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未来教育的生发奇点与现实挑战

王建颖， 张 红

(内蒙古工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 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51)

进入21世纪，数字化生存成为人们生活方式的新样态。以人工智能、VR/AR/MR、云计算、区块链、物联网、5G、数字孪生等为代表的数字技术日渐成熟且融合应用，加速了数字化转型的步伐，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的边界日渐消弭，人类正在进入一个虚实交融的全新的数字场域。随着远程办公、在线教学、在线娱乐渐成常态，用户数量稳定增加，刺激资本市场加大投资力度，元宇宙产业链初具雏形，在硬件、软件、应用、内容等方面均有了长足发展；相关的技术难题不断被破解，且呈现出技术汇聚的趋势，借助不断完善的技术平台，用户通过穿戴设备实现虚拟环境的沉浸式体验，获得身临其境的超感官体现；数字化转型已成为国家战略发展的新方向，2021年出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就将“加快数字化发展建设数字中国”作为“十四五”时期的重要目标之一[1]。在这一背景下，“元宇宙”(Metaverse)概念得到了广泛应用，2021年更是被称作“元宇宙元年”。在资本的裹挟下，“元宇宙”迅速出圈，成为科技、经济、文化、政治等领域广泛讨论的热点话题。元宇宙的兴起预示着人类社会正在经历数字化转型的关键阶段，社会诸多领域面临着发展的奇点。

一、元宇宙的来临与未来教育构想

(一)元宇宙的起源与演变

“元宇宙”这一概念翻译自“Metaverse”，但早在20世纪60年代，美国科幻作家卢耶的小说《幻世3》所描写的三重模拟世界就已经具备了“元宇宙”的雏形。在1992年尼尔·史蒂文森(Neal Stephenson)创作的科幻小说《雪崩》中，作者描绘了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的“超元域”，这个借助网络搭建的虚拟世界也被称作“元宇宙”，人们在其中通过操控化身(avatar)来实现互动。这一设定不仅影响着后续的科幻作家，也不断激发着人们构思数字化生存的想象图景，Metaverse的出现则正式揭开了元宇宙的面纱。而且，信息技术时代的到来使影视、游戏作品以充满想象的视听语言进一步展现了具象化的元宇宙世界。1982年的电影《电子世界争霸》第一次构建了赛博空间(Cyberspace)，1999年的电影《黑客帝国》则进一步展现了位于现实世界之外的虚拟世界——“矩阵”(Matrix)，对元宇宙的构想有着高度的哲思性与超前的预见性。2018年的电影《头号玩家》可以被称作第一部元宇宙概念电影，电影中描述的“绿洲”世界构成了人们生活的一部分，玩家通过VR头显进入逼真的虚拟世界，展开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完成的各项活动。此外，元宇宙游戏产业蓬勃发展，以《我的世界》、《动物森友会》、Roblox、TheSandbox、HorizonWorlds等为代表的元宇宙游戏让玩家可以体会到虚拟与现实交汇的“元人境界”，不断验证着元宇宙的安全性与可拓展性，成为元宇宙应用与发展的重要领域。

从词源看，英文的Mateverse(元宇宙)由前缀mate(超越)和词干verse(宇宙)组成，意指超越现实世界的新世界。中文语境中的元宇宙则借助“宇宙”的隐喻，表明宇宙在时间和空间上的广延性，“四方上下曰宇，往来古今曰宙”[3](P.5899)。当前，人们对元宇宙的解释呈多样化趋势，元宇宙仍然是一个不断演化、不断完善的新概念。元宇宙的丰富内涵决定着学界和业界存在多种解释范式，如李海峰、王炜总结了元宇宙的四种解释范式(具身网络说、社会生态说、虚拟时空说、虚实融合说)[4]，许加彪、程伟瀚总结了元宇宙从“图像域”到“拟态域”的现实表征(从图像语言到数字语言、从实物载体到虚拟载体、从中心化到去中心化)[5]，号称“元宇宙第一股”的罗布乐思(Roblox)则总结了元宇宙的多种特征(身份属性、社交属性、沉浸感、低延迟、多样性、随时随地、经济属性、文明属性)[6]，以上观点从不同角度揭示了元宇宙的本质规定性。概言之，元宇宙就是以互联网、人工智能、区块链技术为支撑，通过信息通信技术和智能设备把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耦合一体，依据自己的主观想象建构和再造的一个虚实融通的现实镜像世界[7]，重塑了人与技术的关系，为人类探索利用现实世界提供了新的思路与方法。

