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东
在中国当代文学发展的“十七年”时期,以中国青年出版社为代表,编辑出版了长篇小说《红日》《红旗谱》《红岩》与《创业史》,合称“三红一创”,以及长篇小说《烈火金刚》与《草原烽火》,合称“二火”。同一时期,长篇小说《保卫延安》《林海雪原》《青春之歌》《山乡巨变》四部著作相继问世,合称“保林青山”。这些作品在当时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成为一种引人注目的文学现象,被誉为红色经典。
有学者指出:“20 世纪中国文学中的‘红色经典’,是在延安文艺的体制规范与思想题旨中孕育生成,经由‘十七年’文学在史诗叙述与美学范式等方面的践行,从而对 80年代后的文学批评与艺术审美产生一定影响的特定文学评价体系。”[1]
作为一种宝贵的文学资源,红色经典并没有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褪色,相反,在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等重要的历史节点,以其响亮的名字与动人的篇章,彰显了“人民至上、矢志兴邦、敢于斗争、不惧牺牲”的伟大精神,生动诠释了中国共产党党史、新中国史的深刻内涵,深刻影响和塑造了几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继续铭刻在亿万读者的心中。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中指出:“经典之所以能够成为经典,其中必然含有隽永的美、永恒的情、浩荡的气。经典通过主题内蕴、人物塑造、情感建构、意境营造、语言修辞等,容纳了深刻流动的心灵世界和鲜活丰满的本真生命,包含了历史、文化、人性的内涵,具有思想的穿透力、审美的洞察力、形式的创造力,因此才能成为不会过时的作品。”这是对经典作品特色与价值的高度凝练。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作出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战略部署。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因势而谋、应势而动、顺势而为,加快推动媒体融合发展,让正能量更强劲、主旋律更高昂”[2]。近年来,主流媒体通过加强传播手段革新和话语方式创新,持续输出有思想、有温度、有品质的融媒体精品力作,激活当代文学红色经典的丰富内容,弘扬文学作品的永恒魅力,在互联网上正面宣传,弘扬主旋律,取得了一系列传播成果和实践经验。
2019年9月24日,为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初心与手迹——中国现代文学馆馆藏红色经典手稿大展”在京开幕。这次展览经过长时间的筹划,充分发挥馆藏优势,先是遴选出100部手稿,而后反复斟酌、精挑细选,最终以具有重要的文学史价值、历史价值为标准,确定了21部深刻影响几代读者的红色经典手稿。手稿既包括“三红一创”“保林青山”中的《红旗谱》《红岩》《创业史》《保卫延安》《青春之歌》,也包括同时期的短篇小说《李双双小传》(李凖)、《我的第一个上级》(马烽),中篇小说《上甘岭》(陆柱国)、《小英雄雨来》(管桦)、《小兵张嘎》(徐光耀),长篇小说《清江壮歌》(马识途)、《三家巷》(欧阳山)、《新英雄儿女传》(袁静、孔厥)、《野火春风斗古城》(李英儒)、《上海的早晨》(周而复)、《李自成》(姚雪垠),电影文学剧本《平原游击队》(邢野、羽山),诗集《我的短诗选》(田间)、《天山牧歌》(闻捷)、《玉门诗抄》(李季),长篇叙事诗《阿诗玛》(黄铁、杨知勇、刘绮、公刘整理)等,其中不少手稿是自中国现代文学馆1985年成立以来首次与读者见面。
近年来,学界愈发重视对作家手稿的研究。有学者指出,手稿同样是一种接近艺术本质的途径,手稿反映了艺术生成的过程,这种鲜活的“第一手资料”,较之于凝固化了的艺术成品是一种更为丰富的“敞开”的存在。手稿像镜子一样,清晰地映射出作家的“自我”;手稿孕育了作品,既是作品的最初形态,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作品;手稿保留了创作过程中思想的变动不居,具有更为丰富的开放性和多元性;作为作者的手迹,手稿是唯一的、本真的,也是未完成的,充满了不确定性;手稿还是带有作家生命温度与人格风度的珍贵痕迹,其中所保留的涂抹、删减等痕迹,恰恰反映了草稿与定稿之间的“对话”,因而带有社会属性和思想属性。
