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喜堂
我是土生土长的太和区孙家湾人,父亲叫刘德山。
说起我的父亲,当年家族里的老人们回忆,这孩子从小就机灵、胆大,还特别仗义,人称“二嘎子”。上房、爬树、掏鸟窝甚至打架,样样都不输给别人。长在小凌河边的父亲刘德山还特别喜欢戏水,练就了一身水上漂的本领。
父亲16岁那年,国民党十三军驻扎锦州,部队四处抓壮丁。这一日,一伙国民党兵来到孙家湾,父亲的大哥得到消息后翻墙逃走了,这伙人就端着枪气势汹汹地威胁刘家父母交人,否则全家性命難保。
那个年月,战乱频繁,去当兵就意味着去送死,大都有去无回。可眼看父母性命攸关,16岁的父亲侠肝义胆,挺身而出:“我去!”
被抓壮丁不久,部队就开赴前线征战。
当时正值初冬,天很冷,部队从关里向关外进攻。有一天,行进中的队伍被一条河拦住了去路,见河水还未结冰,一群人穿着棉衣棉裤“劈哩叭啦”地就下了河,趟着齐腰深的河水往对岸赶。
在河边长大的父亲没有冒然下去,他眼珠一转,脱下棉服,把衣服叠成一团用绳子捆好,顶在头顶,光着身子下水过河。当时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做,周围人边趟水边嘲笑他不雅。
过了河,父亲赶紧穿上干爽的棉衣,其他人却都傻了眼,因为冷,过河后他们就拼命跑,可棉衣里贮满了水,越跑越冷,没走几里路,个个儿脸发白,嘴发青,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了,80%的人最终都冻死了……
凭着聪明机智,父亲拣了一条命。
战斗越来越残酷,人小鬼大的父亲眼见国民党部队大势已去,他可不想陪葬,有一日,他瞅准机会,扔下枪,机警地闪进了芦苇荡。
因为担心被抓回“正法”,父亲拼命往前跑,全然顾不得观察周围境况,当他觉得安全终于停下来时才傻眼了: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远远地和天空交织在一起。别说人,连动物的踪迹都没有。
听着耳边“唰唰”的芦苇被风吹动的声音,父亲害怕了,他拼命地往一个方向跑,以为这样就可以冲出芦苇荡,可跑得筋疲力尽,芦苇荡还是无边无际。
此时他不仅害怕,更是绝望,惟有仰天长叹:难道该我刘德山命绝于此吗?
此时,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出现在离他十几米的地方,起初父亲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这回看真切了,真的是一只白狐,一双眼睛温和地看着他。他不由自主地向白狐奔去,说来也怪,他走,白狐走;他停,白狐也停,就是不让他接近。就这样走走停停,终于走出了芦苇荡。
因为神奇白狐的牵引,父亲又捡回一条命。
为防备自己脱逃父母受连累,父亲没敢冒然回家,他敲开芦苇荡边一户人家的门,拿出身上仅有的七块大洋,恳求屋主人去锦州家里通风报信。
直到报信人回来,确认无恙后,父亲才启程回家。
兵荒马乱的年代,看到失而复得的儿子,爷爷奶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次年,父亲就在爷爷奶奶的张罗下结婚了,1954年6月1日,我降生了。
6月1日,我选择这个日子来到人世,也许在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我这一生将与孩子有着不解之缘。
第二章 争当孩子王的童年时光
中国老人最讲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我作为长孙降生的确是刘氏家族的一件大喜事。
当年已是82岁的爷爷乐得合不拢嘴,嚷嚷着:“这回刘家有根了……”我有七个姑姑,我的降生,让这七个姑姑全都派上了用场,老爷子命令她们轮流带侄子,一声也不舍得让我哭。
偏偏的,我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总是拉肚子,姑姑们抱着我天天跑卫生所,老姑一边抱着一边气愤地说:“摔死你得了!哪有你这样累人的孩子。” 当然这话是绝不敢当着老爷子的面说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8岁的我不仅在家带着妹妹,还能帮父母做饭。因为年纪小,还闹了不少笑话,炖鸡蛋羹时,我把鸡蛋打在碗里不搅也没加水就蒸,鸡蛋硬得像石头一样没法吃,弄得满院子的人都捧腹大笑。第一次煮高粱米饭时,虽然没人教我,但我知道把米洗得干干净净放进烧了开水的锅里,高粱米煮开了花,香喷喷的,大家都夸我这孩子不简单。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生活非常艰苦,有时连吃饭都成问题,为了帮父母挣工分换粮食吃,我后面背着妹妹,胳膊上挎着篮子四处拣粪,看看自己家只知道玩的同龄男孩,再看看又照顾妹妹,又做饭的我 ,大人们都夸我:这个孩子真懂事,将来肯定有出息。
小时候的我长得虎头虎脑,一双眼睛透着机灵,不仅相貌讨人喜欢,性格更是遗传了父亲刘德山的聪明、勇敢、好斗。
有一次,六七个孩子合伙欺负我们刘家哥仨,我拼命护着两个弟弟,像只小老虎,拼着力气把那帮孩子全打趴下了。从小,我就梦想着自己能有一身好功夫,能够惩恶扬善。冥冥中,我总感觉身上有一股力量在涌动,有一种声音在召唤,也许这就是陪伴我一生的武术情结。