(二)元宇宙理念与未来教育的耦合

元宇宙是一个超越现实世界的更高维度的虚拟空间[8]，同时兼备具身沉浸体验、共创共享共治、虚实交融共生、实时在线交互等特点，这与未来教育的发展理念和方向不谋而合。从实践看，元宇宙的相关技术已经被应用到教育活动中，在情境化教学、个性化学习、游戏化学习和教师研修等教学场景中有着巨大的应用潜力[9]，既推动着教育的智能化变革，也不断探索、验证着元宇宙与教育深度融合的可能。

第一，具身沉浸的教育体验，再现真实世界的图景。传统的网络需要将信息通过电子设备传达给人类，这里的信息与人是相对存在的，是失真的，元宇宙则让信息与人实现了更高程度的交融。置身于元宇宙营造的虚拟空间，人们可以开展娱乐、社交、交易、教学等各项活动，以多种知觉联动的方式沉浸在场景之中。这种沉浸体验是具身性的，“身”不仅包括身体，而且集听觉、视觉、触觉等多种感觉于一体，使人产生强烈的在场感，甚至会产生现实自我与虚拟自我合为一体的错觉。元宇宙不仅让人在虚拟世界中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而且在真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融合中获得超现实的感官体验。元宇宙的教育应用则为师生创设了沉浸式的教学互动场域，教师和学生可以凭借虚拟身份开展在线互动。[10]

第二，共创共享共治，鼓励多元教育主体的参与。这是元宇宙的基本价值观。元宇宙是一个去中心化的开放平台，在区块链技术的加持下，所有参与者均可在元宇宙中自主创造内容，构建想象的虚拟世界，拓展元宇宙的边界。在元宇宙中，在线资源的存储、连接、管理都极为便捷，所有资源都向使用者敞开，使其共享元宇宙的最新成果。元宇宙是由数字契约和社会契约共同支配的，无法脱离人的存在而存在，这也决定了元宇宙的治理主体是人，它由所有参与者共同完成。教育是一项以人的终身发展为目标的事业，元宇宙与教育的融合则将人的主体性地位提到新的高度，体现在教育元宇宙是教育主体共同创造、所得成果由教育主体共享、治理活动由教育主体共同参与等方面。

第三，虚实交融共生，拓宽教育活动的环境。从元宇宙与现实世界的关系看，元宇宙是现实世界的数字再现，它与现实世界共在，但它不能取代现实世界。现实世界的人进入元宇宙主要有两种途径：一是借助穿戴设备与元宇宙交互，二是以数字化身的形式融入到元宇宙之中，实现数字化生存。现实世界和元宇宙中的人类行为可以相互映射和转换，实现高度联动。在教育元宇宙空间，虚拟学习环境与现实学习环境互为补充，结合教学活动创造所需的环境，将虚拟实验的教学场地定位于教室，利用数字资源完成教学活动。

第四，即时在线交互，实现虚实教育环境的有效联动。元宇宙的交互技术为使用者创造了即时性的交互体验，打破心理世界与物理世界、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之间的壁垒，允许使用者借助辅助工具创设教学活动所需的场景与资源，进而开展教学、社交等活动。同时，元宇宙缩短了在线交互的时间周期，让使用者的即时交互成为可能。在元宇宙技术的加持下，虚拟教学环境与现实世界的边界趋于模糊，师生可以在两种教学环境间自由转换，及时优化教学活动的要素配置。

二、元宇宙赋能未来教育的生发奇点

元宇宙是新技术、新思维、新方法的综合[11]，能够赋能教育以深刻且根本的变革契机，为未来教育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和目标。在技术层面，元宇宙赋予教育与智能技术深度融合的可能性，满足教育主体对技术素养的多样化需求；在思维层面，元宇宙促使教育者超越传统的技术思维，确立与智能化教学相适应的高阶思维，如交互思维、智慧思维、共享思维等；在方法层面，元宇宙为教育变革提供了方法性启发。元宇宙对教育的影响体现在教学模式、教学场域、教学资源、教学评价等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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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变革传统的教学模式，实现元宇宙与教学的深度融合

