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彦斌
以往,曾关注过道家文化与道教,写过《道教与民间文化》之类文章,也在多部书中专门论及,如《隐语行话的神秘世界》一书中卷《从隐语行话考察、透析社会》第五章《社会杂流切口》,论及由于道教本即生长于汉语言文化环境之中,又与民间社会生活密切地联系在一起,或此即其接受民间文化影响乃至隐语行话语俗的根本机缘和“先天性”条件吧。据所见材料,道士中隐语行话颇多。而且,设计了中华书局锦语文化博物馆的《中国道教语言文化双葩:道书隐语与符·天书》单元。虽然如此,相对集中的研究道教文化,还是最近一段时间。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江湖的本义是指广阔的江河湖海,如《庄子·大宗师》:“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汉书·货殖传·范蠡》:“(范蠡)乃乘扁舟,浮江湖,变姓名,适齐为鸱夷子皮,之陶为朱公。”而后,借指隐士的居处,如晋陶潜《与殷晋安别》诗:“良才不隐世,江湖多贱贫”。《南史·隐逸传序》:“或遁迹江湖之上,或藏名岩石之下。”清方文《寄怀鲁孺发天门》诗:“江湖常有庙廊忧,逢人好谈天下事。”再由此衍生出“天下”的意思,并进而泛指古时不接受官府控制、不受法律约束而适性所为、与朝廷相对逍遥适性的民间社会。例如,北宋范仲淹《岳阳楼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至近现代,则指以卖艺、卖药、占卜等游走四方的谋生的行业。《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三十一回所谓“昨听江湖施伪术,今看骨肉出新闻”,即属此类所谓“江湖社会”。此类江湖社会由于包容着复杂的以古代的巫、医、百戏为源头多种生计职事群体,进而形成了以侠武为主要势力的巾、皮、李、瓜四行,从而成为人员成分混杂、光怪陆离、半明半暗的混沌社会。有清以降的武侠小说,以“侠义”为号召美化而且神化了江湖社会。清佚名《江湖通用切口摘要》中“相夫”“江湖诸技”的“皮行”,“算命、相面、拆字等类,总称曰巾行。医病、卖药、膏药等类,总称曰皮行”,江湖涵盖了江湖道士谋生的基本手段。
“隐语远非仅仅是语言的特定形式,它们反映了一种生活方式……他们是研究有关心态、对人们和社会的评价、思维方式、社会组织和技术能力的关键所在。”(戴维·W.摩洛《投骰赌徒的隐语》,载《美国政治社会学年鉴》1950年第269期)道书隐语亦然。
兼容五花八门、三教九流的江湖社会,将道士排在了“中九流”,即所谓“一流举子二流医,三流风鉴四流批,五流丹青六流相,七僧八道九琴棋”,可见道士的江湖地位居中。在江湖其他行当的隐语行话里,有着不同的解读。例如,清季佚名《郎中医话》:“直把,是道士。”《全国各界切口大词典》的《住宅保镖者之切口》:“漂火头:道士送符也。吊浸水:道士和尚化缘也。”《红白帖之切口》:“钻工:道士也。”又据齐如山《镖局》访谈镖师得知,清末镖行行话道士为“点把祥师”。
近期,我专注于读道书,几乎入迷到了沉浸其间的地步。何以如此这般?主要是特别注意到,在作为传承各宗派道学思想主要载体的、浩如烟海的道书中有颇多语言晦涩、诡谲神秘现象,尤其是其中掺杂了许多富有道教各宗派特殊含义的大量玄奥隐语,令人难以辨读,成为辨识解读道书中释读典籍、破解奥义、传承道学思想的一大语言障碍。道书隐语之深奥难解,在于其出于保密兼故弄玄虚而越来越诡异,即如《江湖通用切口摘要》所言,“江湖各行各道,纷纷不一”,“各行各道另有隐切口,乃避同类而用,隐中又隐,愈变愈诡矣。其类既多,其语可知也”。不过,亦正因如此,深奥难解的愈显玄秘的道书隐语,成为世界隐语丛林最为独特的一脉宗教语言的文化风景线。
