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冈石窟雕塑艺术中的集体潜意识探讨

唐 娜

(景德镇陶瓷大学，景德镇 333000)

众所周知，云冈石窟建筑雕塑艺术的形成对后世的雕塑甚至绘画艺术影响深远，作为我国和世界人类历史上重要的艺术活动及其成果，云冈石窟中的建筑雕塑艺术作为一项热点课题在美学、历史学上的研究受到了充分关注。本文在梳理石窟艺术建造、雕塑艺术的形式特点、石窟在北魏时期思想文化的基础上，重点讨论了云冈石窟雕塑艺术形成和特点中所包含的“集体潜意识”。

1 云冈石窟雕塑建造中的“集体潜意识”

潜意识这一概念最初是弗洛伊德提出的，荣格作为他的学生继承并发展了这一概念，提出从“个人潜意识”到“集体潜意识”。荣格曾说过：“之前发现了一些先天固有的直觉形式，即知觉和领悟的原型，它们是必需事先具有的一切心理过程的决定性因素。正如本能把一个人强行进入一种特定的生存模式一样，原型也把人的领悟方式和知觉强行迫入既定的人类范本模型。本能与原型一起建构了集体无意识”。这也可以理解为“个人的或多或少是由独特性的心理内容所构成，而集体的与个人的无意识不同，这是由普遍的、反复发生的心理内容所构成的。”

云冈石窟中雕塑艺术的文化和审美价值是不可忽视的，在当代也创造了丰富的旅游价值和文创价值。云冈石窟现存的佛像雕塑共有5万多尊，石窟建筑为45个，从千佛洞的小佛雕像到昙曜五窟的威严的大佛雕塑，云冈石窟中这些佛像雕塑的技法之高超和艺术造诣之精妙绝伦，直到今天我们依旧十分赞扬欣赏。它之所以震撼人心、举世无双，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云冈石窟的雕塑建造符合当时人民的审美需要，也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了现代人的价值审美，也就是我们称其为民族文化的原因之一。建造云冈石窟雕塑的工匠，不能说是个人艺术家，他们属于集体的人，他们在文化修养、上层阶级要求和自身审美的影响下了解到人们最深刻的内在律动，他们修建的这一精湛的雕塑艺术可以说是集体潜意识的一种造化。在魏晋玄学、儒道释互通的影响下，魏晋时期的艺术透露出了一种“清谈”与“玄学”之风。对于人与自然观察更加细致入微。云冈石窟佛教造像从一期的“胡貌梵像”到二期的“改梵为夏”，这既是雕塑艺术的发展，同时也影响了魏晋的绘画风格。审视这一时代的雕塑、壁画，可以看出它们都具有共通的基本特色，这就是“集体潜意识”的艺术思想制约的结果。正是这种“集体潜意识”促使某些杰出艺术家和伟大艺术品成为历史民族的文化代表。

2 云冈石窟雕塑特点中的集体潜意识与原型领悟

关于云冈石窟雕塑艺术的研究，传统上都在以北魏的汉化制度，或者中国的古典思想文化体系中进行研究。在荣格“集体潜意识”这一心理学概念下，通过云冈石窟雕塑的程式特点，造像进程探究人们内心世界的民族文化精神意识。而集体潜意识是通过反复发生和普遍一致具有典型的“领悟模式”的原型意象表现出来。李泽厚在《中国古代思想史》明确地认为：孔子和他引导的儒学思想已经成为几千年中华民族的一种集体无意识的原型现象，这就构成了一种民族性的文化价值取向和心理结构。在这样的一种民族文化心理上，中国古代的文艺理论与艺术都打上了儒学的影子。正如云冈石窟中的雕塑艺术，初期受到犍陀罗艺术的影响，西域胡貌比较明显，随着汉化改革的深入到中后期，当时绘画中的褒衣博带、秀骨清像等特点也都在雕塑上有所体现。

