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审视纽曼的大学理想

莫灿灿，夏华，钱丰收

（安徽开放大学安徽继续教育网络园区管理中心，安徽 合肥 230022）

自大学诞生以来，人们孜孜不倦地探索其相关理论和实践。大学为学生提供一个学习知识、提升自我的场所，在促进个人发展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这也正是纽曼大学理想的现实写照。约翰·亨利·纽曼（本文简称纽曼）在都柏林天主教大学任职期间的演讲，后经整理修改，1873年出版了《大学的理想》一书。该书凝结了纽曼关于大学教育的心血，在高等教育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纽曼系统阐述了和大学有关的主题，具有前瞻性，启发人们对大学的思考。但是，纽曼的大学教育思想在西方高等教育史上也颇具争议，也受到了严厉的抨击。

一、纽曼的大学理想背景探析

纽曼将自己对大学的概念、目的、教育观等融入《大学的理想》这本书里，形成自己独到的见解，在西方高等教育发展史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在探索研读的同时，应结合作者自身的经历和当时的时代背景，理解纽曼对大学基本问题的探讨。

（一）纽曼大学理想产生的思想基础

纽曼自身的宗教经历及其神学观，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其对大学的见解。1801年，纽曼在伦敦出生，父亲银行家的身份为其提供了优质的生活条件，纽曼也跟随家人信奉了基督教。1816年，纽曼在牛津大学深造，深受牛津大学的导师制、寄宿制等的影响。1822年，纽曼成为奥利尔学院的院士，主攻神学。1824年，他信奉英国国教，成为一名牧师，后续不断为英国国教会服务。直至1841年，随着牛津运动的结束，他与英国国教会决裂，思想上发生了巨大的转变。1845年，他皈依天主教。1852—1858年，他担任爱尔兰天主教大学校长，在探索大学教育实践的过程中，不断地丰富其对大学教育的思想认识。纽曼在追寻宗教的路途中，追寻一种内心的神圣，寻求宗教的真理。在他的心里，真理是上帝本身。纽曼宗教信仰的变化历程以及神学观，反映了他思想上的斗争，也给予了他多角度、全方位、辩证看待问题的思维方式。这也在他的大学理想论述中得到印证。19世纪中期，英国的高等教育有了长足发展，实用成为新大学的显著特征。新大学回应时代的需求，摆脱传统的束缚。新大学将神学排除在大学之外。而纽曼并没有一味地迎合大众，他认为“神学是知识的一个分支”[1]20，神学作为知识的一个分支，维持了知识的整体性、完整性。

理性主义哲学奠定了纽曼对大学理想探索的思想基础。理性主义是一种探究人的自由本质，推崇人的理性的哲学思想，在教育上强调并重视培养人的理性，摒弃教育的职业性、功利性、实用性。这深刻地影响了纽曼。在纽曼看来，人们在接受大学教育时，“是对出现在眼前的事情的恰如其分的本能判断力”[1]。

（二）纽曼大学理想产生的时代背景

纽曼的大学理想还与当时的时代背景有着深厚的联系。

17-18世纪，追求政治自由和民主成为时代的主旋律。美国、法国、英国相继爆发战争和革命。美国大革命的胜利传播了民主、自由的理念，直接影响到其他国家。法国大革命，打击了封建制度，瓦解封建统治，传播了先进的思想。其他国家革命的胜利，在一定程度上威胁了英国的地位。在政治自由这个大环境的影响下，英国也走上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道路，资产阶级登上历史舞台。18世纪60年代，英国开始了工业革命，增强了国力，为殖民扩张和侵略战争提供了物质基础。英国人民享受着革命带来的胜利果实，自己闲暇时间的增多，对接受高等教育的需求日益强烈。经济的发展进一步促使社会阶层固化，拉大富人与穷人之间的差距。与此同时，为了适应大规模生产的需要，英国急需大批掌握科技、管理、军事等新技术人才，为此建立了专门实施科学教育的新大学，也就是“新大学运动”，以此实现政治诉求和精神追求，引发了对古典传统教育的挑战。一时间，讲实效、重效率、排斥传统的神学知识等新思想扑面而来。面对传统古典教育遭受巨大挑战的窘境，纽曼坚持捍卫传统，反对功利主义，发表对大学教育的一系列看法，试图通过真理、自由教育等观点说服大众，重申传统的教义。这也侧面反映了纽曼的大学理想传统、保守、顽固的一面。