孳生于本土文化的道教及其道教语言,形成于汉语言文化环境之中,自然与民间社会生活密切地联系在一起,特别是,亦同样生存于江湖文化社会环境之中。在接受民间文化影响和融合过程中,同样接受并形成了道书隐语符文秘字语俗。因此,今所见道教隐语,也就必然地形成了道教徒所认可的道书隐语符文秘字,以及被道教徒所鄙视的、被视为“伪道教徒”,或说是以道士名义游走于市井的江湖术士群体的“道士隐语行话”两大分野。当然,亦毋庸讳言,历来也不乏道士混迹其间,江湖社会一想就是个鱼龙混杂的世界。因为,道书隐语符文秘字语俗本体,便涵盖着占卜之类宗教活动的语言事实。清初人翟灏《通俗编·识余》所记“道家星卜:一太,二大,三蒙,四全,五假,六真,七秀,八双全,九渊”,即是。
至于江湖道士的种种伎俩和嘴脸,民初的一部《全国各界切口大词典》所辑江湖“道士隐语行话”,则颇为真切可观。且略选而编辑如下:
谓道士为“顺子”,法师为“法矗”,香火为“熏天”,敲木鱼为“丁火子”,大锣为“划四维”,小锣为“勾四维”,敲为“丁”,大钹为“翁大”,小钹为“勾翁大”,小为“勾”,飞钹为“面带”,中钱为“小闹”,云锣为“云四维”,笛子为“老”,笙为“披老”,箫为“摸洞”,胡琴为“贰扯”,提琴为“手响”,琵琶为“白虱”,弦子为“川条”,印磬为“瓜子”,小木鱼为“勾火子”,磬为“青七张”,云钟为“西瓜”,云板为“方云”,锣鼓套为“帐子”,大铜鼓为“双飞”,催鼓为“单飞”,檀板为“掮老”,笏为“朝板”,盖经忏用帕子为“经盖”,大木鱼为“发水”,云磬为“云条”,拜忏为“扦”,念经为“荒”,吹为“作”,写为“触”,疏头为“索线”,榜为“玉告”,对子为“双飞”,忏堂悬挂物总称“端严”,轴子为“轴了贰”,倒垂的帐幕为“欢门”,香炉为“朝奏”,蜡烛台为“朝天”,纸模为“挽司”,桌帏为“掌空”,净水钟为“仰口”,手提香炉为“云记”,宝剑为“斩妖”,旗为“招风”,鞭为“麻条”,灵牌为“响火”,幡为“招魂”,小灵牌为“勾响火”,香担为“挑”,法师穿的靴子为“法关”,法师戴的帽子为“法冠”,法师靴帽总称“头脚一套”,扇子为“摆风”,香为“河泥”,灯为“路照”,神主为“驻魂”,喜神为“欢观”,挽联为“白票”,孝堂为“白宫”,哭为“号淘”,笑为“守”,座台为“如在”,死人为“抄天”,起座头及上家堂为“出刍”,高佛为“南无”,上饭为“奏食”,接眚为“劈大”,接时辰为“迎銮”,铺灯为“破荧”,结箓为“结龙”,做法事为“任果”,施食为“解缘”,大为“滑”,保太平为“了结”,散花解结为“了冤”,做完道场的大拜送为“拨”,东方为“七起”,南方为“三起”,北方为“五起”,算账为“圈起”,意外的赠送为“外货”,钞票为“票了式”,大洋钿为“霸王”,角子为“屋根”,铜钱为“九另”,吃饭为“齐笃落”,吃酒为“齐酱”,吃蔬菜总称“齐索”,吃肉为“齐昌”,鱼为“五面观麟”,鸡为“全斗”,粥为“五雷”,点心为“占水”,吃为“齐”,快为“风”,面为“丁回”,米为“大字”,茶为“草头”,烟为“流”,香烟为“熏流利用”,水烟为“青流利用”,敷衍了事为“小落”,做一日的功德为“一太阳”,做两日的功德为“牌太阳”,做三日的功德为“穿太阳”,做四十九日的功德为“永了郎太阳”,男主人为“账官”,女主人为“罗车”,人家为“天尊”,好为“簇”,不好为“烂”,老年人为“考考”,妇人为“流宫”,小孩为“苟西”,老妇为“敲破流”,蒲墩为“摆底”,蜡烛为“五烂”,等等。又有数字隐语若干,一为“人”,二为“利”,三为“西”,四为“底”,五为“圆”,六为“隆”,七为“青”,八为“昌”,九为“湾”,十为“人式”,等等。
