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韩国电影《寄生虫》的视听语言

2022-03-28 05:39付悦于晔
牡丹 2022年4期
关键词:社长富人穷人

付悦 于晔

韩国电影《寄生虫》的导演奉俊昊将目光聚集在社会边缘化人物上,选择社会常见的贫富阶级差距作为题材,揭露了面对欲望和追逐利益时的人性,展现出社会底层人物面对生活困境时的窘迫与困苦。导演灵活合理地运用视听语言,构建了十分自然的隐喻体系,让影片具备艺术性,也使观众有良好的观影体验,更准确地传递了影片中深层次的意义与对现实社会的反思。

视听语言是影视艺术的专业术语,电影是镜头的语言,通过视觉再现和听觉呈现带给观众审美体验,传达电影本身想要表达的思想。电影视听语言包括镜头影像、镜头声音、蒙太奇手法等内容,这些视听艺术又包含了组成每一个影像画面的人物行动、人物语言、环境等。一切影视作品都离不开视听语言,分析一部电影的剧作结构特色,就一定要清楚电影的视听语言。

《寄生虫》能够获得第92届奥斯卡最佳影片奖,与这部影片独特的视听语言有非常大的关系。整部影片通过视听手法的运用,表达了众多隐喻,最突出的隐喻正如它的名字:将人物比喻为“寄生虫”,无法独立自主地生活,只能依附于其他人而存活。《寄生虫》主要讲了这样一个故事:贫穷窘迫的基泽一家四口没有固定收入,偶然间得到去富人朴社长一家打零工的机会,自此他们开始有计划地“寄生”于朴社长一家的房子,在这个过程中又偶然发现了朴社长前管家夫妇的“寄生”真相,三个家庭的矛盾冲突一触即发。

一、镜头语言

一个晴朗的节假日,朴社长一家原计划外出露营,没想到天气骤变,暴雨突至,女主人不得不电话告知保姆(基泽的妻子)取消露营的消息,8分钟后即将回家。原本两个“寄生”的家庭在此时已经爆发冲突互相殴打牵制,听到这个消息都开始慌乱,基泽父子三人仓皇收拾,等待时机逃跑。这一片段是全剧叙事结构的高潮部分,集中体现了影片的矛盾冲突。影片后半部分,暴雨之夜基泽父子三人从富人家仓皇逃出,经过一段又一段向下的台阶回到被污水淹没的半地下室,发现自己已无家可归。导演运用镜头语言叙事,将矛盾的爆发体现得淋漓尽致。

父子三人逃出门后立刻顺着别墅外的长下坡往下跑,导演用一个全景镜头展现了此刻的全貌。镜头中人物和雨水的运动趋势都是向下的。下水道污水往外冒的特写镜头暗示着下半城的情况会更加糟糕,地势高的别墅区尚且有污水从下水道翻滚而出,地势低的穷人区更是混乱不堪。这里的下坡刚好和影片前面基宇来到别墅的片段呼应。那天阳光明媚,基宇从半地下室出发一路向上,经过同一个坡道走进别墅,看见了他从未见过的豪宅和草坪,登上台阶走进别墅。坡道还是同一个坡道,此时的狼狈与前面的欢快形成鲜明对比,令人唏嘘。

随后,一个固定远景镜头将富人区、平民区和穷人区呈现在同一个画面,非常有层次感。远处地势高的富人区十分昏暗,只有从窗户透出的零零星星的几点灯光;中间是道路及其一侧的普通平民区,民房外面亮着路灯,路灯点亮了公路两侧;近景是一条长长的往下延伸的楼梯,楼梯下面连接的就是通向底层人民住宅区的道路。这个镜头远处昏暗,越往近处越亮,位于画面左下角的一盏路灯最为明亮。值得注意的是,韩国以左为卑,以右为尊,这里左边的路灯也隐喻了位于社会最底层最微不足道的穷人,暗示着过去寄生在富人家的生活已经远离基泽一家而去,阶级局限性无法逾越,他们必须面对自己是穷人的事实。

