年全国养殖大黄鱼产量

图2 2019年宁德各地区大黄鱼产量

大黄鱼养殖周期虽长达一年多，总产量已达25.41万t，远超海洋捕捞的4.60万t，其中福建省产量为20.46t，占全国的80.52%。而福建省宁德市，是大黄鱼的主要养殖地区，全国每年70%左右的大黄鱼养殖产量出自宁德市（见图1）。

1.区域分布

2019年，宁德地区大黄鱼总产量为16.52万t，2020年增长至17.85万t，行业总产值超过百亿。宁德的大黄鱼产业主要集中在蕉城区、霞浦县、福鼎市和福安市四个沿海地区（见图2），基于不同的天然条件和发展历程，各地的大黄鱼产业发展均呈现出不同的特点。

2.育苗模式

图3 2003年～2020年全国大黄鱼苗种产量

根据《2021中国渔业统计年鉴》，2020年，全国大黄鱼苗种产量23.81亿尾，但由于市场对不同规格均有需求，所以全年可售。南方市场普遍以300g～400g的需求为主，而北方市场则更青睐500g以上规格的大黄鱼。以浙江省、福建省等为代表的沿海省份，均具有广泛且悠久的大黄鱼饮食文化。此外在民国时期，大黄鱼就已经供应到内陆地区，梁实秋在其作《雅舍谈吃》中就提到北京吃大黄鱼的习惯。

宁德大黄鱼的福建省内销售份额占全国销售份额的25%左右，主要销往福州市、厦门市、泉州市等大中型城市。省外市场中，华东地区主要销往上海市、浙江省、山东省等地；华南地区主要销往珠三角广州市、深圳市、珠海市等地；华北地区主要销往京津等地；东北地区主要销往大连市、沈阳市等地。

（2）国外市场分析

当前，宁德的大黄鱼出口市场遍及欧洲、美洲、东南亚、澳洲、非洲等地区，是中国独特的代表性鱼类。根据海关数据统计，2020年，福建省共出口2.83万t大黄鱼，其中冷冻大黄鱼2.26万t，新鲜或冷藏0.57万t，盐腌及盐渍38.54t，出口总金额高达2.21亿美元。

目前，宁德大黄鱼出口产品类型主要有冻黄鱼、鲜冷黄鱼和盐腌渍黄鱼，以简单粗加工的冻品为主。从出口区域分布来看，出口主要目标市场集中在香港地区、台湾地区、韩国等亚洲地区。出口至欧美地区的规模尚小，主要集中在北美，消费对象主要是拥有相同大黄鱼饮食文化的华裔、亚裔等群体。而面对“刀叉”饮食文化背景的欧美消费者，相比罗非鱼等品种，大黄鱼缺乏竞争优势。

2.价格分析

图4 2008年～2021年大黄鱼收购价格

如图4所示，2008年，我国南方暴发雪灾，海水网箱养殖大黄鱼出现大面积死亡情况，海面收购价格上升至32元/kg左右。2010年前后，虽然大黄鱼出口受阻，但国内价格在成本、物价上涨等多重因素下，反而稳中有升。随后几年间，因少有大型自然灾害及疾病暴发，大黄鱼产量稳定上升，价格开始逐年下降。2015年，因受白点病疫情暴发、台风肆虐的重创，加之市场价格低迷，养殖户积极性受挫，苗种产量缩减。2016年市场价格迅速回温，尤其是500g以上规格的大黄鱼价格达到历史最高点。近几年来，大黄鱼产量迅猛增长，并在2018年突破20万t大关。产量过大且需求端增长动力薄弱，导致价格持续低迷，养殖收益微薄甚至亏损。2020年春节，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对全国水产市场造成冲击，大黄鱼价格降至近年来的最低点。2020年7月迎来一波高涨随后跌落，但相比前两年，价格有所回升。

总体来看，大黄鱼市场价格主要受规格、季节导致的供需变化等因素影响。不同规格的大黄鱼，市场价格略有不同，规格越大价格越高。由于台风、病害等多重因素，一年内大黄鱼市场行情在不同季节呈现较大波动。春节期间，市场对大黄鱼需求上升，价格开始上涨，到5月左右普遍会迎来一波回落。秋季水温适宜，大黄鱼生长速度快，禁渔期市场上海水鱼供应量缩减，再加上秋季节假日多，大黄鱼价格往往会大幅上涨，其中500g以上的成鱼更受欢迎，价格涨幅最为明显。