道教道书隐语符文秘字语俗,是汉语锦语(隐语行话)与本土江湖文化密切关联乃至融为一体的一支重要实证。借用美国文化学家萨姆瓦等在《跨文化传通》所言,“为了改进传通,我们必须懂得其他人所使用的特殊的语码。如果他们使用某一群体所特有的隐语,我们必须将那隐语作为语码的一部分来了解”。(中译本第268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年)或言之,通过对道教道书隐语符文秘字文本的考察,不仅是了解该群体社会态度的一个特定的独到的视角,同时也有助于解读其产生隐语的文化背景。
通过读经、研究语料得知,道书隐语及其“鬼画符”似的符文秘字的发生学轨迹显示,其本体的功利性成因,是道教徒群体性的自觉意识,在于以秘密化、玄化为雅致,神秘化,同时规避他知,于是乎,成了后世读经、解经的语言障碍,成了一隅千百年来令人望而却步的冷门绝学之苑。就这样,萌生了试图辑集、释解道书隐语符文秘字的构想。
《论语·述而》:“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自省一番,之所以老来还跃跃欲试地执意闯关这一隅冷门绝学,并非一时冲动或自我陶醉,或许是几十年所事民俗语言学,尤其是民间隐语行话研究的知识积淀致使的刺激。书画家往往有“衰年变法”之举,然而我不是。不过,套用《述而》之言,的确也是“不知老之已至”,是自感时不我待的暮年的一次严峻自我挑战。
那么,通过上述讨论道书隐语与江湖文化的铺垫之后,现在即进入本书新版的新序话题。
而且,这是《隐语行话的神秘世界》和同时以“外一种”名义收录的《中国民间隐语行话》两部书的再版自序。
可以说,同样可以视为冷门绝学的隐语行话研究,是本人此生用力最勤的学术研究领域之一。大约三十年前,本人曾集中时间精力专注于这一领域的研究。其结果,是连续在两年里出版了三部专著,即《中国民间秘密语》(“中华本土文化丛书”一种,上海三联书店,1990年)、《隐语行话的神秘世界》(“中国民俗语言文化丛书”一种,署名冷学人,河北人民出版社,1991年)和《中国民间隐语行话》(“神州文化丛书”一种,新华出版社,1991年)。再即与本书同时问世的专题文集《曲径通幽:隐语世界的智慧诡谲》,四部专著,若外加相关的辞典和中华锦语博物馆的设计文字,合计数百万字,便是本人在本领域的全部著述。
其中,《中国民间秘密语》已有再版新序,《曲径通幽:隐语世界的智慧诡谲》亦自有新书新序,唯有两著合一的本书,亦理当有篇再版新序。
先说关于《隐语行话的神秘世界》的话题,是乃“花絮”。
这部小书,是继撰写《中国民间秘密语》之后,言犹未尽所作,因为“中国民俗语言文化丛书”乃本人主编,加之首批仅出了几种,个中就有本人的三种,故这部署了个笔名“冷学人”,还有一种《俗语古今》是旧稿,也署了个笔名“屈朴”。
小书面世后,著名的文化学者、鲁迅学家,时任辽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的彭定安先生见到赠书后,虽非其研究领域,竟然给予特别关爱,竟然撰写了一篇专题评介文章给予热诚鼓励。他是引领我免试,而且还因我受命出任新公职而一时不得脱身调离等候了两年之久才如愿调入,成为职业学者的“恩者”。这篇发表于《社会科学辑刊》1992年第1期,题为《民俗语言学的又一新著——谈〈江湖隐语行话的神秘世界〉》的评介,在评介小书内容、价值的字里行间,满是前辈的关爱与鼓励。
