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爱元
(琼台师范学院文学院,海南 海口 571127)
海南自古就是海上丝路的重要驿站,海南与海上丝路之间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海南对海上丝路的建设肩负重要的当代使命。大量历史事实显示,从古至今,海南既是海上丝路的中转站、货物补给点,也是海上丝路的见证者,还是海上丝路的交通要冲和往来驿站,与海上丝路有着无法分割的历史联系,参与创造了中华文明最初的海洋文明。正如有学者认为:“南海水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海南在海上丝绸之路中发挥了积极作用。”同时,“总体来看,海上丝绸之路航线的变迁,推动了海南地区的开发,促进了海南海洋文化的发展。”[1]“海南是南海丝绸之路东、西、南航线的重要门户所在,该通道自西向东的转移,对海南产生了至为深远的影响。”[2]2013年9月和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出访中亚和东南亚国家期间,先后提出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重大倡议,即“一带一路”,其中“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南线就途经海口。中央依据历史事实和现实意义,高度重视海上丝路建设,而海南则可充当南海丝路的排头兵。在此背景下,从海上丝路这一角度来研究海南新时期海洋小说,并探究两者之间的内在关联就很有价值,该文正是抛砖引玉之举。
尽管海南历史上曾是中国最早通商口岸地之一,作为岛屿,四面皆海,航海、探海是海南人谋生之重要手段,然而长期以来海洋题材在海南文学中并不多见,以海洋为题材的长篇小说更是没有。1988年建省后,海南诸方面发展皆进入新时期,尤其是近年来随着国家海洋战略的实施和海南文化人海洋意识的觉醒,终于拥有海洋题材的长篇小说,出现《南海探宝》《祖宗海》等作品,且为后继者的创作树立了典范。
迄今为止,学术界关于海洋文学的概念仍是众说纷纭。本文借用中国海洋大学海洋文学与艺术研究所所长丁玉柱的观点,认为海洋文学是作家以海洋自然环境和海洋社会环境为背景,综合选取诸多海洋元素进行文学创作,塑造具有鲜明的海洋艺术形象等的文学作品[3]。建省初期海南海洋文学创作主为无意识创作,出现一些海洋散文、海洋短篇小说和海洋诗歌,此外在其他作品中亦有零星海洋意象;近年来有作家进行有意识创作,海南海洋小说出现一定突破。正如海南师范大学教授张浩文所言:“海南也有一批从事海洋文学创作的作家、诗人,虽然目前作品数量不是很多,但作品体裁门类比较广泛,既有中长篇小说,又有诗歌、散文、儿童文学作品,还有报告文学与剧本。”[4]除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有军旅作家在海南从事海洋文学创作外,近年来,海南海洋文学创作势头锐不可当,涌现一批海洋文学创作者和优秀作品[5]。其中海洋小说主要有80后本土青年作家林森的中篇小说《海里岸上》(2018年)及长篇小说《岛》(2020年)、其他长篇小说如栾人学的《祖宗海》(2019年)、欧大雄的《南海探宝》(2006年)、李焕才的《青龙湾》(2016年)、郑庆杨的《海岭人家》(2002年)、杜光华的《海底的诱惑》(2006年)、张琪利的《沧海利剑》(2004年)《沧海使命》(2009年)等,此外亦有些短篇小说如《有几条路飞往木桥》《渔头的两个徒弟》《潭门女人》等等。然而相对而言,海南海洋小说数量还是较少,有意识的研究者更是寥寥,无专题论著,甚至连专门研究论文都屈指可数,只在有关论著和论文中偶尔提及,无论创作亦或研究,皆有较大发展空间。