想要证明云冈石窟造像的集体潜意识或是原型意象的存在，必然要借助一定的艺术文化现象，这是原始意象的载体，云冈石窟造像的集体潜意识或原始意象是具体的而不是抽象的“本来面目”，它依赖于其特点、内容以及内涵来证明。云冈石窟造像过程在以往的研究上习惯于将其分成三期来研究它的特点：云冈石窟雕塑初期的造像参考，主要来源于当时的西域胡国等地。《魏书·释老志》曰：“太安初，有师子国胡沙门邪奢遗多、浮陀难提等五人，奉佛像三，到京都。皆云，备历西域诸国，见佛影迹及肉髻，外国诸王相承，咸遣工匠，摹写其容，莫能及难提所造者。去十余步，视之炳然，转近转微。又沙勒胡沙门，赴京师致佛钵并画像迹。”

云冈石窟的雕塑艺术气势宏伟，内容丰富多彩，可以说是公元5世纪中国雕塑艺术之冠，也被誉为中国古代雕塑艺术的宝库。按照开凿的时间可分为三期，不同时期的雕塑艺术风格呈现着各自的特色。一期修建的石窟主要是昙曜五窟，第十六至二十窟。昙曜五窟的几尊重要雕塑艺术还是可以从中看出有受到犍陀罗艺术风格特点的影响，但也已经显示出了部分与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相结合，表现了北魏工匠艺术家们的再创造；云冈二期造像，孝文帝汉化改革之后呈现出转折交替之势。在“改梵为夏”的造像要求下呈现出了不同于以往的服饰、造型和题材，带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元素特点明显增多，外来文化与民族文化逐步融合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在早期昙曜五窟“兼收并蓄、博采众长”的艺术创作基础上发展到了这一时期前段雕塑造像的艺术风格，特别是在气质神韵、人物比例、雕刻技法、艺术造型等方面吸收融合了大量的汉民族艺术的文化审美意识，所以它的雕塑风格更符合当时人们的审美情趣与格调，也能从这方面显示出传统文化艺术的魅力，形成了经典的东方佛样式；到了第三期造像内容题材在经过二期的繁荣发展开始逐渐趋于程式化、简约化。佛像雕塑大多是细颈削肩、褒衣博带、面容消瘦，神情显得空虚缥缈，而菩萨雕塑则是表情孤傲、身材修长、帔帛交叉，给人以超凡俊逸、清冷脱俗的感觉，这样的雕塑风格既符合了人们心目中对神佛菩萨形象的理解，也是为了迎合当时的玄学、清谈之风，与当时推崇的秀骨清像的绘画风格相互共通。

云冈石窟造像的这三期变化体现的是当时人们文化修养的审美需要，把人为地“创造出”的“集体人”的心理情感变成社会生活中具象的形式风格，一般文化模式便是这样自然而然产生的。从集体心理原型到文化模式就是人们对自我内心肯定安慰的一种方式和过程，所以原型积淀着民族意识的历史生成和存在方式，云冈石窟造像特点从胡貌梵像到改梵为夏，再到后期的汉化创新，汉化之后的模式化这样反复性，世代相承性、模式性和跨越时空疆域的特点，是从纵向看到了“集体的人”的“身影”，它会在其它的精神活动或者艺术创作中有广泛的适应性和可塑性。而在横向上，云冈石窟的佛教造像与其它艺术门类和文化思想有着共相跨越空间，表现为不同的个体、群体甚至民族之间精神现象的共通性。

3 云冈石窟作为中原地域文化中的集体潜意识

集体潜意识自身的存在不仅仅依靠于个体的经历，它几乎不能由个人感知的，而是通过与民族生活的往昔紧紧联系在一起，并通过由获得性遗传而代代积累下来的“原始意象”或“民族记忆”，由于有这种“民族记忆”,人们的行为就采取与自己的民族先人类的生活方式来感受世界和对生活环境作出反应，在这种民族记忆的集体潜意识之中，保留着人类世世代代适应生态和生存环境而积累下来的生产、生活经验，构成了如今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最深层的价值取向和行为判据。在历年的考古经验与研究发现，我国历史上主要的几大佛教雕塑建造多在中原地区和河西走廊等地，云冈石窟的雕塑艺术作为中国的重要地域文化艺术，是在文化的变化与发展中与其它文化渐渐融合，这使得它既有全人类性或全中国性，又具有地域性。