随后镜头角度开始变化,有俯视与仰视之分,这恰恰对应了一种普遍的社会心理——对因富裕而高尚的向往和对因贫穷而低贱的鄙夷。这里的画面依然具有层次,明暗对比暗示着基澤父子三人已经远离富人区,回到自己原先生活的穷人区。三人冒着大雨不断顺着阶梯向下、穿过低洼的隧道,再经过阶梯向下。

隧道里,画面左边约1/3是车行道,镜头纵深处有一辆与基泽父子三人同向行驶并即将驶离隧道的汽车,红色的车尾灯十分瞩目。红色预示着危险,警示着基泽父子三人即将回到贫民区遇到的危急情况。此时基婷回头看了一眼,回头的方向是他们从富人区来的方向,代表基婷内心对于富人生活的向往,他们不愿离开富人区,不甘心就这样结束“寄生”生活。

经过不断向下的逃亡,父子三人终于到了穷人住宅区。此时逃亡暂停,三人在堆满垃圾和杂物的昏暗小巷歇脚,出现人物对话。基婷发出疑问:地下室怎么住人?与其说是在问哥哥和父亲,倒不如说是在问自己,问现实生活。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经历了富人区的“寄生”生活以后,他们已经无法接受回到自己的半地下室生活,更何况现在地下室已经浸满污水,无法住人。基婷的一句“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展现了人物处境的绝望,阶级局限性是根本原因,他们无法跨越,面对被污水淹没的半地下室,也只能发出无谓的喟叹。

此时父亲基泽安慰子女,父子三人处于同一画面中。影片整体对于基泽一家人的处理,大多数时候一家人总是挤在同一画框,共享一个区域。与朴社长一家对比来看,穷人挤在一起抱团取暖,而富人的镜头总是单人单镜显得游刃有余。这也隐喻着两家人的住宅与生活,底层人民穷困潦倒甚至连落脚之处都没有,但是富人的生活优渥不受外界影响。极端恶劣的暴雨天气,穷人失去了住所,而富二代小儿子却在家中的露天草坪上搭起帐篷体验人生。

二、符号的隐喻

电影《寄生虫》中对于阶级对立的刻画细致入微,艺术性和思想性高度统一,获得了金棕榈奖最佳影片和奥斯卡最佳影片奖。奉俊昊导演续延以往的社会视角,浓墨重彩地刻画阶级对立,并将空间场景、符号隐喻作为重要叙事手段。朋友送给基宇的收藏品石头,三家人不同的居住空间——别墅豪宅、半地下廉租房、别墅豪宅地下室,始终被朴社长一家人嫌弃的“气味”等,这些都是导演反复强调的符号元素,也是影片中重要的隐喻。在本文选取的“暴雨夜潜逃”片段中,台阶这个符号的隐喻意义对于整部影片的理解尤为重要。

台阶在文化中的象征意义有着多重所指。在《寄生虫》这部影片中,导演以向上和向下的空间趋势暗示阶级对立。生活中的台阶是用来连接上下两层楼的,然而《寄生虫》中的台阶却深化了不同层级空间之间的距离。开始基宇迈过一级级台阶向上来到朴社长一家,后来父子三人又一层层向下走向地下,台阶隔离了富人与穷人无法相融的空间,也区分了富人与穷人难逾越的阶级。

朴社长一家虽然因暴雨取消了露营,但这并未给朴社长一家造成过多损失,露营随时可以继续,只要天气好。在这个暴雨天以后没多久,社长夫人还举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生活极少受外界因素影响,也不会有什么变故。处于社会最底层的穷人却在这个变故现出了原形:穷人家庭就像蟑螂一样活着,寄生在昏暗的半地下室或者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四处逃窜,只要见了光就四处躲藏,这里也生动形象地解释了影片名叫“寄生虫”的原因。

而且,影片中“寄生虫”不止这一层意思,每一个人似乎都是寄生虫,各自的生活都离不开别人的扶助:基泽一家是寄生虫的代表,先是通过给比萨店折包装盒来获取微薄的收入得以生存,后来又“寄生”在朴社长一家。换个角度看,富人阶层的朴社长一家又何尝不是寄生虫,他们的生活需要依靠基泽一家的服务,因此他们似乎也是寄身于他人劳动服务的生物。

