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七岁井》,这仿佛是一篇关于挣脱束缚,积极求知,敢于与权威叫板的老套路童话。细细考量不难发现,作者无论是在角色塑造、七坡国规矩制定、还是规矩背后真相的呈现,都埋下了宝藏般的伏笔,等待读者们的发掘。
故事的背景设定在七坡国,一个看似如乌托邦般宁静、美好、绝对公平却有着许多规矩的国家。七个坡的居民们不能互相说话,不能离开自己的房子超过一百步,努力工作只为换取维持生命的食物——蕉瓜。人们早已习惯这种井然有序的生活,把表面的安宁视为理所当然,自然而然地接受,最终成为不愿意多动脑筋、冷漠无情、麻木不仁的人。
主人公凡果的独特,从出生起就已初露端倪。在没有个人情感、没有痛苦、没有思考和创造的七坡国,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爱献给王,居民们照顾小孩只是为了他们附带的额外食物,并非发自内心。凡果的与众不同,来自真心照顾他,用爱浇灌他的妈妈青飞。青飞的爱是我们人类世界熟悉的那种母爱,它超脱于灰暗世界,接近最高贵的灵魂,闪烁着生命本真的光辉,凡果在爱的浸润下长大,内心被填得满满的。这份爱不由自主地通过凡果的言行漫溢出来,如同一团微弱的火苗,潜移默化地为身边的人带来暖意。女孩金阿闪、老鼠黑项圈、老山猫逐渐被唤醒并且积极响应,发现原来相互之间的牵挂与情感是那么闪亮美好。
从钓上来一只老鼠而非水晶开始,凡果不小心破坏了七坡国的规矩,从此像一列脱了轨的列车,不受控制地脱离了这个国家每个居民都要遵循的既定生活。他不再属于七个坡中的任何一个,也就是说,他被规则排除了。凡果蜷缩在什么也不是的小土坡,开始对自己生活的世界产生好奇与质疑。令人疑惑的问题,如同大团大团浓烈得密不透风的迷雾滚滚袭来。周遭一片漆黑,似乎再也没有明天。但当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凡果彻夜寒凉的心被温暖,他发现自己没有在黑夜里死去,太阳还在,“明天”还在。凡果伴随着妈妈给予的爱与底气,带着内心的充盈与丰沛,勇敢地朝着迷雾更深处走去……
关注汤汤的读者可能会由《七岁井》联想到她之前的两部作品,《别去五厘米之外》和《小青瞳》。前者是轻松愉快的短篇,直到规矩被意外破坏才发现原来传说中的歌谣是误传;后者略显沉重,小青瞳以不断违反族规为代价,揭露世代相传的谎言,却差点儿受到严厉的惩罚。看似是同一个主题,但《七岁井》在“禁忌”这个主题上又有了新的切入角度。《五厘米》中误传形成的规则、《小青瞳》中的谎言与规则、《七岁井》里利益驱使形成的规则,这些是主角需要打破的障碍,而《七岁井》的主角行动有着格外强大的推动力——除了他,别的七坡国居民从来没有感受过爱,没有人关心他们,更不知道为什么要关心别人,因此对七坡国存在的问题视而不见,冷漠以对,只有凡果奋起抗争。从故事的内在驱动力上来说,《七岁井》在汤汤类似题材的故事中,是最有力量,也最能让读者反思现实的。
《七岁井》的文学视野很宽阔,语言平白清浅,直指人心,细节处探幽入微,扣人心弦,潜藏在童话里的意象与隐喻呼之欲出。别致的故事架构,富有思想性的故事内核,深刻的结局,都会让读者会感触到童话与现实的连接,并从中领略到美、愉悦、温暖、痛楚与真实。
《七岁井》的最后,凡果踏上新的征途,这一次有妈妈、阿闪、离离、老山猫、老鼠……还有更多的陪伴,更是带着自由的感觉,带着明亮的希望,带着满满的爱出发。而作者汤汤也将带着自己对真相的考量与观察,对万物的好奇与思考,对生命的探索与追寻,继续在充满迷雾的文学道路的更深处漫溯……我想,她还能开辟出更多的新道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抵达更多的新世界。
最终时间会隐藏一切,也会见证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