尽管海南新时期海洋小说数量不太多,然而种类齐全,且亦从各方面反映海南作为一个海岛的历史变迁及海南渔民和海上卫士等在海里和岸上之独特生活,同时也体现他们细腻的思想情感变化及他们对人生幸福之大胆追求,对大海之复杂感受。海南新时期海洋小说往往主题丰富,内涵深刻,文风质朴,特色各异。下面试图从思想内容和艺术特点两个方面来进行概括。
1.描绘渔村之历史变迁,表现对渔民之人文关怀
海南新时期海洋长篇小说大都具有开阔视野,纵横捭阖数十年,如一幅历史画卷展示渔民在特定时代条件下之悲欢离合。如儋州市作家协会主席李焕才的《青龙湾》选取抗日战争后至文革发生前这一特殊历史时段为背景,通过真实描写青龙湾畔青龙村渔村之日常生活,包括婚恋嫁娶生育、种地捕鱼经商教育,尤其是唱山歌等各种习俗,捕捉人物生命信息,表现出底层民众的各种生存状况及命运的跌宕变化,从而演绎出一个个惊心动魄且生动感人的故事,展示出一幅幅色彩斑斓的生活画卷。郑庆杨的《海岭人家》亦是描写一名叫海岭的海边渔村在“文革”期间所发生的逸闻趣事,通过对该村子以土寸等为主的众多人物生活经历,反映了当地渔民在政治裹挟下的爱恨情仇,具有浓郁的地域色彩。栾人学的《祖宗海》以中国20世纪20年代为时代背景,刻画琼崖潭门港符家船父子两代人在时代变迁中的悲惨遭遇,表现他们对祖宗海的执着信仰和追求,为了保护祖传更路簿和祖宗海宁愿英勇牺牲也不愿意把更路簿卖给日本人或让日本人开采老祖地的爱国情怀和崇高精神。
2.描写海上卫士之英雄气概,富有海疆地域气息
海南作为中国的南海边疆,活跃着很多保家卫国的海军官兵战士,海南海洋小说家关注到这一群体并且展示于笔下。如杜光华的长篇小说《海底的诱惑》中,对潜艇官兵生活的描写表现出了明显的军人职业性质。作者每次写到海、写到潜艇时就充满深情,就思路开阔,像书中关于潜艇紧急出动、海底演习等章节,作者写得不仅生动活泼,也引人入胜。作品涌动着海军官兵的奉献精神和时代精神,既描写基层军官在部队奋力拼搏、默默奉献的钢铁战士的一面,也描写他们侠骨柔情的一面。此外亦把目光投向与部队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社会:部队家属为丈夫作出的牺牲奉献和她们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军队干部转业时面临人生转型时的复杂内心世界;部队军官面对国家改革开放形势,以大局为重、不计个人得失的宽大胸怀。张琪利的长篇小说《沧海利剑》描绘公安边防海警部队这个特殊的战斗群体的生活故事,作者以冷静凝重的笔触,刻画了丁剑峰、雷鸣、于红丽、邵正军等鲜活的人物形象,讴歌了他们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诉说了他们在人生旅途中的酸甜苦辣和感情经历。其后创作的《沧海使命》也延续了这一主题,逼真地刻画出基层海警官兵抓走私、斗海盗、出海查处非法入侵的境外渔船、抓捕撞沉我渔船的肇事外籍货轮等动人心弦的场景,表现他们保家卫国、不辱使命的责任担当。
3.反映渔民海里岸上的艰辛生活,洋溢着乐观主义精神
