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煤炭禁令影响几何？

■本刊记者白宇于琳娜/ 编辑曲艺

2021 年的最后一天，印尼的一纸煤炭出口禁令，让2021年的国际煤炭市场以问号收场，同时也给新一年国内煤炭市场的走势带来了些许不确定因素。

据印尼能源和矿产资源部（ESDM）2021 年12月31 日发布的通知，因预计2022 年1～2 月国内电厂供煤紧张，为避免煤炭短缺引发的电力危机，印尼政府决定自2022 年1 月1～31 日禁止所有煤炭出口。不过，在当地时间2022年1月31日，印尼能源和矿产资源部发布一份声明表示，印尼政府已经解除了煤炭出口禁令，从2 月1 日生效，原因为印尼国内发电厂的煤炭供应已得到改善。就印尼出口禁令以来国内煤炭市场的情况以及各方观点来看，印尼短期的煤炭出口禁令对我国煤炭市场的影响有限。

印尼国内供需失衡引发煤炭出口禁令

资料显示，印尼是全球最大的动力煤出口国，2020年出口煤炭大约4亿吨，约占世界市场的35%，该国最大的客户为中国、印度、日本和韩国。印尼煤炭资源非常丰富。据2021 年版《bp 世界能源统计年鉴》数据，2020 年底印尼煤炭全部探明储量为348.69 亿吨，其中无烟煤和烟煤231.41 亿吨，次烟煤和褐煤探明储量为117.28 亿吨。

另外，据中国驻印尼大使馆经济商务处官方网站数据，印尼的煤矿多为露天矿，开采条件较好。目前已探明煤炭储量主要分布在苏门答腊和加里曼丹两个岛，特别是集中在苏门答腊岛的中部和南部，以及加里曼丹岛的中部、东部和南部。

此次印尼煤炭的出口禁令起源于印尼国内正在实施的一项所谓国内市场义务（DMO）政策。

根据印尼新闻网站《商业观察》1月2日消息，根据DMO政策，印尼煤炭企业必须以每吨70美元的最高价格向印尼国家公用事业公司PLN 供应25%的年产量，这一价格远低于当前市场价格。世界银行敦促印尼取消这项政策，认为该政策有效地补贴了当地燃煤发电厂。世界银行印尼首席经济学家Habib Rab 表示：“这项政策刺激了更多的碳消费，发出了扭曲的价格信号，阻碍了向更清洁的能源转变，同时减少了私人对可再生能源的投资。”

其实此次印尼出台禁令并非首次。在2021年8 月，印尼政府就曾以未完成DMO 为由对34 家煤企实行过出口限制。同时，2018年，印尼政府也曾出台过一项名为“国内市场义务”的政策，要求煤企必须将其产量的25%出售给PLN，且6322 大卡动力煤价格不得高于每吨70美元。

对于发布禁令的原因，据路透社1月2日的报道，印尼能源和矿产资源部矿产和煤炭司司长Ridwan Jamaludin 在一份声明中表示：“为什么我们要禁止煤炭出口？因为需求已经超出了我们的供应能力。如果我们不发布这项禁令，那么国内几乎20个燃煤电厂（装机10850 兆瓦）都要停止运营。如果再不采取战略行动，国内可能要出现大面积停电。电力供应不足可能影响到1000万家庭和工业用户。”

Ridwan 同时表示，印尼发电厂2021 年每月的煤炭供应量低于DMO，因此到2021 年年底，煤炭库存将出现赤字。

短期内对国内煤炭供应影响可控

印尼煤炭禁令出台后，印尼曼迪利银行的行业分析师Ahmad Zuhdi Dwi Kusuma表示，出口禁令在未来几周将推高全球煤炭价格，印尼的客户可能会转向俄罗斯、澳大利亚或者蒙古。“在这种全球不确定性中，市场往往寻找最安全的合作伙伴。”

印尼煤炭矿业协会（ICMA）主席Pandu Sjahrir认为，出口禁令涉及的国家很多，可能会破坏印尼每个月相对固定的煤炭产量，还会引发与国际买家之间的商业纠纷，从而影响到印尼作为全球煤炭供应大国的声誉。Pandu Sjahrir 呼吁政策撤销该出口禁令。

