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刘进安
把双手捂住裆下的动作是这幅作品的人物造型,关于这个动作是近两年来我画了几幅类似的作品,都是双手下垂交叉且目视前方的人物,作品《开目舞》就是其中之一。
在现实生活中,当有人站在台上的时候,这个人就变成了“人物”,人物不论大小,哪怕生产队长站在台上也是人群中的“人物”。是“人物”也就容易被关注,被台下的人盯着看甚至议论,人物也就难掩内心情绪的变化,真的假的混在一起通过表情动态流露到身上。这种情况下最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就是人物的两只手,怎么放都不合适,胸前或者背后都没有好去处,所以捂住下身,双手交叉而立应该是目前人物们在台上最喜欢用的动作了……
这个动作虽是平常小节,但小节也能引发动作变形和神态走样儿,暴露出人的另一面。大家知道,每临画展(尤其是个人展览),那些被请来的与画画毫不相干的科长们就是个例子,什么科长、生产队长来得越多越好,头衔越大越撑门面,懂不懂专业无所谓,站在那里画展就算成功了。说实话,每到这个时候,我更愿意看前排这些人物们的表情神态,个个威严凝重,嘴角略向下弯曲,目视前方,两肩平直周正,风纪扣系得紧紧的,既有威严方正的感觉,也有谦卑不好意思的一面,还夹杂着一些表现的神态,一直不变的表情,还真看不出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应该说这种表情并不是他们的本相,是一番经心调试和训练的结果也说不定,或已成为这类站台仪式的标准表情动作。
心理活动作祟是导致外象的结果,这个双手交叉向下捂住的姿势凝聚了复杂的心理,不好拿捏的表情动作让人物们失去控制的准确度。其实,怎样的内心活动并不重要,不过是皮相或一个玩笑般的揣度而已。在当下,哪有什么不自在、不好意思或不懂这类的字眼,那是过去的事儿,早已把那点“不好意思”变化得“好意思”甚至是“理直气壮的好意思”。
反转到技术层面,“逸笔草草”用于这个内容就显得不合适了,严肃的事情要由严肃的技术来对应,性格因素还需特别的技法方式才能有效改善语言问题。面无表情亦是表情,只是肌肉僵硬而已,严肃的滑稽与荒诞更须严谨地把握。印象最深的是对一个人物形象的刻画过程,这个形象原本是用墨用粉涂抹的,但在制作中涂来涂去好像失去了控制,越涂越改越走型,总是扭转不了脸面的丑陋,似乎它在利用我进行了一次灵魂上的救赎,我反而随着感觉给自己不可预知的结果提供了某种帮助。但我知道,这只不过是在自我设计的场域里一次无能为力的自失而已。
托马斯·克洛说:“那种持续叛逆的品质,并非来自早期对于社会等级伤痛的敏锐感知,反而存在于他们制作过程中发展起来的一种美学。”自由的感受力并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这也是中国画固有的任性。在某种情况下,无能为力也是绘画中的一种境界……可见,技术是由“可控”与“不可控”组成的,可控的技法出于理性,不可控是理性的另一边。至于制作、刻画与塑造不过是绘画的表象,不分伯仲,关键还要看画家想说明的是什么。
整体来说,茫然无措,意识如空白又如僵硬的肌肉般堆积是这幅画的基调,又像是凌乱的物质散了一地,我只是从中走过而已。
刘进安/开目舞之二 纸本水墨249cm×356cm 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