元宇宙将从教学主体、教学理念、教学方法等方面重构当下的教学形态，确立一种全新的“元宇宙+教育”模式，创新人才培养的方式。

一是教学主体的变革。元宇宙中的教学主体呈现出人机共存的新态势，除虚拟化身之外，教育元宇宙中还存在着各种虚拟机器人，教学主体转变为教师、学生、虚拟机器人三种类型。元宇宙不仅丰富了师生间的交互内容，还产生了人机交互、机机交互两种形式，不仅学习者可以在现实与虚拟世界间自由穿梭，实现信息的传递与反馈，而且虚拟化身也能够在元宇宙中展开交往、讨论和学习，实现自身的成长。教育元宇宙为教学主体提供了丰富的情感联结，增进了主体间的情感交互，研究表明，元宇宙有效减少了学习者的学习困难。[12]二是教学理念的变革。元宇宙进一步确证了学生学习的主体性，教师和学生既是教学主体，又是教学的开发者和使用者。相应地，教学理念则由知识本位转向育人本位，教学的侧重点由“教”转向“学”，更加强调学生的自主学习、泛在学习、个性化学习、探究性学习等。在教学活动中，注重突出学生的主体意识，营造民主、包容、自主的学习氛围，促成学生知识的主动建构；激发学生的想象力与创造力，培养其批判性精神；制定个性化的学习方略，使学生能够结合自身的兴趣、爱好开展学习活动；以问题为指向，模拟再现现实生活场景，着重培养学生发现、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三是教学方法的变革。元宇宙时代的教学活动摆脱了单一、线性的经验驱动模式，转而向数据化、智能化、个性化驱动转型，大数据分析将对教学过程中的各个环节做出评判，为教学优化提供依据。大数据也为教学方法的改进与创新提供了内在支持，教学活动逐步摆脱讲授法一家独大的局面，呈现出多种形态、情境、要素交织融合的趋势。一些新的教学方法得到了应用与推广，如交互式教学方法、跨学科教学、游戏化教学等极大提高了教学过程的仿真性、互动性、趣味性。

(二)拓展在线教学资源，建立开放共享式教学资源库

元宇宙将从根本上改变教学资源孤岛的局面，实现教学资源的智能互联。在传统教学中，教学资源主要为纸质资源、多媒体资源和网络资源，学习者与教学资源的联动需要发挥教师的中介作用。教育元宇宙的教学资源主要为还原真实场景的虚拟资源，学习者与教学资源能够直接展开联动，实现深度感知交互。

一是教学资源的拓展挖掘。借助人工智能技术，元宇宙持续开发智能教学内容，实现教学资源的永续生产，结合学习者的个性需求进行智能化、动态化推送。学习者则可以充分调动感官系统参与到学习的过程中，获得深度沉浸的学习体验，进而实现“心流”体验的完全沉浸式学习。[13]二是教学资源的共建共享。元宇宙的开放性、泛在性决定了教学资源的使用者与创造者是一体的，学校、教师、学习者、开发者等相关主体都能参与到教学资源的编辑、创造过程中，持续更新教学资源，满足使用者的多样化需求。借助区块链、数字孪生等技术，元宇宙创设了一个开放式的数字化资源库，物理实体将信息搜集、归类、整理后传递给数字孪生体，数字孪生体则向物理实体下达搜集信息的指令，在这种循环中资源库得以不断更新。此外，数字化资源库为各类平台资源提供了展示、流转和共享的可能，学习者能够在元宇宙中实现跨平台、跨区域的教学资源交互。三是教学资源的优化配置。元宇宙打破了教学资源利用的现实壁垒，促进资源的有效流通，优化资源配置，使不同地区、不同阶层、不同年龄的学习者都能够平等享受优质的教学资源。元宇宙促成教学资源的再分配，赋能弱势群体公平利用教学资源的机会，从根源上解决了教学资源时空限制、发展不均衡、利用困难等积弊，为公平且有质量的教学活动提供了有力支持。

