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中,地处微山湖畔的家乡,冬天最常见的菜就是红萝卜、大白菜。特别是红萝卜,一年四季分几茬种植,春萝卜、夏萝卜、秋萝卜,伴着全家人的胃,既当菜,亦做水果。
刚过了年,母亲就选一块沙地,经过一番深翻细耧,把土地梳理成能用水漫灌的平整菜畦。在春天冷凝的晨光雾露中,母亲拿起铲子走向菜地,弯腰匍匐在地上,种上一行又一行细小如米粒的红萝卜种子。
几天以后,种子在母亲一天一天的念叨中如约出土发芽,渐次长出绿叶子、红叶茎。很快,萝卜缨子形成一行一行绿色的长线。这个时候,母亲会及时间苗,拔去弱小的、过于密集的,用水洗净,连缨子加上细小的根块,尽数成为家人口中的新鲜小菜。
春天种的红萝卜,一般等不到六月最后的收获季节,就逐渐被家人用各种吃法消耗完,其中凉拌萝卜丝最为简单。刚拔来的红萝卜还带着晨露,母亲将其摉成萝卜丝,用食盐和醋拌一下,滴上几滴麻油,清新鲜脆中带着辣香,充斥着鼻子。
六月至八月,蜜桃红杏儿黄李子酸,菜瓜脆西瓜甜,豆角青黄瓜绿茄子紫,村人们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给予的丰饶馈赠。我一度几乎快要忘记红萝卜的滋味时,母亲又开始播种了。秋萝卜的播种相对春萝卜更简单一些,不需要整畦,把地翻平,即可下种。用不多久,一片郁郁葱葱的红萝卜缨子就铺满整个地面。
八月底九月初,秋季种的红萝卜才像手指大小,母亲做最后一次间苗。这次间苗留下来的红萝卜,都是能堪大用的。经过追施草木灰农家肥,长成越冬的成年红萝卜,最后成为家人秋季到过年期间的主要菜品。收获季节,母亲不敢怠慢,唯恐有差迟,耽误了一年的收成。
秋冬季节的红萝卜,收获需要把握时节。过早拔,气温高水气大,不利于红萝卜的过冬储藏。过晚拔,又怕红萝卜受冻坏掉。母亲不愧是一辈子在土地上辛勤劳作的农人,每年总是把红萝卜的收获把握得恰到好处。当两三场浓重的霜露把红萝卜的缨子浸染成暗红色,母亲知道,拔红萝卜的时候到了。
母亲把拔出来的红萝卜缨子削掉,挑大个的、没伤皮的萝卜,埋在土坑里,留着过年时包饺子剁馅用;小一点的红萝卜,一部分会成为冬日猪肉炖萝卜粉条的菜,一部分会被切成小片,腌制成咸萝卜条晒干,成为年后常备菜。
岁月无痕,时光荏苒。如今远离母亲、远离故乡,回首年少时沐浴母爱的时光,脆爽的红萝卜最让我难以忘怀,它提醒着我不忘来处,不忘故土。
(编辑 郑儒凤 zrf911@sina.com,采采绘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