在描写渔民在大海里的捕捞作业方面,欧大雄的长篇小说《南海探宝》描写最多最为细致,几乎全篇皆描写20世纪海南省琼海潭门港渔民麦沙亢一辈子在南海西沙、南沙、中沙、东沙群岛以及周边国家的捕鱼、打捞、探险、创业、贸易与生活经历,体现出主人公和其他早一辈渔民对南海的无比热爱和感激,即使每次出海各种惊险和意外层出不穷,但他们总以积极乐观感恩的心态面对。与之不同,林森的中篇小说《海里岸上》通过两代人不同情感和生活之对比,表现在时代大潮簇拥下新旧两代人的情感变迁,老一代人热爱且执迷于海上生活,淳朴善良,钟爱海上捕鱼生活,年轻人却受时代环境影响,害怕海上艰辛,逐渐远离大海,只愿从事海产品买卖,从大海中谋取利益,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
此外短篇海洋小说大都是截取与大海和渔民生活相关之某一片段加以描写,突出海边人们某一时期的悲欢离合和千姿百态。如林森的《有几条路飞往木桥》中数次描写台风,突出台风对某一镇子之不良影响及生活在该镇上人们的无奈。其男主人公为一学校退休语文老师,因生病已口齿不清行动不便,但他唯独对台风中的木桥有着深厚感情,引起他家人的各种推测和不满,后来他在一次台风中莫名失踪,具有神秘主义色彩。还有其《台风》专门描写给海南带来巨大灾难的大台风威马逊。主人公是耳背老王,他因工作的旧厂子破产下岗,但还是舍不得故居,不愿与女儿一起住,一直居住在旧厂房旁边的破旧平房,后得壶腹癌症,术后复发,需安装支架,最后也迷失在一次台风中。该文除表现大家族的深厚亲情,也对国有企业破产这一现象进行反思,提出警示,揭示破产中一些基层工人的合法权益不能得到有效的保障,管理人员的法律责任有待加强。
李焕才的《渔头的两个徒弟》描写在以捕鱼为业的海浦村,两个捕鱼英雄与他们的师傅大英雄渔头的女儿之间的爱情纠葛,生动描写该村独特的比撒网比捕鱼的招亲风俗,讴歌渔民之间纯朴动人的爱情和友情。王国才的《凤尾螺》同样也描绘渔民的感人爱情:桂花未婚先孕,其未婚夫李海波外出捕鱼时在南沙(西沙永兴岛)遭遇热带风暴遇难后,她与恋人的弟弟李海浪相恋。王辉俊的《世上还是好人多之二今生就有福报的人》通过描写吃海鲜这一海南常见的现象反映了海南人们的纯朴民风。此外有短篇海洋小说描写家国之难中渔民间的浓厚乡情、亲情。如邱名广的《兄弟情深》中就描写潭门港捕鱼三叔的苦难与幸运:五年前他在海附近捕鱼,被人用坚船利炮撞翻渔船致病,后患中期尿毒症,需30万治病,亲戚们都看望支助他,后来他一平时关系不佳的兄弟宁愿打一辈子光棍也要卖掉其唯一的珍藏品来为他治病。
麦碧的《白银岛淘金》描写捕鱼期间渔民在孤岛上的艰苦孤单生活:一个渔民为了多捕鱼,冒着生命危险,要在时不时地就会被茫茫大海淹没的小岛屿上的破小木屋里独自居住四个月。与此相应,亦有短篇专门描写渔民留守妇女之生活,如麦碧的《潭门风情》中的《潭门女人》,描写女主人因担心台风天在西沙海里捕鱼的男人而整天寝食难安。《女人和狗》写一留守孕妇的男人出海捕鱼一般要三个月才回,她便与一条狗相依为命,以致于后来这狗都不认识自家男人。李焕才的《走出渔村的女人》则从另一侧面写道:在渔村里,男主外,女主内,男人挣钱养家,女人守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也是渔村的风俗,可这种渔民生活给渔村女人带来痛苦,她们唯有整天孤苦伶仃地等待男人归来。然而因为远离家乡,久久难回,个别渔民难以排遣心中的思念,空闲时候就会找地方解闷。阿桂大胆走出渔村,去寻找其丈夫,要把丈夫拉回身边。作者敏锐地抓住时代变迁给渔民带来的物质和精神方面变化,深刻地洞察到了此风俗民情随着女性自主意识逐渐变得不合时宜。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海南新时期海洋小说就创作艺术手法来说,整体上文风较质朴,然而亦各具特色。
1.情节平实平淡,亦不乏曲折怪诞
