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梅
马上就要过年了,秀婷这几天心烦意乱。
儿子立军醉驾被交警抓了个正着。托人找关系问了一大圈,回复都说不乐观,看样子回家过春节是不可能了。
眼看着春节一天比一天近,立军进去之后再无半点消息,秀婷的心一点点收紧。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打扫卫生、购置年货,一些外出打工的人陆陆续续返乡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听着高高的嗓门和低低的笑语,秀婷的心里更堵了。
菊香最近来过两次,立军出事那天,菊香过来陪着秀婷叹了半天气。菊香是秀婷最好的朋友,现在秀婷家出了事,菊香半点忙也帮不上,交通支队、法院、看守所,一个熟人都没有,想打听点消息都没路子。菊香不能久留,说是婆婆快要八十大寿,得好好庆祝一下。看着菊香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秀婷心里堵得更难受了。
第二次上门的时候,菊香手里拎了一箱鲜菜,箱子上印着绿绿的黄瓜和红红的彩椒。秀婷听着菊香的宽慰,眼光飘过菊香的头顶落在墙上的春联上,红纸上黑字写着“抬头见喜”。这“抬头见喜”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立军贴上去的,现在“抬头见喜”的“喜”字右下角翘起了一点边,露出里面雪白的墙。过几天又该贴春联了,可是立军……想到这里,秀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菊香正说着婆婆寿宴上准备加点海鲜,听见秀婷叹气,止住了话头,站起身来,挡住了“抬头见喜”。“你瞧,光顾着说话了,都该做饭了,要不,你跟我回家吃吧,给你做点顺口的。”秀婷也站了起来,瞄了一眼“抬头见喜”,摇了摇头,“不了,哪儿有心思吃饭。”
秀婷看着菊香出了屋门,出了大门,向左一转,扭着胖胖的身子不见了踪影。秀婷回身进屋看见菜箱上红红绿绿的图片,听人说看守所里一天到晚只给吃馒头咸菜,就是炒菜也是白菜豆腐。立军最爱吃肉片炒彩椒,每年菊香都得送个七八回。海鲜,当然,孩子哪兒有不爱吃海鲜的。可是现在……秀婷走过去踢了一脚菜箱,想儿子。
秀婷接到判决书那天,菊香又来了。这回轮到菊香一声接一声地叹气。菊香的婆婆得了癌症,大夫说最多也活不过半年,住院的费用兄弟姐妹一起也凑不够。秀婷正在心里计算着儿子回来的日子,眼光飘过菊香的头顶落在新贴的春联上,春联依然是红底黑字的“抬头见喜”,今年的春联是秀婷自己贴的,贴的时候还不知道再有二十来天,儿子就能回家了。秀婷看着春联旁边的日历,很想一下子撕到儿子刑满的那一天。菊香正叹着气,发现秀婷的脸上有了阳光。菊香止住话,站起身来,“你看,光顾着说话了,该回去做饭了。”秀婷突然就想炒个肉片彩椒吃吃,想留菊香一起吃饭,想了想终于还是没能开口。
眼看儿子就要回家了,秀婷的脚步一天比一天轻快,打扫卫生、准备饭菜,突然想起几天没见菊香。
秀婷提了一箱水果去找菊香,远远看见村主任正从菊香家出来。村主任见了秀婷笑着打了招呼:“你看吧,还得说你们姐妹关系好,你也是去给菊香婆婆做大寿的吧!”秀婷有点蒙:“不是说得了癌症吗?”村主任大手一挥说:“嗨,那个误诊不是当时就说清楚了吗,不然真吓人一跳。”
秀婷的手往下一沉,胳膊有点发麻。秀婷把手向上提了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去,向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