展览中的手稿,大都保留了作品发表前的原貌。与读者以往阅读的印刷书籍不同,上面涂涂抹抹、勾勾画画,既有作者本人的修改痕迹,也有合作者或出版社编辑修改的痕迹;既有在稿纸上修改的字迹,也有在图书清样或印刷本上修改的痕迹,各式各样,“信息量”十足。例如,从字迹看,《小兵张嘎》作者徐光耀的字迹很规整,厚厚的一沓8开稿纸上,深蓝色的钢笔字整齐排列,赏心悦目;《清江壮歌》写于20世纪60年代初,当时马识途的字迹和现如今已是百岁老人的书法相比,有明显的变化;《红岩》的手稿反映出集体创作的状态,不同人的笔迹呈现其中,一遍又一遍的修改,让人印象深刻。例如,从内容看,《李自成》的手稿在“李自成进北京”的标题下,在第一章第一节“李自成驻跸阜成门外”的正文中,“申时刚过”被改为“刚交申时不久”,“有泉水、池沼的地方”,在“的”字前面增加了“和清溪奔流”几个字,体现出作者姚雪垠字斟句酌的写作态度;《青春之歌》的手稿中,杨沫笔下的林道静带有颓废、犹疑、压抑、痛苦等负面情感,这些内容在正式出版的文本中被弱化了,人物的革命意识更为坚定,反映出作者写作过程中的观念变化,以及当时文学思潮的特点。例如,从编辑信息看,《李双双小传》手稿的第1页保留了一张“杂志发稿签”,上面有“人民文学1960年第3期第18篇”“大题横排头长字占15行”“正文横排老五号字”等内容,还标注了版面每页排几行、分几栏等具体信息,生动保留了当时小说出版流程的珍贵资料。
在这次展览的基础上,2019年11月16日,为庆祝《文艺报》《人民文学》创刊70周年,“初心与手迹——中国当代文学红色经典融媒诵读会”隆重举行。这次活动由中国现代文学馆、沈阳广播电视台、《文艺报》《人民文学》联合主办,以全天候全媒体直播的形式进行,主会场设置在位于北京的中国现代文学馆,还在全国各地设置若干分会场,人民网、腾讯新闻、澎湃新闻、新浪微博、今日头条、中国作家网等对本次诵读会进行网络直播。
主办方邀请作家马识途的外孙女安海涛、林杉的女儿李梅、李季之子李江夏、著名作家李洱、著名雕塑家李象群、著名艺术家艾敬等作者亲属或业界专家担任嘉宾,参与诵读、点评、访谈等环节,力图最大限度还原作品诞生的时代语境,并引导观众领悟红色经典在新时代的可解读价值。
纵观融媒诵读会的整个过程,手稿、作品、电影、电视剧等衍生品一道呈现,全方位、立体化地展示了红色经典作品的巨大魅力。同时,为了展现红色经典的诞生与新中国建设历程的内在联系,结合《创业史》《保卫延安》《红岩》《天山牧歌》《我的第一个上级》等作品的创作背景,视角延伸至陕西西安、延安、重庆渣滓洞、新疆塔城等分会场,探寻作品产生的历史情况,挖掘经典作品背后的故事。此次直播活动,全面运用5G+4K技术,提升全媒体观看体验。
例如,在融媒诵读会的开篇部分,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担任主讲人,他手捧中国现代文学馆珍藏的长篇小说《青春之歌》的手稿,向大家介绍这部经典作品的文学史价值;然后引出艺术家艾敬,现场朗读这部小说的精彩段落;接下来,李敬泽邀请杨沫之子马青柯现场对谈,围绕作品的写作背景、自传体写作风格等问题展开深入探讨;接着,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杨早博士对小说《青春之歌》进行解读,直播现场同时放映电影《青春之歌》的经典选段。
作为一次以全媒体直播为主要形式的中国当代文学红色经典主题活动,规模如此之大,覆盖面如此之广,直播时间如此之长,媒体渠道如此之丰富,在国内相关主题节目中尚属首次。主办方利用融媒矩阵,在今日头条、抖音、新浪微博、微信、一点资讯、百度百家号、搜狐号等平台进行密集宣传推介,累计推送585条信息。同时,新华社、人民网、《光明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作家网、中新网、《中华读书报》、澎湃新闻、腾讯新闻、央广经济之声、《辽宁日报》、辽宁广播电视台、《沈阳日报》、江苏卫视荔枝新闻客户端、浙江新闻客户端、陕西头条客户端、河南日报客户端等34家媒体平台参与了报道。截至第二天(17日)晚18:00,由沈阳广播电视台发起的话题“#初心与手迹#”全网流量已达7580万,再加上34家媒体发布及其二次转发的流量,此次全网融媒直播的流量已经过亿,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力。