印尼煤炭企业主很担心禁令会让他们损失客户，其他煤炭出口国则趁机抢占国际煤炭市场份额。印尼煤炭公司（APBI）认为，很多公司受煤炭出售合约的束缚，虽然国内利益是最重要的，但政策不应损害商业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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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韩国国际广播电台报道，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2022 年1 月3 日举行紧急会议，对印尼煤炭出口禁令对国内的能源供需影响进行了评估。韩国产业通商资源部表示，虽然受到印尼煤炭禁令的影响，原定于1 月内运抵韩国的煤炭将有所延迟，但55%的货物已经装载或起航，可以正常抵达韩国。再加上已有的煤炭库存以及从澳大利亚等国的进口煤炭数量，总体来说，印尼这一措施对韩国能源供给的影响不大。

根据印度煤炭有限公司2022 年1 月2 日发布的数据，2021 年12 月煤炭产量增长3.3%，达到6020 万吨；该公司在上一财年相应月份的煤炭产量为5830万吨。该公司补充说，2021年4～12月期间，该公司的煤炭产量从上一财年同期的39280万吨增至41360 万吨。分析师预计，随着印度煤矿和电厂自备煤矿产量的增加，印度煤炭产量将在2022 年出现大幅增长，对燃料短缺起到缓冲作用。

目光转回国内。其实印尼不仅是世界上最大的动力煤出口国，同时也是我国最大的煤炭进口来源国，占全国进口煤总量的62%左右。公开数据显示，2021 年前11 个月，中国从印尼进口1.76亿吨动力煤，同比增加6200 万吨，增幅为54%，约占中国动力煤进口总量的75%。

谈及此轮禁令对我国煤炭市场的影响，华北电力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袁家海表示：“按照印尼政府要求，维持短期一个月的禁令，对我国煤炭市场影响不会太大。”

袁家海表示：“其实目前有一个大前提是，在2021年11 月份我国煤炭供应最为紧张的时刻，我们讨论2021 年四季度和2022 年1、2 月份煤炭供需形势时就曾预测，我国进入冬季时印尼当地正处于雨季，因此我国从印尼进口的煤炭可能会受天气影响，不能正常生产和供应。同时进入冬季后，蒙古和俄罗斯也可能会因为暴雪影响煤炭的运输，我觉得有关部门在制定电力煤炭平衡方案时，应该是会对这种极端场景提前作出考虑。”

袁家海同时介绍，目前像东北地区煤电厂的存煤水平已提升至30 天左右，其他地区重点煤电厂的存煤水平也普遍维持在21～24 天的历史最高水平，电煤库存均相对充裕。再加上从2021年11月份以来，我国日煤炭产量已达到最高峰值水平，所以说这种短期一个月的禁令对我国煤炭市场的影响应该不会特别大。

对此，易煤研究院总监张飞龙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他认为，目前我国从印尼月均进口煤炭量约为1500 万～1600 万吨，而2022 年1 月份进口量本身也不会很大，因为从2021 年12 月份以来，国内重要电厂电煤库存都维持在相对较高的水平，同时国内煤炭价格下跌较快，国际煤炭价格仍然坚挺，国内外煤炭价格倒挂，所以电厂1 月份的国际煤炭采购招标量其实并不特别多；另一方面，目前国内煤炭供应情况较好，所以印尼的煤炭禁令对国内的实际冲击并不大。

同时，2022 年第一周（2021 年12 月29 日至2022 年1 月4 日），环渤海动力煤价格指数报收于733 元/吨，环比下行4 元/吨；2022 年第四周（2022年1 月19 日至2022 年1 月25 日），环渤海动力煤价格指数报收于755 元/吨，环比上行10 元/吨，并未有较大幅度波动。

目前已解除煤炭出口禁令

不过，袁家海也表示，毕竟印尼也是我国最大的煤炭进口来源国，如果此轮禁令持续两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那么也将会对我国广东、江苏、浙江等沿海省份的电煤供应产生一定影响。