(三)构建智慧学习场域，创设多维立体的实时交互空间

作为虚拟空间，元宇宙升级甚至颠覆了人们对于传统环境结构的认知。[14]从技术赋能的角度看，元宇宙+教育构建了虚实交融的智慧学习场域，营造了多维立体的实时交互空间，使教学活动克服了时间、空间等客观限制，教师能够创设出更真实的教学情境，学习者可以开展深层次的认知活动，获得超现实的感官体验，如在地理教学中教师可以还原现实世界的场景，让学生身临其境地观察和感受当地的人文、自然风貌。

一是拓展交互场域。元宇宙不仅将智能技术融入到教学的全过程，而且丰富了教学主体和教学内容的交互形式，在信息交互的同时也渗透进主体的情感因素，推动教学活动的有序运转，确保了人机协同的真正发生。此外，元宇宙+教育重塑了个体、群体与机器的关系，催生了教师、学生、机器等多元主体混合交互的形式，支持多元主体的跨界协同与合作创新，拓展了人机双向反馈的智能应用场域。[15]二是创设学习场域。校内学习与社会化学习、课堂学习与课后学习、线下学习与线上学习的形式相融合，现实生活中无法触及的体验都能在虚拟空间中得到实现，并验证学习者的猜想。此外，元宇宙的时空环境有助于拓展第二课堂的边界，教学活动不仅包括课堂教学，还包括各种正式与非正式的学习活动，以此满足学生个性化的学习需求。三是营造心理场域。元宇宙为学习者营造了具有安全感的氛围，满足其学习活动中的心理需求。学习者通过沉浸式参与产生认知与身体高度协调的具身体验，在生生、师生交互中产生对所处环境和教学活动的认同感，进而获得良好的学习体验。四是构建文化场域。元宇宙促成人与技术的深度融合，旨在提升人的数字化生存境况，把人的生存与发展视作价值原点，这正是人文精神在元宇宙时代延续的体现。元宇宙+教育整合了教学主体、教学内容、教学方法、教学情境等要素，为教学活动创造了平等、开放、公正、创新的文化场域。

(四)创新教学评价体系，助推高质量教育教学目标的实现

元宇宙+教育的智能化教学方式能够对教学行为进行全过程的评价，对学生的学习成绩、课堂表现、情感态度、心理开展动态监测，借助大数据搜集、分析学习过程中的各项参数，以此衡量学生的学习效果，并为教师的学习监督、问题发现、行为干预等提供依据。智能化评价有助于改变以往数据采集困难、问题揭示不足、监测不连贯等顽疾，实现教学评价的数据化、透明化、科学化，形成与高质量教育教学目标相适应的现代教学评价体系。

首先，教育元宇宙能够实现评价主体的多元化。元宇宙+教育主体的多元性决定了评价主体的多元化，学生、教师、学校、政府、开发者、第三方机构等相关主体都能成为教学评价的主体，他们的共同参与是确保评价准确性的坚实保障。长期以来，学生在教育评价活动中是缺位的，评价方式是“他评”主导的，忽略了学生在学习过程中的情感体验、自我需要，学生是教学活动的全程参与者，他们的自我评价有助于全面客观地反映学生学习的真实情况。其次，教育元宇宙能够促进评价过程的多维化。依托互联网和物联网，学生的外部学习行为和内部心理动态都将以数字化的形式呈现，为教育评价提供全方位、多维度的数据资料。再次，教育元宇宙能够实现评价维度的层次化。评价标准从单一走向多元，从唯成绩、唯分数的“知识本位”向注重思维能力、探究能力、自主学习能力、解决问题的能力转变，进而与学生核心素养相结合，探索知识、能力与素养相融合的多维度评价。评价的价值导向从学生单一、片面的发展向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发展转变，关注学生的个性化发展与动态性成长。最后，教育元宇宙可以做到评价方法的多样化。评价方法由结果性评价向过程性评价、表现形式评价、增值评价等多种方式的综合应用转变，结合元宇宙的时代转变，大力强化教育数据的搜集、整理与分析，提高评价的智能化水平，推动元宇宙+教育的高质量发展。

三、元宇宙时代教育发展面临的挑战与应对

元宇宙与现实世界共创了虚实交融的教学新生态，为未来教育发展的模式与路向带来了挑战和机遇。在甚嚣尘上的元宇宙大潮背后，我们应批判性地看待它对教育的影响，既要反对将元宇宙+教育视作解决当前教育问题的神话的做法，也要反对抗拒教育元宇宙的观念，积极探索元宇宙与教育融合的有效方式，推动元宇宙+教育的推广与应用。