在北魏时期，中原地区特别是王室都城是国家政权、文化、经济中心，除了云冈石窟这一重大雕塑艺术承载地之外，还有洛阳龙门石窟的雕塑艺术与其齐名。在中原地区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石窟寺和石窟雕塑若干，大多是从北魏时期开始修建，延续到后朝后代也就形成了独特的中原地域文化现象。云冈石窟的雕塑区别于其它地区雕塑的核心，首先在于当时北魏社会的生存、生活条件形成的民族价值选择，可以把云冈的文化艺术分为显型、隐型两部分，隐型部分对应的是作为集体潜意识的民族价值选择具有的独特性，这正是云冈地域文化研究中的一个根本。云冈石窟中的雕塑与建筑的成功创造了一种云冈文化模式，这种模式在多元文化的影响下使得云冈石窟的造像体现着鲜明的世俗、历史、社会、时代、开放包容的特征。我们可以从集体潜意识及其多样化变异的角度中对当时的社会生活、文化发展有一个更加深入全面的了解。

4 云冈石窟雕塑艺术价值的集体潜意识

云冈石窟的雕塑艺术既有着秦汉雕塑艺术的优良传承，也融合北方各少数民族和外来雕塑艺术的优秀特点，做到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经过融合、变革和创新，形成了独特的云冈风格，在我国雕塑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云冈石窟的雕塑艺术作为中国的重要艺术瑰宝，在相关研究上，建筑学到历史学都是建立在肯定其艺术价值的基础上开展工作。作为外来的艺术文化在国外就已经历多次变化发展，在进入中国境内后的雕刻过程中，受到北魏社会文化、时代特点等方面的影响，趋向了本土化的发展，这些发展变化中蕴含着民族“集体潜意识”的社会心理。云冈石窟雕塑的程式特点承载着民族文化符号和种族记忆，这样的“集体潜意识”不仅在建造云冈石窟中蕴含着属于中华文化的文化意识，也将当时的艺术审美延续至今，使如今的我们依旧能感受这跨越千年雕塑艺术的价值意义。云冈石窟雕塑艺术所蕴含的内在文化价值实质上是该文化艺术作为民族“集体潜意识”的价值取向，与它的隐形内涵部分在意义上可以说是等价的。而研究云冈石窟这一地域文化的内在深层文化部分,实质便是解析、揭示该文化区集体价值选择的特殊性，它的发展变迁造就了独特的时代精神和审美价值，这样的精神价值与“集体潜意识”之间有一定的转换，因为人们的“时代精神”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也可能成为获得性遗传因素，所以这样的转换可能会增加集体潜意识的变异性和多样化，就像人们心中对云冈石窟雕塑艺术这样的民族文化的认同会受到地域文化和习俗的影响。以“集体潜意识”这一理论对云冈石窟雕塑艺术的探讨也是想以不同的方式从不同的层面对其有一个新的见解。

5 总结

综上所述，云冈石窟的雕塑艺术在建造过程、风格特点、地域文化和价值研究等方面都有着“集体潜意识”的存在。艺术的创造和文化的发展经验是随着时间的蔓延不断增加的，由量的积累而达到质的改变，就是“集体无意识”产生的关键。云冈石窟的雕塑艺术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受到丝绸之路文化的影响，也吸收了西域文化、传统的儒家文化、佛教文化，这使得云冈石窟雕塑艺术的形态生动、自然多变。云冈石窟的雕塑模式文化上是儒学、佛学、玄学等文化的交融，在社会风俗上是少数民族与汉族交往的重要体现，是中国雕塑艺术发展的重要见证，是时代、艺术、历史等的艺术表达，具有丰富深厚的文化、艺术和审美价值。云冈石窟的雕塑艺术价值的特殊性在于既面向了过去，也面向了未来，在建造环境上达到了与自然相和谐，在融合创新上也符合了人们的审美价值，让人们感受到中国雕塑艺术史上的新创造，而其精神、气魄、格调依旧从根本上保持着中国固有的文化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