9岁时,妈妈用布给我缝了一个书包,我背着兴高采烈地上学了。坐在教室里第一次听老师讲课,我 觉得很新奇,学习上也知道用功,但却改不了贪玩好动的本性。
有一次,老师正在前面上课,我转头发现教室外面树上落了一只鸟,就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拿出弹弓,“啪”地一下把鸟从树上打下来,惊喜之余我忘记是在上课,兴奋得大叫起来,挨了老师好一顿批评。在小学校这个最初的集体里,我好胜要强的个性充分表现出来,打架不要命,不仅是同龄的孩子甚至大个一两届的孩子都得听我指挥,是名符其实的“孩子王”——在同学中说一不二,一副桀傲不训的气势。
那时候,我就开始舞枪弄棒,放学后写完作业,就在院子里一会儿踢腿,一会儿打拳,一会儿拿个烧火棍比划,像一只出山的小老虎。爷爷笑着说:“大孙子,你瞎比划啥呢?你练的是什么啊?”我咬咬牙,瞪着眼说:“我在练武术!我要有一身好功夫!” 9岁的我就有一种预感:自己的未来会与武术结下不解之缘。
第三章 睡梦中拜师学艺
与当年芦苇荡中父亲遭遇神奇白狐获救的传奇经历一样,我拜师学艺之旅也充满了神奇。
一个星期日早晨,我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师父在教我“小洪拳”。师父在前边练,我在后面跟着模仿,一招一式都学得特别投入、认真,我一邊练一边暗自欢喜,终于有师父教我武功了。快收式了,“咣” 一脚被父亲踹醒了“快起来!拣粪去!”
父命不可违,我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挎着篮子走出了家门,一边走一边回忆着刚才梦里的套路,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心里埋怨父亲踹得不是时候,哪怕再晚一分钟不就学完了吗?
神奇的是,第二天早晨,我又做了同样的梦,还是那位老师父在教我武术,还是在意犹未尽的时候,被父亲又踹醒了……
第三天早晨,天降大雪,父亲破例没有叫我,我得以继续着我的梦:我梦见自己和师父来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仙境,满是苍松翠柏,奇花异草,在一棵参天古树下,有一块平地,师父继续教我小洪拳,只见师父蹿蹦跳跃,身轻如燕,简直就是一位仙人,而自己一招一式也打得飘飘欲仙,转眼间,一缕轻烟就回到了家……醒来后,才发觉这是一个梦。但仔细一想,梦里的套路一招一式都清晰可辨。我连忙穿鞋下地,想去院子里练习。
当我打开屋门,只见外面银装素裹,粉雕玉砌,俨然一个银色的世界。我顾不上寒冷,跑到雪地里一招一式地练起了梦里所学的套路,练到熟练时,我仿佛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一抬头,果真看见一位白发老人正微笑着看着我呢!我连忙跑过去仔细一瞧:和梦里的师父一模一样,我不由自主地喊:“师父!”白发老人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微笑着问我:“孩子,你喜欢武术吗?” 我不解地问:“什么是武术?”师父笑了笑说:“你练的就是武术。”我惊喜地说:“我想学,师父,你教我吧!”这位白发老人就是我第一个师父——李俊山先生。
我们师徒二人因梦结缘,这说来难以解释,只能说,不平凡的人生都有着不平凡的经历吧!
师父李俊山是个传奇人物,他双手会写字,会画画,有八卦占卜的本领,但性情古怪,爱喝酒,脾气暴燥,平时不与人接触。据说他曾是国民党的一个大官,打败仗后才来到锦州隐居下来。说不清是前世的缘分,还是上天的安排,从小就梦想着有一身好功夫的我竟然成了这位武功盖世、神机妙算的隐居高人唯一的徒弟。
从此以后,我晚上吃完晚饭就对父母撒谎说自己出去玩了,偷偷到师父家学武功。我平时野惯了,有时间就到外面淘气,父母也就没有察觉。
师父的家是一个用树干围起来的院子,里面有三间平房,房前有一口水井,井前有一棵粗壮的花奇柳树,树下有一张石桌、三个石凳。
李俊山师父教的方法很特别:教一个招式,反复练上10天,每一个动作都得练熟,练扎实,练规范,这个动作合格了,才会教你下一个动作,并且在教之前,讲解这个动作的攻防意识,让你边琢磨边练习。
我虽然年纪小,但我的领悟力却很强,按照师父的要求一边练,一边琢磨,一丝不苟。练武术最苦的是基本功训练,也就是练弓步、马步、虚步。蹲马步时,两手各拿一块砖,胯下是尖刀,头上顶着碗,两臂上也放着砖,稍一疏忽,屁股挨扎,还要挨打。每当这时候,我的汗水止不住滴滴往下流,衣服湿透了,胳膊肿了,蹲完两条腿都不会走路了……我吃得下这般辛苦,硬是咬紧牙关,挺过了一关又一关,我一心想的就是学武术,学一身好功夫,不受别人欺负,最好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样风里来,雨里去,一练就是三年。此时,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批判“封,资,修” ,不许练武术,抓住就是现行反革命,就挂大牌子上街游行、批斗。师父对我说:“白天不能练了,怕让别人看见,只能晚上练,你能坚持吗?”我毫不犹豫地说:“能,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坚持!”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