(一)未来教育发展面临的挑战

一是顶层设计相对滞后，引发教育实践的诸多实践乱象。在国家层面，政府对元宇宙在教育领域的应用尚未形成系统的规划，主要关注AI、VR、AR等核心技术在各级各类教育领域的应用，对其目标、运作机制、平台建设、数字资源等尚未做出明确规定，很难为教育实践提供操作性的指导。元宇宙的教育应用需要建立一套完整的运行机制，但现有的法律法规对元宇宙仍缺乏相应的规定，增加了政府部门对相关教育教学活动监管的难度。作为一种新兴的教育形态，元宇宙+教育的理论与实践还处在自发探索阶段，基本理论问题尚未在学界和业界达成共识。教育元宇宙是教育发展的必然趋势或技术想象，还是真概念或炒作，这些猜想都需要长期的实践才能得到验证。在实践中，元宇宙的技术标准尚未形成，同样缺乏行业标准，元宇宙+教育仍处在野蛮生长的快速扩张阶段。当下，元宇宙成为新一轮资本炒作的重点，在教育领域引发了诸多乱象，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元宇宙+教育融合的真正实现。

二是关键技术尚未成熟，教育元宇宙应用效果与口碑双差。元宇宙是技术集群进化的产物，对技术的依赖性极强，当前，技术局限性依然是制约元宇宙快速发展的重要因素。[16]从教育元宇宙的支撑技术看，相关技术的开发与推广已取得了一定成就，VR、AR等技术在教学中的应用已颇有成效，但部分关键技术难题仍未破解，脑机接口等硬件设备的技术尚未实现根本性突破，元宇宙的底层技术如区块链、人工智能、5G、传感技术等尚不成熟，难以为教育元宇宙的大规模推广提供支持。在教学活动中师生的体验感不佳，表现为数据获取难度大、网络信号差、智能化程度较低、虚拟现实不够自然、人机交互难以进行等等。元宇宙有着较高的技术门槛，阻碍了在教育教学中的应用。专业硬件载体数量不足、携带不方便、操作繁琐、价格较高、头戴设备的舒适度不高等问题都决定了教育元宇宙尚不具备大规模普及的条件；在软件设备方面，VR、AR等内容的开发成本较高且难以批量复制，平台之间的兼容性不强，网络的稳定性较差，设备的功能不齐全，对使用者的要求较高。此外，当前使用者的信息素养尚不足以适应大规模开展与元宇宙相关的教学活动，其技术应用的思维、观念、能力与教育的现实需要之间存在较大差距，距教育元宇宙的大规模推广仍有一定的距离。

三是教学活动缺乏深度，教育元宇宙的理念尚未落到实处。元宇宙与教育的融合呼唤全新教学模式的出现，需要从思维、方法和行动等层面改革现有的教学要素，重新规划和设计教学活动。但在具体实践中，教学活动与元宇宙技术的融合还流于表面，缺乏系统的理论引导。教学交互方式延续了现实世界中的师生交互，学生的参与度不强，充其量是师生交互场域的转变，人机交互、机机交互尚未真正落到实处。教学活动仍未摆脱传统思维的束缚，教学方式仍然是传统教学的改进与优化，并未实现根本转变。以在线教学为例，疫情防控期间在线教学方式已成常态，但多数教学仍然是将现实课堂投射到互联网平台上，使用数字影像还原现实教学的场景，使用在线平台投放学习资源，这种教学方式只是“在线上”的教学，是传统教学的延续，即便是“线上+线下”混合式教学也不具备“元宇宙+教育”的特征。教学内容侧重于讲解和展示，对课程内容的开发程度不大，与课程知识体系的要求相去甚远。此外，教学资源的开发、存储、整合等尚未形成体系，还处在教学资源的数字投射阶段，数字化资源的实际利用率不高。