海南新时期海洋小说的情节结构整体来说相对比较单一,无特别复杂之情节线索,大都以一条主要情节贯穿到底,其他皆是这主线之枝蔓,颇似欧洲中世纪后期之骑士传奇,不过作者在描写主要情节时,大都比较平实,现实主义特色较明显。如《南海探宝》的情节就比较简单,像塞万提斯之《唐·吉诃德》,不同之处在于《唐·吉诃德》书写主人公三次陆上行侠仗义之历程,而该小说描写主人公数十次出海捕鱼之经历,虽然还比较曲折动人,甚至个别让人惊心动魄,但整体来说还是比较平淡,缺少细节和心理描写。同样描写海上捕鱼艰难险阻的《祖宗海》,环境氛围和细节描写等更具感染力,几条线索齐头并进,互相穿插交织,围绕着收买更路簿和寻找祖传两大中心事件写得一波三折、扣人心弦。《海里岸上》则回忆和现实交织,不同时空转换,分两种视角描写两代人的不同情感和生活。
然而海洋新时期小说有的穿插怪诞离奇的情节,如《青龙湾》里有关“缩阴症”、女鬼报仇等的描写。还有《有几条路飞往木桥》《台风》等中主人公在台风中消失的场景描写也带有几分神秘色彩。此外《南海探宝》中有关蛇蟹报复、小青鱼却救人等也显示了海洋生物的灵性。此颇与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相类似,既让读者觉得亲切可信亦能增加趣味性。
2.人物形象各有千秋,皆有民间草根色彩
整体而言,海南新时期海洋小说中的大多数人物皆是本土生活中实实在在存在的普通人物,虽然有的人物塑造得比较粗犷、表面化、不够细腻,似没真正深入到人物内心,刻画出人物复杂多变的灵魂,因而稍显不够丰满,有扁平人物之嫌,但读者能够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原型。如《南海探宝》在塑造主人公麦沙亢时主要就是通过概述式描写他南海捕鱼经历,突出其勇敢坚强和热爱南海之情,其他情感大都是粗略写写,甚至有的地方似乎不太连贯。《海岭人家》则滑稽夸张地描绘了男主人公土寸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过于迂腐和正直善良的“傻子”性格,人物形象相对比较集中丰满。《祖宗海》里符老大是相对塑造得比较理想的人物,于国于家皆有情有义;其三儿子符家浩形象比较丰满,而且性格有变化发展的曲折过程,更加真实可信,是个浑圆人物。
3.灵活运用方言俚语,充满地域文化特色
海南新时期海洋小说大都根据人物塑造和场景描写需要采用方言俚语,富有地方生活气息。如《南海探宝》里人物命名和绰号就很有地域文化特点:主人公麦沙亢是把坑字念成亢,与大海有关;“先生啯”是对教书人的贬称,海南方言的啯是小而贱等等。《海岭人家》方言俚语尤为明显,富有本土生活意蕴:把南洋叫作番、外遇叫作合人等。《海里岸上》把喝茶叫作吃茶。渔民特有的开渔节祭海仪式,《海里岸上》《海里人家》《祖宗海》《南海探宝》等都有描写,《祖宗海》还对打擂夺龙标这一独特现象进行了详细记录。其他当地生活习俗也都有涉及,如《海岭人家》里写到结婚要请两位迎接新娘的人,叫做“迎娘”等。这都充分反映海岛渔民独特的海洋文化。
总之,海南新时期的海洋小说,从各个角度和侧面反映了海南渔民的生活,从中可窥探到海南深厚的海洋文化和海洋民俗习惯等。作品中的海南渔民作为南海猎人,迫不得已而又引以为傲沾沾自喜地世世代代在辽阔的南海上耕海牧渔,体现出机智乐观英勇无畏不怕牺牲的闯海精神,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回味南海,回味蓝色的海上丝路。
海上丝路与海南当代海洋文学相辅相成,互相促进。一方面海上丝路一直是沟通东西方经济文化交流的重要桥梁,对海南新时期海洋文学的发展也影响深远。另一方面海南新时期海洋文学也以文学形式展现了当代国际海路贸易与文化交流。