三、影片的悲剧性

关于《寄生虫》这部影片的色彩,观众可以从中看到人物悲剧性的一面,也可以从中看到喜剧性的一面。但是总体来说,无论是影片背后的主题、影片所反映的社会现实问题,还是影片中人物的命运结果,都是悲剧性色彩占据主要地位的。

金司机一家作为奉俊昊导演在《寄生虫》中聚焦式叙事的主角,毫无疑问具有浓重的悲剧色彩。在父亲基泽第一次试驾的镜头里,基泽就受到了富人朴社长的表扬,说明基泽是有自己的一技之长的,作为司机,他的技术能够得到挑剔的富贵人家的认可;母亲忠淑的职业非常明显,四口之家的墙上挂着奖牌和忠淑链球运动时的照片,足以说明忠淑是曾经为国争光的运动员;妹妹基婷伪造哥哥毕业证书那一部分,操作熟能生巧,可以看出基婷拥有熟练的美术技能,再加上后面她作为美术教师给富人家的儿子上课,足以证明基婷有足够的艺术天赋;而哥哥基宇对于知识的掌握程度也非常高,文法、作文、会话都了然于胸。这一家四口明明可以拥有稳定的工作,支撑四個人的生活,但是他们只能缩在半地下室里,靠折比萨盒子获取微乎其微的酬劳,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这是人物命运的悲剧性所在,究其原因是社会阶层的两极分化,穷人和富人之间的鸿沟一直存在,即便穷人拥有生存的技能也无济于事,他们永远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基泽一家四口的住所——半地下室中最突出的一个镜头便是那扇破旧的窗户。窗户锈迹斑斑,窗外是街道的一个角落,甚至连远方的景色都看不到,窗内是逼仄的半地下室,阴暗潮湿,像无法逃脱的牢笼一样,整个画面给观众一种窒息的感觉。

影片开头,透过这扇窗户,主角们只能仰望窗外的空间。街道有人喷洒杀虫剂,刺鼻的气味顺着窗户扩散到半地下室,浓厚的烟雾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基婷想要关掉窗户,却被父亲基泽阻止了,半地下室本就有灶马(一种昆虫),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杀杀虫。于是一家人在令人窒息、无法睁眼的烟雾中费力地继续折比萨盒子,以换取收入。在这里,“烟雾”这一视觉语言充斥在本就拥挤无比的空间里,使得人物和环境的可视性大大降低,主角四人一边捂住口鼻咳嗽,一边挥动着比萨盒子驱赶烟雾的刺鼻气味。整个画面看起来非常模糊,充满着未知性,正如四人的命运一样,模糊不清,看不到前景。

另外一个由窗户带来的麻烦是那位喝醉酒的男人,他不止一次来到这扇窗户前随地大小便,令人作呕的排泄物的味道顺着窗户飘进半地下室,里面的景象却是一家人正在吃饭。父亲已经对这个景象麻木了,甚至连一张“禁止小便”的告示语都不愿意粘贴。窗外的现实,窗内的人改变不了,也无能为力,他们能做的只是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眼睁睁看着外面的人污染自己本就脏乱不堪的生活环境。导演用批判现实主义的手法,暗示了底层人民不仅要面对来自富人阶级的压迫,还要面对同为底层人民的欺凌。

四、结语

从《寄生虫》这部影片中,观众可以看到奉俊昊导演视听语言运用技巧十分高超,视听语言不仅用来叙事,更能引起观众的共鸣。对艺术创作者而言,“底层”不仅是现实生活中居住地理空间上的差异,还是通过电影空间搭建起来的与身份相关的叙事元素。本文选取的这段叙事借助了台阶的客观存在,用电影时间缩短了实际时间,同时拉长了心理时间,展示了底层阶级跌回原形是如此轻易。电影《寄生虫》中对于阶级对立的刻画细致入微,艺术性和思想性高度统一,获得了金棕榈奖最佳影片和奥斯卡最佳影片,其中的视听语言有

自身特点。

(哈尔滨师范大学传媒学院)

通信作者:于晔;邮箱:13703681771@163.com

基金项目:哈尔滨师范大学研究生创新项目“戏剧中重要人物的出场及作用”(HSDSSCX2021-134)。

作者简介:付悦(1997—),女,湖北宜昌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电视表演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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