四是数字伦理风险凸显，教育元宇宙的应用前景有待求证。元宇宙的数字化、智能化、创造性等特点对教育产生潜在的伦理风险。首先，教育元宇宙的普及诱发数据安全风险。教育元宇宙中的信息以数据的形式存在，信息的爆炸式增长对数据的隐私性、安全性、可靠性构成了更大挑战。其次，教育元宇宙滋生新的不公正。学习者自身禀赋的不同决定着他们在学习条件上的差异，但在元宇宙的赋权下这种差异既可能被缩减，也可能被无限放大。在自发探索阶段，元宇宙+教育的发展动力遵循着市场经济的逻辑，而资本的逐利性激化了学习者的内部分化，放大了弱势群体的天然不足，“马太效应”日益凸显。此外，部分人群被排除在教育元宇宙之外，无法共享教育元宇宙的成果。再次，算法规训带来教育价值的偏离。教育元宇宙的运作建立在智能算法的技术基础之上，而算法对学习者的价值倾向产生着潜在的导向作用。若在初始阶段教育价值取向就存在一定的偏差，那么在后期的学习和优化阶段这种偏差将会持续被放大，最终影响学习者思维方式、思想观念的养成。正如桑斯坦(Cass R.Sunstein)提出的“信息茧房子”理论，由于公众的信息需求并不是全方面的，所以他们只会注意自己选择的内容和使自己愉悦的信息，元宇宙在资本的运作下，不断为学习者提供具有“刺激性”的讯息，久而久之他们就会将自身桎梏于像蚕茧一般的“信息茧房”之中。[17]最后，元宇宙的沉浸性诱使学习者沉迷其中。教育元宇宙吸引学习者在虚拟世界中探索、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但部分自我掌控力不足的学习者可能会深陷其中，导致学习和身体分离，教育不再是苦海行舟，而是一场感官游戏，“我思我并不一定能在”，但“我感受我就存在”，学生极有可能陷入“缸中之脑”的悖论，无法辨别什么是真实，无法论证自己是否活在“可能的世界”中。[18](PP.8～9)

(二)应对策略

一是加快教育新基建的布局规划，夯实教育元宇宙的技术基座。元宇宙时代，科学技术的更新迭代造就了教育教学的新模态，我们应提前布局，科学规划，加快教育基础设施建设，推动教育的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元宇宙的基础设施自下而上可分为物理层、软件层、数据层、规则层、应用层[19](P.160)，每一层都融入元宇宙的相关技术与方法，为未来教育的变革提供坚实的技术基座。物理层是指在现实世界构建元宇宙的硬件设备，是元宇宙其他基础设施的根基，包括5G网络、物联网、沉浸设备等，主要功能是教育数据的搜集、存储、分类、交流、应用等。软件层位于物理层之上，是加工、处理、分析数据的主体，由元宇宙的支撑软件及开发包构成，包括VR软件系统、云计算、元宇宙软件系统等。软件层又分为基础软件和应用软件两种类型，主要功能是智能识别与智能认知，为教育的智能化运作提供技术支持。数据层包括数据中心和数字资产，确保数字的互联互通，主要功能是教育数据库更新、教育系统循环等。规则层包括数字治理、数字标准，负责维护数字的运行秩序，为教育的精细化管理、个性化管理、系统性管理提供依据。数据层和规则层为教育的运作、管理、优化提供了数字依据。应用层是前四个层面在教育元宇宙中的实际应用，从教学、管理、评价等方面不同程度地影响着教育活动的开展。教育元宇宙的基础设施是逐层建设的，从低到高，层次越来越抽象，下层为上层奠定基础，上层为下层确立建设目标，如此层层叠加，构成了教育元宇宙的基础架构，维系其运作和功能的发挥。[20]

二是协商制定体系化的技术标准，确立教育元宇宙的运行规范。教育元宇宙是涉及多学科、多领域、多主体的新兴事物，需要确立科学的推进策略，多方协商、共同制定技术标准。首先，成立教育元宇宙的公共研究组织，确保教育元宇宙研究的公共性。由政府牵头，组建包括企业、研究机构、学校、教师等相关主体在内的教育元宇宙组织，强化政企、校企合作，整合政策、技术、市场等优势，探索形成标准化组织和研究机构，如元宇宙教育实验室、元宇宙研究院等。其次，共同协商制定技术标准，促进教育元宇宙的科学化发展。在多方主体协商的基础上，探索教育元宇宙的技术标准化、兼容化，以制定政策、法规、指导意见、行业标准等文件的形式对数字资源、教学活动、数字化行为等作出规定，探索确立元宇宙+教育的指标体系。再次，探索元宇宙在学校教学中的试点应用，以点带面降低相应的技术风险。以部分学校为试点单位，积极开展元宇宙教学实验，着力打造典型案例。在试行元宇宙教学方式的同时采集数据，并以此作为技术标准优化的依据，这样不仅能够解决实际问题，验证相关理论的正确性，而且有助于教育元宇宙技术标准体系的优化完善。最后，制定管理制度，保证教育元宇宙有序发展。在教育元宇宙空间，教学活动呈现出虚实交融、个性化、多样化的新特点，迫切需要建立与之相对应的管理制度，包括针对学生行为规范的学生管理制度和针对虚拟校园、课程设置、教学实施、教师行为等的学校管理制度。

