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远
有位什么领导,来省作协指导工作时,居高临下地对陈忠实说:“你在《白鹿原》之后咋再不写啦?你要体验生活嘛,要学习讲话精神,要深入群众嘛……”陈忠实听后,觉得很不是滋味,猛地吸了口雪茄,毫不客气地甩出一句话:“你懂个锤子!”这让当时在场的人颇为尴尬,一时鸦雀无声。
殊不知,陈忠实为写《白鹿原》,跑遍了西安古原,查阅了大量县志、地方文史资料,深入田间地头、市井老街,搞社会调查,搜集写作素材,还辞去在作协的职务,安排好城里的妻小,独自一人回到乡下老屋,提笔写作……从筹划到尘埃落定,这部50万字的长篇小说,前后耗时26年之久。一个人,终其一生,能有几个26年?想到此,就不难理解,陈忠实那句“你懂个锤子”背后是怎样的力度。
“锤子”是四川人的骂人粗话,其原意不堪入耳。按说,文人不该说粗話,但急不择言,陈忠实无奈之下,也只好把这粗话甩给那位领导听了。推而广之想想,类似不懂“锤子”的领导,也并非绝无仅有。
比如,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单位,有位作者,利用业余时间,写了一部近30万字的长篇小说,出版后,好评如潮。当地作协和出版单位,联合给他举办了作品研讨会。会上,自然是得到大家的肯定和鼓励。而最后,单位领导讲话时,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恭维话,末了却说:“你花了5年时间,才弄出这么一本小书来,老牛拉破车,太慢了吧,人们等你的续篇,黄花菜都凉了。所以呢,希望你能发扬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的精神,多出书,出好书啊!”会上,一度冷场,人们不便说什么,因为,他是领导呀!但会后,这位作者怒不可遏,倒没说“你懂个锤子”,而是当着知心朋友的面,重重地说了句:“他懂个球!”
再比如,在另一个不大不小的单位,共青团委组织部分青年男女,利用假日时间,排练了一场文艺节目,先在单位演了几场,反响不错。后来,应约要到兄弟单位演出,走前需要团委给演员们请一天事假。而当团委书记向单位领导请示时,得到的回答竟然是这样:“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唱呀跳呀的,总在鼓捣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单位GDP能上去吗?好了,这次,既然木已成舟,下不为例吧!”团委书记想辩几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其原因,大家懂得。事后呢,这位没说“你懂个锤子”,也没说“他懂个球”,只是撇了撇嘴,以示不屑。
明白人都清楚,文艺有自身的规律。文艺之花适合什么样的土壤、何时发芽、怎样成长、多久才能开花结果等,都是不以局外者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文艺对于人们的明德修身、发愤图强、启迪思想、鼓舞士气、锐意进取、守正创新、价值导力等的精神力量和作用,也是有些其他工作所难以替代的。不懂文艺的瞎指挥、泼冷水,难免会对文艺、文艺工作者以及人们的精神文明建设,造成不良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