（三）饲料产业

饲料投入是大黄鱼养殖成本中占比最大的一项，饲料成本是导致利润空间压缩的关键因素。冰鲜杂鱼分为冰冻杂鱼和鲜杂鱼两种，在大黄鱼养殖饲喂饵料中占比仍较重。投喂冰鲜杂鱼是“以小鱼养大鱼”，给原本已处于资源枯竭的海洋渔业资源造成了更大的生态压力。大量残饵沉积水底，不仅污染生态环境，而且是各种病原体的重要来源，诱发水产养殖病害，从而增加药物使用，间接威胁到养殖成活率及水产品质量安全。

相比于冰鲜杂鱼来说，大黄鱼配合饲料具有适口性好、易于消化吸收、环保等优势。目前，大黄鱼配合饲料主要有慢沉颗粒饲料、浮性膨化饲料、微粒饲料、软颗粒饲料等。

（四）加工与流通产业

大黄鱼捕获后绝大部分都是以冰鲜形式投入到市场销售。采购商从养殖端收鱼，然后加工厂按照不同的规格进行分拣，迅速加入冰块进行保鲜，通过保温车等物流方式发往全国各地，再由销地批发市场档口中转至各级批发、农贸市场和商超。

冰冻大黄鱼是将大黄鱼用冰柜、冰库等制冷设备冻起来，可以分为原鱼冰冻，或者是经过去鳃、去内脏、去鳞处理后的“三去”冰冻。因为食用时需要经过解冻，这个过程中肉质会发生变化，所以从口感角度来说，冰鲜大黄鱼要优于冰冻大黄鱼。但冰冻大黄鱼因其保存时间长、保存成本低、运输成本低的特点，更适合电商及内陆物流运输的要求。

长期生活在离水面较深的海水中，大黄鱼离水后突然进入低压环境，容易出现死亡。而且由于大黄鱼鳞片脆弱，运输过程易受损，造成缺陷，所以鲜活大黄鱼的运输通常是将鱼装在注入海水、氧气的塑料袋，或者装入活水车进行物流配送。2017年，宁德市首次实现向韩国出口活大黄鱼，这对标准化养殖管理、用药安全和疾病防治、出口检验检疫、运输技术等均有非常高的要求。

图5 2017～2020年宁德大黄鱼病害暴发月度频次

（五）病害现状

养殖大黄鱼病害一旦暴发传染速度极快，在短时间内会导致大量鱼死亡，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制约行业健康发展。基于对官井洋海洋与渔业网定期发布的养殖病害暴发月度频次统计分析，2017年～2020年，宁德养殖大黄鱼的主要病害可以分为细菌性、病毒性和寄生虫疾病，其中由刺激隐核虫、贝尼登虫、盾纤毛虫等寄生虫引起的大黄鱼疾病较为频繁出现（见图5）。

二、问题与机遇

（一）产业可持续发展内生动力不足

在政府引导与规范下，宁德大黄鱼产业在可持续发展方面作了大量努力。但仍有一些渔民在选择资源利用手段的时候容易只从自身利益出发，“环境保护、绿色养殖”的观念难以全面普及，缺乏推动产业绿色发展的内生动力。

目前，多数养殖户仍以投喂冰鲜杂鱼为主。配合饲料的使用主要在150g以下小鱼阶段，或是冰鲜杂鱼供应量不足及夏季病害高发期等时间段作为替代使用。在养殖户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中，只有使用杂鱼才能把大黄鱼养好。

曾被誉为“浮在海面上的城市”的宁德三都澳大黄鱼养殖区，一度变成了充斥着白色污染的海湾。2017年，中央生态环保督察指出宁德海上养殖的环境问题。随后，宁德市全面开展海上养殖综合整治行动，各地大黄鱼产区开展新型塑胶渔排升级改造工作，提高养殖效率，减少环境污染，取得了一些短期成效。但实践证明，缺乏纪律化、组织化，内生动力不足，政策出台与落实衔接困难，饲料包装袋丢弃入海和渔民生活垃圾等问题并未得到根本解决。渔民主动参与环保行动的意识不够，在日常工作中就难以形成良好的环保习惯，不利于保持大黄鱼产业绿色可持续发展。

（二）水产品质量安全监管有待进一步加强

2021年，农业农村部发布《食用农产品“治违禁控药残促提升”三年行动方案》，将大黄鱼列入治理的四个水产目标品种之一。在大黄鱼养殖过程中，渔药的使用多以治疗为主，预防性用药较少。而在用药期间，一些无良业者过分追求药效，可能违规使用国家明令禁用或限用的渔药，从而导致药残超标。宁德市出口到韩国的大黄鱼就曾因药残检测超标而导致出口停滞。水产品药残问题一旦出现，会消磨民众对食品安全的信心，这对整个水产行业造成的伤害是巨大且长期的，短时间内难以得到修复，需要耗费大量成本和精力重构形象。