三是探索基于元宇宙的教学模式，形成教育元宇宙的发展动能。元宇宙技术赋能教育变革的新机遇，教学工作者应结合智能化、数字化的新要求，探索适应元宇宙要求的教育新模态。在教学思维上，明确教育元宇宙的根基在于人文[21]，坚持以人为本的理念，立足教育的“育人”本质，警惕教育元宇宙带来的新异化。结合核心素养的多维要求，在传授知识的同时，注重学习者学习能力、思维品质、思想道德等综合素养的培育，结合时代语境不断丰富人的本质。在教学理论上，应在吸收借鉴已有学习理论的基础上，探索以具身认知为核心的学习理论，厘清元宇宙空间内学习的发生机制。探索已有教学理论(如对话教学、情境化教学等)在元宇宙空间的适切性，构建适应元宇宙的教学理论。在教学关系上，摒弃二元对立思维，坚持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教学方式。明确教学是人与人之间而非人与机器之间的关系，机器无法替代人类，教学的价值理性不能被技术理性所取代。在教学内容上，既要注重开发虚拟世界中的教学资源，又要将现实世界中的教学资源复刻到教育元宇宙场域，形成虚实交融、丰富多样的数字化教学资源。在教学实践中，教师也要发挥其主观能动性，积极应对教育元宇宙所带来的不确定性，提升自身的教学胜任力，探索多样化的教学策略，提高教学效能。

四是确立多主体协作的开发体系，推动教育元宇宙的持续发展。教育元宇宙建设涉及不同主体，是一项有着跨学科、复杂性、长期性特征的系统工程，需要构建包括政府、研究机构、企业、个人等多元主体参与的开发体系，以此实现教育元宇宙的可持续发展。政府主要从顶层规划层面主导教育元宇宙的发展方向，在政策、资金、环境等方面引导、鼓励和支持教育元宇宙平台的开发，并对研发过程进行监督和管理，引导和规范相关主体的研发行为。研究机构主要负责教育元宇宙相关技术的开发、运营和后台维护工作，由政府牵头、科研院校和企业参与，整合资金、技术、人才等优势，组建教育元宇宙的开发团队，积极开展技术交流合作，不断攻克教育元宇宙推广应用中的底层技术和关键技术难题，让技术成果惠及更多使用者。企业与研究机构、学校的合作既能弥补研究机构在元宇宙开发中资金、应用推广等方面的不足，又能推动元宇宙与教学实践的深度融合，深化理论与实践的融合生长。教师、学生、家长、管理者等个体既是教育元宇宙的使用者，也可以成为子元宇宙的开发者，元宇宙的可延展性和兼容性决定了个体也能参与到元宇宙的创建过程中。通过多种方式激励个体的参与，促进教育元宇宙的自我优化与完善，拓展元宇宙的边界。面对教育元宇宙的机遇与挑战，教育科研人员应始终保持开放包容的心态，践行建设者、研究者和实践者的身份，不断促进教育元宇宙的优化完善。[22]

元宇宙的出现顺应了时代发展的潮流，也对教育变革产生了根本性的影响，元宇宙+教育将成为新一轮教育改革发展的方向。元宇宙+教育不是取代已有的教育形态，而是丰富教育的本质，拓展教学活动的时空边界，挖掘数字化学习资源，变革教学模式，重塑虚实交融的智慧学习场域，形成全新的教育生态。教育元宇宙的发展将通往何处仍然是摆在教育理论和实践工作者面前的难题，我们应准确把握元宇宙之于教育的变与不变，确立教育元宇宙的理论体系与实践模式，坚守教育的初心与使命，探寻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实现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