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碗汤说谎

黄松

妻子愛美，且自尊心强，所以我常常说些善意的谎言哄她。例如她穿了一件与肤色不是很配的新衣服，我会说还不错；她脸上长了一颗讨厌的小痘痘，我会说那是美人痣。妻子很喜欢听，然后就会很愉悦。

妻子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在这一点上，我从不撒谎。我之所以斗胆这么说，是因为我烧得一手好菜，让她望尘莫及。时间长了，出于对我的不满，妻子做的饭菜越来越难吃。而我基于这唯一的“骄傲”，打死不肯“谎称”妻子做的饭菜好吃。那天，妻子终于勃然大怒：“有本事你就去找个会做满汉全席的妻子！”我一见河东真的狮吼，便不再说话。

我闷闷不乐出了门，路过一个建筑工地，不小心踩到一颗小圆石子，摔了个嘴啃泥，脚也扭伤了。等我“金鸡独立”地跳着回家时，妻子正在家里抹眼泪。见我脚受伤了，妻子顾不得再哭，连忙用药酒帮我揉脚。在她低头的那一刻，我突然内疚起来，觉得自己以前的“执着”真是笨。既然妻子从没要求过我洗的衣服也像她洗的那样干净，我为什么偏要让她做的饭菜和我做的一样好吃呢？

第二天是周末，快到中午时，我闻到一股炖汤的香味。一睁眼，妻子端着一碗汤进来：“你脚伤了，我特意为你熬了酸萝卜鸭子汤，去去火，活络一下经脉。”

我起身喝了口汤，咸了，因为酸萝卜本身就放了盐，如果再加盐，一定会咸；再尝鸭子，不对劲，没有鸭子特有的那种香味，妻子买的可能是冰冻鸭。见我神色不对，妻子的神色也不安起来，大约是揣测我又要说她炖的汤不好喝了。如果在平时，我一定会说这鸭子不正宗，汤也熬得不好，但闪念之间我就露出笑容说：“不错，像是老鸭子炖的汤，辛苦你了！”

妻子第一次听我夸奖她的厨艺，竟有些惊慌。然后，她骄傲并且自豪地说：“当然是老鸭子了，还是上次我去菜市场买的那只，没吃完的一半一直放在冰箱里冻着。”我心想难怪呢，嘴上却说：“嗯，的确是老鸭子，很香。”我装出狼吞虎咽的样子吃光了饭菜，妻子面露喜色地端起空碗走了。不一会儿，她突然跑过来怔怔地望着我，冒出一句：“你平时嘴很刁，为什么这次说好吃？”我说：“因为酸萝卜鸭子汤熬得好，特别是鸭子的味道，那是相当正宗！”

妻子一下扑上来抱住我，她的声音带着幸福与嗔怪：“傻瓜，我知道你说谎了，刚才我去看了冰箱，原来我弄错了，把冰冻的鸡当成鸭子熬了汤。”我呵呵一笑。

此事过后，妻子似乎变了一个人，开始认真学习做菜，而我也伺机“谎言”不断，赞不绝口。没多久，妻子的厨艺突飞猛进，来做客的朋友都说她做的饭菜好吃。

为这一碗汤撒的谎，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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