海上丝路为海南渔民提供广阔发展空间,为海南新时期海洋小说创作提供丰富母题。海南人一方面小富即安,安贫乐道,容易满足,另一方面,却又喜欢做生意,爱喝老爸茶,亦因只是在顺便谈生意,诸多信息和有益思想就在其中产生和交流。因为南海的便利,他们外出挣钱一般不是去只有一海之隔的内地,而是直接下南洋,走出国门,闯海冒险,走向更加广阔的天地。古代海上丝路的开辟,使海南人较方便地顺着南海丝绸之路旅行漫游,当然更多的是生存、求学、经商和进行文化交流。从古至今,随着海禁政策被废除,航海、造船技术进步,大量华工漂洋过海,还有商贸繁荣,改革开放逐渐加深,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海南国际旅游岛和自由贸易港的建设,让更多人了解海南,海南也逐步走向世界。海南古代渔民在出海捕鱼时,在凭借其血肉之躯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一次次征服南海的基础上,又充分吸取海上丝路沿线国家商人渔民的经验教训,经过一代又一代的修改和补充,积累下饱含血泪的传家之宝更路簿,为其子孙后代提供航海便利。
同时,这些海上丝路的航程历险及其带来的经济文化交流,都是海南新时期海洋小说创作的很好题材。21世纪初期,海南海洋小说初露端倪,一些作家敏锐地捕捉到了海洋气息,如欧大雄在数十次实地考察和访谈潭门港的基础上写下了《南海探宝》,记录了20世纪潭门港渔民在南海捕鱼的经历。如今在“一带一路”大背景下,海上丝路的重建更是给海南文学创作带来新变化,一方面给海南当代作家更多兴趣、动力和便利步出国门、环游世界;另一方面使得海洋题材的文学作品受到更多的重视,作家们的创作视野日渐开阔,他们主动了解海上丝路,把目光投向大海,从自发创作到自觉创作,有意识地关注渔民,直接或间接描写与大海和海上丝路相关的题材和元素。如林森近年积极主动加大创作海洋文学的力度。此外也有更多的研究者加入海上丝路与海南海洋文学的研究中。这些都大大促进了海南新时期海洋文学的创作。
1.物质文化描述
作家们对海上丝路进行着有意无意或隐或现的物质文化描述。最典型如欧大雄长篇小说《南海探宝》就属于显性描写。通过描写主人公麦沙亢带领船队20世纪在南海各大领域和岛屿几十年惊心动魄的经历和见闻,以大量事实雄辩地告诉世人,这些岛屿自古以来是中国的领海领土,海南渔民祖祖辈辈一直就在南海上作业,对丝绸之路的创建和繁荣功不可没,因此现在海南作为我国最南端的海洋大省,更加要增强海洋意识,开发利用好南海,不要忘了祖宗海。如小说的第1章写麦沙亢母亲祖上就是南洋爪哇人,而他据更路簿发现,渔民开辟了三条更路线,从南沙通往南洋等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第7章写麦沙亢在新加坡卖公螺,而另一前辈李蟠业曾驾船穿越马六甲海峡,经印度洋、红海、地中海、大西洋到达法国和英国等地。第11章写其在西沙发现一些明代官船上的陶瓷制品。第14章写他去南沙群岛主岛太平岛上看到中国渔民挖掘的最古老的井;第16章写他看到宋代沉船上珊瑚虫长成大山;第22章写他找到南宋幼帝戴的佩珠等等,这些都对海上丝路的文化交流进行了描写和印证。