有效加强水产品质量安全管理，除了依托政府和协会的监督外，最重要的是构建产业链各环节互相监督的有效机制，真正形成大黄鱼行业“命运共同体”并加强自律，才能走出“大而散”的行业困境，让所有大黄鱼产业从业者意识到水产品质量安全关乎大家的共同利益，继而共同维护区域品牌形象，提高产品核心竞争力。

（三）后疫情时代下市场面临新的机遇和挑战

新冠肺炎疫情对大黄鱼产业造成了一定冲击，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机遇。在居家防疫的情况下，越来越多消费者开始通过电商采购水产品，包括大黄鱼在内的水产品类线上消费迅速渗透至居民生活中。根据2021年京东发布的数据，“宁德大黄花鱼”进入该平台最畅销水产品类的前5名。得益于成熟的冷链物流技术，以西藏自治区、甘肃省、宁夏回族自治区等为代表的内陆市场潜力正在暴发。

从国际贸易环境上来看。2018年开始的中美贸易争端紧张局势一直持续至今。而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引发了全球公共卫生危机，屡次出现水产冻品携带病毒案例，使得国际水产品供应链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多国水产品进出口量大幅下降。失去稳定的水产品供应渠道，让一些国家开始意识到提高水产品自给自足能力的重要性。以英国、美国为代表的一些国家纷纷出台支持本土水产养殖发展的扶持政策，缩减本国对进口水产品的依赖。地方保护主义思想复苏、各国食品安全监管加强、跨国物流系统受阻等多重因素叠加，无疑给宁德大黄鱼国际贸易带来新的挑战。

三、对策与建议

（一）组织化是产业可持续发展的内生动力

笔者团队在调研中发现，一些来自民间自发的行业自律行动正在出现，如有意识地联合控制苗种数量，以防未来大黄鱼市场出现供过于求的局面等。这种联合多方达成行业自我调整投入的行为出现，说明宁德大黄鱼产业内部正在自发形成组织化。而如何有效发扬行业内部自我约束的潜力，未来还需要以利益关系、裙带关系、宗族关系等为纽带，活化出维护产业健康发展的行业内生力量，避免个别投机分子的破坏，保证理性渔民的福利，使多数渔民不必再“单独行动”。

（二）信息化是产业转型的核心要求

顺应产业发展趋势和政策倡导，推进养殖信息化建设是宁德大黄鱼产业向现代化转型的重要手段，也是应对未来劳动力紧缺、产品质量进一步提升、生态环境压力等诸多问题的关键应对策略。

针对大黄鱼产业开展信息化建设。首先，应实现大黄鱼养殖过程关键数据的智能采集，辅以数据加工和分析，进一步服务于销售、加工等环节。第二，要利用信息化技术进行生产管理，运用智能化系统，为养殖过程提供智能监控、饲料投喂、物联网管理等方面服务，实现行业生产提质增效。第三，要建立大黄鱼专题数据库并共享，弱化产业链各环节之间的壁垒，优化资源配置，推动产业融合，提高行业竞争力。

（三）产业化是应对市场新需求的关键

目前，宁德大黄鱼行业的产业化发展关键在于加快产业链整合。产业链中的相关单位、企业要有效协调苗种、养殖、加工、销售等各个环节，打造直接面对消费者的流通链条，同时对流通水产品采取全程可追溯技术，追本溯源解决流通环节的相关问题。水产流通环节从业人员也要切实提高适应国内外水产市场发展新趋势的能力，加强自身管理能力和资本整合，不断创新和发展传统路径，争取企业之间强强合作，适应来自市场催化下的水产流通模式变革，跟上时代进程。

在产业化推进过程中，要注重打造水产品牌，学习借鉴阳澄湖大闸蟹、湛江生蚝、潜江龙虾等水产品区域品牌，将产地优势及消费者对食品安全、产品口感、生产理念的认可等多元因素体现在水产品牌效应中，将打造和维护“宁德大黄鱼”这一区域公用品牌与企业自身品牌发展相结合。政府、协会应出台相关文件提供区域公用品牌的公共服务，企业也要基于自身品牌的运营策略开展相关精细化营销，通过流量获取与转化反哺公用品牌，促进其知名度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