小书凡三卷,上卷《中国隐语行话概论》,中卷《从隐语行话考察、透析社会》,下卷《江湖隐语行话要籍》。具体内容,已见于彭先生的评介,且将该文片段移录于此,则不赘言之。
我当过多年编辑,常有一种心情:每当在阅稿中发现一篇出色的作品时,便不禁欣喜非凡。在浏览了曲彦斌同志的新著《江湖隐语行话的神秘世界》之后我的心情,颇与上述状况相同。彦斌同志“学历不深”,然而他却能在自修的基础上,坚持从事研究工作,已经撰写了多部专著,现在,又有了新的成果,这确实是令人高兴、欣慰和赞佩的。
作者在本书《弁言》中说到搞研究工作,坐冷板凳,有“冷趣”。我很同意这种看法,自身也有此感受。
不过,我觉得这种“冷趣”,其实也是一种“热味”,这种“味道”——人生的味道,处世的味道,奉献于民族、社会、国家、文化的味道,确实是热烘烘的,它需要热心、热情,它具有热度,它也产生热量。说它“冷”,只是就某种工作状态而言,也是就一种文化心态而言,就是说,它需要从业者、献身者,能够不怕冷清、寂寞,不为“外面”的热闹所引诱,不为热闹场中的“热闹”所左右,它也需要冷静的钻研,冷静的思索、追究、探寻,还需要一种冷于利禄、而热衷事业的心态。“冷趣”,是一种高尚的趣味。知识分子,研究人员,需要培养并坚持这种趣味。
《弁言》中还提到,此种学问,即关于隐语行话这个语言文化的一个神秘世界的事情,是“枝梢末节”,——他用了引号,或有转借、保留之意,然而,不管他的本意如何,我都是不同意的。当然,解释一两个隐语行话、揭破三言两语“黑话”,或考证一些隐语行话之类的出处来历,只能看作是做学问的枝梢末节,但是,系统地、有独立见解地整理前人之学术积淀、收集这方面的历时性资料,进行分类研究,并且描述、提示这个语言的也是社会的秘密世界,这工作就绝不是枝梢末节了。这还是只就其“本体”的、直接的内涵与意义而言,如果连类而及、扩大关涉范围和作跨学科的思考与研究,那么,它就至少还有历史学、民俗学、文学、文化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训诂学等等方面的意义。它可以帮助解读古籍、杂学,可以研究历时性和共时性的亚文化(如书中所列三种分类形态的各种社会阶层、各行各业、各种秘密会社的隐语、行话、秘密语)状况,研究历史上的现实和社会状况和阶层结构、“角色”状态以及社会心理,等等。从这些方面看,这就是一种“大第统”研究和“研究大系统”了,因此也就是一门大学问了。
总之,我喜欢这部书,也认为作者收集了丰富的资料,且做了扶隐发微的工作,又对这些资料进行了独到的研究,做了开辟性的工作。我乐于向读者推荐这部书,并借此机会祝作者取得更多更好的研究成果。
之所以将江湖道教隐语行话在“社会杂流切口”中记述,小书认为,汉语文化史上的“杂流”,一般有三指:一是未入流的杂职之官;二是不经由正常途径(如科举)补以官位者;三是指士流之外出身者,如《新唐书·曹确传》云:“工商杂流,假使技出等夷,正当厚给以财,不可假以官。”这里所谓的“杂流”,则是就一般工商行帮、江湖秘密帮会等隐语行话语俗的主要流行社群而外的一些群体而言的,如僧道、士兵、警察、仵作、侦探、地保、幕宾、衙役、狱卒、保镖等等。秘密语语俗,是社会中下层人群的文化。举凡这种语俗进入一种社会群体,都在于其本身特有的功利性特点,即便于内部交际和勾通同人思想感情。这些“杂流”群体之所以流行有隐语行话,亦不外乎于此。