2021年6月18日,“迎着新生的太阳——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红色经典大展”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开幕。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钱小芊在致辞中说:“100年来,中国现当代文坛名家辈出,名篇名作灿若星辰,涌现了一大批抒发时代先声、引领时代前行的经典文学作品……这次中国现代文学馆从馆藏中精选89件红色经典手稿与初刊、初版本在这里展示:它们是时代的呼唤与呐喊,是中华民族浴火新生的见证,是中国共产党团结带领中国人民顽强拼搏、创造历史伟业的生动记录。让我们共同重温这些饱含鲜血和热泪在曙光和转折中写就的诗篇,重温这些在民族记忆和民族精神中留下鲜明印迹的经典作品。”[3]
2021年6月11日,“迎着新生的太阳——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红色文学全媒体云观展”活动便先行一步。云观展直播活动中利用融媒体手段展现的作家作品,包括刊有鲁迅《故乡》的《新青年》、郭沫若《女神》、左联五烈士的作品、茅盾《子夜》、巴金《家》、光未然《黄河大合唱》、艾青《我爱这土地》、赵树理《李有才板话》《小二黑结婚》、老舍《四世同堂》、丁玲《太阳照在桑干河上》、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杜鹏程《保卫延安》、杨沫《青春之歌》、梁斌《红旗谱》、吴强《红日》、罗广斌与杨益言的《红岩》、柳青《创业史》、草明《乘风破浪》、贺敬之《雷锋之歌》、王蒙《春之声》、徐迟《哥德巴赫猜想》、蒋子龙《乔厂长上任记》、张洁《沉重的翅膀》、周克芹《许茂和他的女儿们》、舒婷《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路遥《平凡的世界》、方志敏《可爱的中国》及“新时代新征程”主题新诗等。王蒙、吉狄马加、李敬泽、阿来等30余位中国知名作家和诗人一起,以不同方式参与了此次活动。
近年来,中国当代文学的版本问题越来越受到重视。因为版本问题反映了出版机构的出版实践和代表性作品的出版流程的状况,版本问题有其特殊意义,版本的变迁恰恰折射出不同时期出版环境和阅读趣味的变化。
从手稿到初刊、初版本,再到再刊、再版本或修订本,在“十七年”文学中,许多红色经典都经历了“修改”,或是在社会文化潮流的裹挟下,或是在外部批评压力的冲击下,作家对自己的作品进行增删和改写,以适应主流趣味,这种由版本问题反映出的“修改”现象很值得研究。
柳青的《创业史》(第一部)由中国青年出版社于1960年6月首次出版,之后受“文革”影响,出版社的业务一度停滞,直至1977年《创业史》才得以再版发行。对比之后不难发现,再版之后的《创业史》在内容上删减很多,新写的内容却很少。
周立波的《山乡巨变》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于1957年首次出版,直到“文革”结束后才得到修订,于1979年再版发行。再版的《山乡巨变》对原作中的一些人物对话、人物特点进行了删改,还删除了原作中的一部分情节内容,增加了续篇。有学者认为,这些修改并没有为原作增色,反而“把原有的俏皮、灵动的情趣给弱化了”“使人物形象的饱满度大打折扣”。[4]
梁斌的《红旗谱》由中国青年出版社于1957年首次出版,在此后的岁月中,“根据读者意见”陆续修改了三次,至1978年出版第四版,作者多次修改的重点都与原作中保定二师学潮和高蠡暴动的内容有关,因为这两次运动发生的历史背景被后人反复评价和定性。
以杨沫的《青春之歌》为例,这部红色经典的修改更具典型性。
《青春之歌》最初由作家出版社于1958年1月出版,在广大读者中引起热烈反响,随后在1959年引发了一场广泛争论。受这场争论的影响,杨沫着手修改作品中的内容,在1959年12月修改完毕。1960年3月,修改后的《青春之歌》出版,在“后记”中,杨沫认真地进行了说明:“在主观上我曾经极力改正初版本中所发现的缺点或错误,并设法弥补某些不足之处。其中变动最大的是增加了林道静在农村的七章和北大学生运动的三章。而这些变动的基本意图是围绕林道静这个主要人物,要使她的成长更加合情合理、脉络清楚,要使她从一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变成无产阶级战士的发展过程更加令人信服,更有坚实的基础……提到修改小说,不能不提到今年《中国青年》和《文艺报》对《青春之歌》初版本所展开的讨论。这种讨论对我来说是非常有益的。”[5]