关于解除时间，从禁令发布以来，各方纷纷预测此轮印尼的煤炭出口禁令并不会维持较长时间。

2022年1月6日，中国煤炭运销协会煤炭进出口专业委员会和印尼煤炭矿业协会联合发起召开了“印尼煤炭出口禁令对中国市场的影响和后续进展通报”专题线上讨论会。在此次会议上，印尼煤炭矿业协会秘书长Hendra Sinadya 解释说，此次禁令的出台目的是满足印尼国内煤炭的缺口而非其他政治原因。根据近一周的协调沟通，目前印尼国家电力公司已经获得了缺口补偿的应对方案，相信印尼会在近期解除出口禁令，但具体时间不详。

印尼煤炭矿业协会副会长Hendri Tan也补充并证实，印尼政府重视中印煤炭贸易关系，和中国不可取代的市场国地位，但目前确实是出于国内供需失衡导致，鉴于主力矿山已就缺口问题作出承诺，相信禁令会很快解除。

Hendra同时表示，此次供需失衡以前发生过，这次政府没有给予事先告知。相信这次事件能够解决供需体系的深层次问题，根本上缓解供需矛盾，未来这样的事件将越来越少。印尼的政府禁令不会出自于单个部门，此次煤炭出口禁令是交通部、贸易部、国企部等部门联合审议共同决策的。协会的力量有限，但是未来会积极协调政府，为市场响应争取时间。

中国煤炭运销协会秘书长、煤炭进出口专业委员会主任赵建国表示，印尼煤炭1 月份断供对于中国市场的影响有限，目前国内电力企业煤炭库存合计1.68 亿吨，较2021 年9 月底增加约9000万吨，所以迎峰度冬期间煤炭保供压力不大。中国是可以煤炭自给自足的国家，希望双方共同努力共渡难关，促进煤炭贸易回归正常，并加强政府间政策协同，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印尼煤炭的出口禁令也开始逐渐“松绑”。

就在此轮禁令发布半个月后，印尼一位高级部长表示，将允许37 艘装载煤炭的出口船舶离开，同时满足2021年DMO要求的矿商将获得优先出口权。印尼交通部的文件显示，目前18 艘船已经获得能源部的出口许可，载有大约130 万吨煤炭。印尼能源部的数据显示，这仅占印尼正常出口量的一小部分，印尼在2021 年和2022 年1 月出口了3000 万吨煤炭。这份文件还表示，另外还有16 艘等待出口的船舶，但这些矿商尚未满足DMO要求，因此尚未放行；此外还有3 艘船舶正在装载。印尼交通部官员穆根·苏普力哈廷·萨托托表示：“如果能源和矿产资源部没有清关，就不会有港口清关。”

而到了当地时间的1 月31 日，印尼能源和矿产资源部发布声明称，印尼政府于2月1日解除煤炭出口禁令，原因为国内发电厂的煤炭供应得到改善。印尼政府部门同时声明称，改善当地发电厂供应的禁令已被解除，只要满足政府国内责任要求，并同意支付相关罚款的煤炭出口商便可以恢复运输。

虽然印尼已经解除煤炭出口禁令，但突然的暂停可能已经给行业和经济留下了“伤痕”，凸显了监管不确定性的风险，并影响了印尼的贸易平衡。

“煤炭出口禁令最重要和最直接的影响与印尼的经常账户余额有关，我们已经预计2022 年将转为赤字。”野村证券在一份报告中表示。据悉，印尼在2021 年第三季度公布了占国内生产总值1.5%的经常账户盈余，为12年以来最大。

野村证券表示，煤炭占印尼2021 年商品出口总额的14%，如果出口禁令在整个1 月份实施，商品出口总额可能会减少约40 亿美元，足以将贸易平衡从顺差转为逆差。“此外，鉴于印尼政府努力吸引外国直接投资，我们认为主要贸易伙伴日本和韩国表达的担忧也可能具有重要意义。”野村证券表示。

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的分析师迈萨姆·哈斯奈恩表示，禁令放松对可能遵守DMO要求的矿商来说是一个信用利好，因为他们可以以比国内价格高2.5倍的价格向海外出售煤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