林森的中篇小说《海里岸上》以海南一个渔村的今昔变化为主要叙述出发点,讲述了两代渔民的生活面貌和人生态度,南海记忆相当明显。其描写中也暗含着某种隐忧,现代年轻人更愿意外出务工或在岸上作业,已经很少有人愿意下海捕捞,他们对南海感情也不如老一辈深沉。而且如今出海使用更先进的渔船和卫星导航,不再依赖祖辈代代相传的罗盘和《更路经》,有些年轻人为了钱财,可以随意卖掉。还有一些年轻人一门心思只想从南海捕捞赚钱,违背人与海洋间朴素和谐的依存关系,破坏海洋生态环境。渔村的古朴传统在金钱碰撞下变得脆弱不堪。该小说从反面说明重视海上丝路建设的重要性,人类必须牢记南海之恩情并保护和合理开发南海,只有这样,人类子孙后代才会铭记历史,学会感恩南海,而不是一味开采掠夺它,人类必须通过政策引领改变这一现象或采取其他有益措施保护南海之历史文化遗产,让南海丝绸之路得以发扬光大。
2.“海丝”精神映现
史上航海商人无不是九死一生才连通海上丝路,因此与其说海上丝路是贸易之路,倒不如说是探险之路、拼搏之路,既现体了敢于探索、勇于开放、锐意进取的创新精神,又体现了渴望发展、乐于沟通、善于包容的处世态度,这就是“海丝精神”。海南人民尤其是渔民不但参与海上丝路的开辟,同样也展示和谱写了“海丝”精神。他们和世界其他居民一样不畏艰险、不怕牺牲,吃苦耐劳、勇于拼搏,同时又富有智慧和爱国情怀。海南新时期海洋小说所塑造的主人公所体现出来的不畏困难勇于冒险和与大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和谐相处的精神既是海南老一代渔民“站着是座山,躺着是片海”的优良品质的集中反映,也体现了“海丝”精神,是其延续和发展。《南海探宝》中的麦沙亢不管遇到多大风险,都毫不退缩,毫不气馁,每次都尽最大努力想方设法减少伤亡,且并不因大海危险就停下脚步,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扬帆出海。小说一开头就讲到,麦沙亢父亲麦有鑫出海捕鱼时因在西沙群岛海域遭遇“蝎子搅水”即黑风暴船毁人亡,21个渔民尸首全无,只能进行衣冠冢。即使是这样,麦沙亢母亲依然毫不屈服,不顾怀孕已久,坚持上船寻夫。第3章写他们有次去西沙,船尾螺旋桨被大章鱼缠住,一艇仔为砍断章鱼腕手被咬死,还有8个人被海蛇、红蟹咬伤,即使这样,麦沙亢也不怨大海。第7章写其返航途中,也遭遇黑风暴,又有三个艇仔被风浪吞没。《海里岸上》中老一代渔民老苏也如此,几十年在海浪里讨生活,直到最后身体实在撑不住,为不造成不必要牺牲才迫不得已放弃出海。《祖宗海》里的符老大一家更是为了守住更路簿和南海这片祖宗海不惜牺牲自己,与腐败官员和日本奸商斗智斗勇,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不顾条件恶劣,以一己之力,誓死捍卫祖国主权,一次次踏上南海冒险之旅,开拓海上丝路,直到一家父子两代人几乎全部葬身老祖地。类似描写和印证举不胜举,极大丰富了海上丝路的贸易交流元素和“海丝”精神。经由“海上丝路”的跨文化传播,航海经商成为世界海洋文学中的经典母题之一,海南新时期海洋文学亦然。海南渔民的航海历险,展现了不畏艰险、蓬勃进取的“海丝”精神,也反映了我国经由海上丝路所进行的经济、政治、文化等各方面交流传播,具有深远的历史影响和重要的文学意义。
大体而言,文学固有的社会宣传功能也会自然而然地反作用于海上丝路发展,通过海洋文学作品的大力创作与普及宣传,会有愈来愈多的人理解海上丝路,理解“一带一路”。因此海南作家要抓住机遇和发展契机,充分利用海上丝路提供的丰富创作题材和空间,变自发创作为自觉创作,让民众更清楚地理解海上丝路建设的重要价值,为海上丝路建设摇旗呐喊。如今在“一带一路”建设背景下,海南作家和学者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相信会有更多优秀海洋小说及其研究成果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