二、纽曼的大学理想的传统守护

纽曼从捍卫传统高等教育的角度出发，对大学的基本问题进行多角度探究。我们可以从大学是什么、大学的教学内容、大学的目的、自由教育等方面了解纽曼的大学理想。

（一）大学：一个传授普遍知识的场所

纽曼在《大学的理想》一书中，明确提出大学是一个传授普遍知识的地方。大学应以传播和推广知识为目的，最终获取知识本身，并不是增扩知识。大学的目的是理智的。大学是智慧的教育、追求真理的场所，“是所有知识和科学、事实和原理、探索和发现、实施和思考的有效保护力量[2]。纽曼这对大学寄予美好的希望和殷切的呼唤。他理想中的大学“是传授普遍知识的地方”[1]1，“大学所关注的对象是学生，是传授知识。而科学院或学会才是专门的研究机构”[3]。由此可见，纽曼理想中的大学唯一的职能应该是教学。在这所大学里，教师应专注于将自己现有的知识传授给学生，而不是去获取新的知识。纽曼认为“发现和教学是两种迥异的功能”[1]译者前言。发现更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或者团体去做。发现并不是大学最终的目标，因为发现真理的过程对人的要求非常高，需要离群索居，心无旁骛，才能够悟出真理。相比之下，一些学术团体或者机构更适合哲学探索和增扩知识，例如法国的科学学会、英国的不列颠协会，他们将科学研究作为自身考虑的对象而不是学生。总之，在纽曼看来，大学就应该坚持教学是唯一职能，排斥科学研究。

纽曼理想中的大学一直在强调知识本身是目的。纽曼所认为的知识“不仅是对世界的认知结果，更是一种自由人的生活方式”[4]。因此，在纽曼脑海里构建的大学，知识不应有贵贱之分，一切趋于平等。“人类的知识是相关的，不能只强调一点而不及多余”[5]，每一种知识都有自己独特的视角，相互组成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大学里的知识吸纳了人类的精神、艺术等方面的多种知识，每个知识分支都有着自己的作用。因此，大学教育更应该注重知识的完整性，扩大学科范畴，让学生获得更丰富的知识。

（二）大学：一个践行自由教育的地方

纽曼一生都在追求真理，将真理视为至上信条。追寻真理的过程中，“纽曼设计了一种称为自由教育的大学教育”[6]。他通过对自由教育的阐述，描绘了理想中的大学，希望大学通过自由教育培育出真正的绅士，而不是让学生成为技能或者职业的俘虏。也就是说，学生在大学理应接受自由教育，通过这种教育获得心灵上的洗礼，最终到达真理的世界。。到19世纪，生活在英国的纽曼糅合了古希腊的博雅教育与英国的绅士教育，发展并丰富了自由教育的内涵。

纽曼认为，大学是充满自由的场所，是为了人的自由而教育，大学教育是自由的教育。[1]1纽曼的自由教育思想在大学里得到实践。他对自由教育的内涵、形式、木匾等的全面表述，彰显出他对探求真理、追求真理的决心。因此，学生通过接受自由教育，获得自我思考和探索的能力，成为理智的自由人，让理智得到培养，让心灵得到洗礼。纽曼眼中的自由教育强调知识的本身，注重的理性培养，最终培养出有理性的合格公民。[7]纽曼理想中的大学是一个践行自由教育的地方。通过了解纽曼的自由教育思想，大学应该是通过自由教育对学生进行理性培育，赋予学生领悟力、判断力和探究力，形成终身的哲学思维习惯。同时，学生在接受自由教育的同时需警惕陷入功利性主义的陷阱。

三、纽曼的大学理想的现实写照

纽曼的大学理想深刻阐述了大学的主要问题，在高等教育发展史上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但也有些许矛盾所在。

纽曼的大学理想终究逃不过个人和时代的局限。19世纪，德国的大学在洪堡的教学与科研相统一的理念下发展，大学不仅是传授知识、培养人才的场所，还是发展和创新知识的地方。大学不再是仅仅培养拥有自由知识的绅士，更需要培养专家、人才，去适应现代社会的挑战。大学科学研究的功能被挖掘，并被很多大学所借鉴，取得不错的效果。这显然与纽曼认为的教学是大学唯一的职能相违背。纽曼的大学理想极力提倡自由教育、反对职业教育的观点已经无法应对现代社会知识分支的细密性以及专业的分化趋势，它忽视了社会大发展的实际需要，无法对科学革命做出有利的反击。此外，纽曼的大学理想倡导传授普遍知识，却忽视了对美德的赞赏和培养。真正的大学教育更应该提倡净化心灵，提高道德素养，培养高尚情操。纽曼的大学理想认为，教学是唯一的职能，忽视科研的重要性，也不利于大学的可持续发展。知识不仅需要传授，更需要发展和创新，教师也要善于发现新知识，为学生的知识注入新鲜血液。