道士道教是道地土生土长的中国宗教。其宗教思想体系颇为庞杂,源于先秦道家而又承袭了古代巫术、神仙方术,而后又糅合了一些儒家及佛教的理论及教规、仪式。正因其滋生于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之中,因而其本身从来即是传统文化的当然成分之一。道教信奉的以“玉皇大帝”为首的众班神仙,大者化为了民间信仰。民间供奉的财神、福禄寿三仙及腊日祭灶等信仰习俗,无不与道教信仰密切相关。又如《水浒传》中一百零八位梁山好汉用以排座次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均为道家信奉的星神。而且,又因道教经典本即出自汉语,加之通俗易懂,其《太上感应篇》《文昌帝君阴骘文》等所宣扬的天人感应、因果报应等思想,早已渗透于民俗心理之中,对民间文化影响颇深。
现在,再说说《中国民间隐语行话》。此书原本是本人应对相关讲座或专题学术报告使用的讲稿。不曾想,这个选题进入了季羡林先生主持的“神州文化丛书”视野,收到由季先生署名的约稿函,一并寄来的还有出版协议和预支稿酬汇款单。或许其由来是丛书策划者看到了此前刚刚问世不久的拙著《中国民间秘密语》,不得而知。如此盛邀、诚邀之下,苦于一时难以拨冗在短时间内交稿,于是,便将原本十余万字的讲稿,略作修订交了差。
后来还得知,系经迄今本人尚未结识、请教和谋面的庞朴先生审稿,庞先生的审稿意见,给予了高度评价。庞先生是我仰慕已久的中国当代著名历史学家、文化史家、哲学史家和方以智研究专家。看到庞先生评语的复印件,在感到受宠若惊的同时,深感其知识结构的广博,期望能有机会向其专题请教、畅议关于“锦语”(隐语行话)的若干话题。然而,庞先生已仙逝多年,成了余此生诸多追悔莫及的遗憾之一。
鲁迅在1933年6月18日致曹聚仁的信中说:“中国学问,待从新整理者甚多,即如历史,就该另编一部。古人告诉我们唐如何盛,明如何佳,其实唐大有胡气,明则无赖儿郎,此种物件,都须褫其华衮,示人本相,庶青年不再乌烟瘴气,莫名其妙。其他如社会史,艺术史,赌博史,娼妓史,文祸史……都未有人着手。”(《鲁迅书信集》上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年)我之进行本选题研究的初衷,在于从专门史的微观视点切入社会文化的深层结构——民间文化和亚文化——之中,探析社会文化的本源、发生发展以及流变的轨迹。因而,在此前后我曾经陆续涉猎了典当史、行会史、保安史、经纪史、拍卖史、生肖史、隐语行话史、招幌和招徕市声史、俗语史乃至流氓文化等等,多属拾遗补阙之作。有的,甚至被光明日报社主办的《文摘》杂志创刊之初两次选摘片段。反思之下,其缘故主要在于本书的选题,恰是近年颇受学界关注的社会生活史、风俗史等专门史的空白。而且,大都采用业已形成的民俗语言学学说老办法,从与之相关的民俗语汇、关键词考索切入,逐步深入、展开。其中民间隐语行话,均为这些社会生活史著述打开了不同的特殊窗口,同时其语料,又是还原相关史实的“语言化石”和不可多得的语证。这也是这几部社会生活史中的亚文化专门史小书的当然的双重使命。
一如本文的题名“从道书隐语符文秘字与江湖文化说起”,本领域实在是存在很多有待发现、发掘、解读的和深入阐释乃至重新认知的稀缺语料资源。期望这几部小书的再版,能够继续为读者引发新的兴趣,大跨度地超越本人三十年前这些探路铺路的粗浅之作,余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