不仅如此,由杨沫亲自改编的电影文学剧本《青春之歌》发表在《电影创作》1959年第2期,杨沫对小说原作进行了大幅删减、压缩、集中和调整,有意矫正了那些受批评的内容。她在《改编〈青春之歌〉的体会》一文中写道:“小说是一种文学样式,电影剧本也是一种文学样式,但是把小说《青春之歌》变成电影剧本《青春之歌》这中间却给了我不少的教育与进益……像现在拍出来的南下卧轨那一场,原小说是没有这个场面的。这是导演同志想出来的。这样一改动,不仅学生们的爱国热情在这一场戏中有了形象的表现,更重要的是,有机会叫主人公林道静亲眼看到了这一壮举。因为这对她以后的成长有着一定的作用。另外,如增加林道静在农村掩护江华,替江华送信并参加麦收斗争这一场,也是经过导演同志和我一起商量过多少次、修改过多少次才改得比较好一些的。”[6]
将当代文学与当代传媒结合起来思考,开拓当代文学与传媒研究的全新领域,有着重要的学术意义,“通过考察传媒文化对当代文学的深层影响,从传播接受的角度重建中国当代文学史,探寻文学的传播接受对文学外部环境的重塑以及对文学内部结构的改变,能够拓展当代文学的研究视野,修正文学史研究中的偏失,摆脱一些历史盲点和思维惯性的负面影响。对被以往文学史所遮蔽的文学创作和文学现象进行再解读,对曾经在文学史上发生过重大影响的作家作品进行新的开掘,使文学史研究变得更加健全和完善,是重写文学史的重要环节”[7]。
首先,文学传媒研究引入的大量资讯、史料、口述、素材等,为重写文学史提供了“大数据”支持。这种支持有助于改变当代文学研究长期以来以定性研究占绝对主导地位的惯性思维,有助于更好地克服文学评价的主观性和差异性,以“量化考察”增强文学评价和文学史判断的客观性与科学性。“不同形式的文学传媒是文学研究无法回避的原始材料,对这些材料的基本数据的采集与分析,也将为其他学者进一步的深入研究提供可靠的史料。”[8]
其次,融媒手段赋能文学传播将有力突破传统文学史的封闭结构。中国当代文学史的批评与研究一直以来偏重对思潮演变的解析和对作家作品的解读,比较忽视文学接受主体对文学生产和文学传播的影响,容易将文学史描述成为作家发展史和作品呈现史,对文学的社会功能与社会作用重视不够。传统的文学史观认为,作者的智力劳动和作品的客观价值决定了作家、作品在历史上的地位,且具有稳定性。这种惯性思维逐渐将文学局限在生产美学和再现美学的封闭结构中,忽略了中国当代文学的价值取决于创作意识和接受意识的互动作用这一基本事实。时至今日,媒介技术进步与媒介环境变化对社会生产的影响日益加深,对文学生产与消费同样具有巨大的改造作用,在这种语境下,文学传媒研究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紧迫的。
最后,红色经典的融媒传播实践,将有力促进跨学科研究和互动认知方法的拓展,以文学传媒研究拓宽和深化文学史。无论是“初心与手迹”融媒活动中对手稿的重视和深入解析,还是“迎着新生的太阳”融媒活动中对初刊、初版本的还原和价值重估,都体现了跨学科研究的学术视野。即中国当代文学批评与研究离不开当代新闻学、传播学的理论营养,文化研究的理论与方法、接受美学、文学社会学和文化社会学的理论与观点,都可以为当代文学批评与研究带来新的创见。这些实践经验提醒学界,“以史料发掘为起点,以传媒研究印证和补充文学史,以传媒研究拓展和深化文学史。”[9]
在中国当代文学面临深刻变局的当下,文学作品走向受众和社会的主要渠道就是传媒,传媒是外部环境作用于文学的中介,也是作者、受众(读者)、编者、批评者、研究者相互沟通的桥梁,还是反映社会文化环境的“温度计”和“晴雨表”。说到底,媒介融合的大背景参与构建了当代文学生态。当代文学生态的和谐发展,需要建立一个立体、丰富、多元的价值体系,需要将共同历史时空中的所有文学存在把握为一个有机的生命系统,需要给每一种文学形态找到在系统中的合适位置,最终维持文学的总量平衡与结构稳定,这就是当代文学生态多样性。当代文学红色经典的融媒传播与创新实践,恰恰为构建当代文学生态多样性提供了有益的历史经验。
注释:
[1]赵学勇:《主持人语:重读“红色经典”》,《长江学术》2018年第3期。
[2]岳弘彬、曹昆:《推动媒体融合,习近平提到这“三新”》,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19/0126/c1001-30591439.html。
[3]钱小芊:《重温红色文学经典 谱写时代奋斗篇章》,《文艺报》2021年6月28日。
[4][7][8][9]黄发有:《中国当代文学传媒研究》,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202-203页,第2页,第16页,第9页。
[5][6]杨沫:《全民阅读精品文库·杨沫文集》(卷一·青春之歌),中国言实出版社,2015年版,第559页,第32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