纽曼的大学理想带有传统色彩，希望通过大学教育传达美好的向往。但是，在实践的过程中依然坎坷。1851年，纽曼受邀成为爱尔兰天主教大学的首任校长。这所大学也正是纽曼大学理念的实践之地，他周旋于各种力量之间，寄希望通过制度来落实他的大学理想。可事与愿违，纽曼的自由教育思想在这所大学里并没有得到最终的实现。大学的资助者们认为，大学理应为爱尔兰人民服务，造福爱尔兰人民，并不是面向全世界。纽曼在这所大学期间，大学的招生人数逐年递减。中产阶级家庭有更多的选择，如剑桥大学、牛津大学等；普通阶级家庭则选择更具实用性的大学或者学院，甚至有些天主教徒认为完全没有接受大学教育的必要。纽曼的大学理想被现实折磨得遍体鳞伤。

四、纽曼的大学理想中的希望曙光

纵使时代变迁，岁月流逝，纽曼的大学理想依旧熠熠生辉，瑕不掩瑜。我们要用辩证的观点看待理论的发展，纽曼的大学理想依旧有值得借鉴的地方。我国大学在发展的过程中，依旧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让大学发挥自己的使命，造福社会，造福国家，造福人类。

（一）追寻理性，重塑理念

无论时代如何变化，理智的培养，心智的训练依旧是大学追求的理念之一。大学自诞生之日起，就与理性分不开。大学是人们追求至高无上真理的地方，汇聚一群充满智慧头脑的人。他们发挥想象力，搭建真理和现实之间的桥梁。大学的教育应像雅斯贝尔斯所畅想，“获得一种意义深远的自由”[8]。大学用智慧充实人们的头脑，用知识丰富人们的精神境界，用真理打动人们的内心深处。当今，社会发展迅速，大学在应对挑战时，一方面要把握社会大发展的趋势，另一方面要坚守自己的初心。大学既不能成为功利主义的傀儡，让人格的培养、智慧的获得丢失了应有之地。“大学不是‘风向标’，不能社会流行什么，就迎合什么，大学应该是理性的堡垒，大学应该有自己的思想”。[9]。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社会发展日新月异，大学生面临的诱惑也日趋多样性，如若缺失理性，必将生活在空虚、寂寞、乏味的痛苦中。大学正是塑造三观的重要时段。大学更应该培养学生的理性精神，追求真理的价值观，注重人生价值的追求，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这也正是纽曼大学理想的精神所至。

（二）通才与专才并行，全面发展

纽曼追寻自由教育，反对为职业做准备的专业教育，倡导大学教育应以自由教育为主。这也是后世对其理论争议较大的部分。但这并不意味着纽曼追求自由教育、反对职业教育的理念及做法就是失败的、不可取的。我们应该看到他追求自由教育中理性的做法，让自由教育和专业教育中的精华部分和谐并存，反而更有利于大学生的全面发展、综合素质的提高。

纽曼的自由教育倡导心智的训练，理智的发展，倡导追求自由。为此，大学教育应该提供完整而普遍的知识，以追求知识本身为目的，培养良好的社会公民，保持追求知识的纯粹性。从纽曼自由教育的观点中，我们更应该看到自由教育培养出来的通才，具有重要的作用。现代社会发展的脚步日趋加快，我国高等教育为适应社会发展也要做出相应的变化，应对时代的挑战。但部分大学专业设置面过窄，过度注重学生们技能训练，而忽视了理智的发展，重应用轻理论的矛盾也日益突出。大学最根本的目的是培养人，如何平衡自由教育与专业教育是个时代命题。因此，在高等教育发展过程中，既要培养拥有完整知识的通才，也要培养应用型人才，让拥有“自由知识”的通才和拥有“实用知识”的专才各自发挥作用，让大学走得更深远，发挥更大的作用。

总之，纽曼的大学理想是对大学进行的深入系统的探索，相关理论值得借鉴，不论是因为个人还是时代的局限造成有些许的瑕疵，但依然有闪光点，应该用辩证的眼光重新审视。现代意义的大学的发展，依旧需要汲取其有用之处，才能让大学充分发挥教学、研究和服务社会的职能，让大学既保持象牙塔的至上真理追求，又走出象牙塔，获得更深远意义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