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大选：与最后的优雅与理想主义告别

曹然

3月8日，韩国总统候选人尹锡悦在济州举行集会，进行拉票活动。图/澎湃影像

3月7日，五年一度的总统选举投票日前两天，一个砸向执政党党首宋永吉的锤子，敲下了2022年韩国总统选举拉票環节的大幕。在两位最重要的总统候选人李在明、尹锡悦深陷“地产舞弊门”“赌博门”“教唆检举门”“岳母骗保门”“简历造假门”“算命巫蛊门”等一系列丑闻后，这场被韩、美主流媒体评价为“比烂大会”的选举再次刷新了下限。

现任总统文在寅发表声明称，仇恨和暴力不能改变世界。五年前他在光化门的烛光中成为新总统时，韩国社会似乎看到了一个优雅温和的政治时代到来——新总统和他任用的班底文质彬彬，优雅谦和。他们多是出身韩国民主化运动时期的人权律师，和声望甚高的前总统金大中、卢武铉关系密切，又少了卢武铉竞选时期的霸气与激进。

竞选政纲的落地，让进步阵营的温和与理想主义一度照进韩国社会的现实：对外是多边主义的外交和经贸政策，中韩关系转暖，朝韩、朝美领导人历史性的会晤;对内是较有成效的疫情防控和经济复苏措施，以及不断提高的公共福利水平。不过，2020年之后，极化的时代与疫情的持续带来经济滑坡与全球化倒退，危机超出了一个任期内总统的能力范围。

自然，理想主义班底也并非都经得起检验。过去五年间，共同民主党二号人物安熙正因性侵入狱，首尔市长朴元淳在被举报“性骚扰”后自杀。被誉为“江南左派”的人权律师曹国在就任法务部长后丑闻频发，更让进步派的支持者陷入全面分裂。

韩国政坛“常青树”金钟仁曾在2017年选举前对文在寅提出建议，作为进步派的领导者，必须在谦恭与威权、理想与现实间作出艰难的取舍。2021年，金钟仁带领反对派从文在寅手中夺走首尔、釜山的市长职位。正是这次地方补选，让惨败的共同民主党作出新的选择，被视为“杀伐果断”的李在明成为2022年总统选举的候选人，文在寅支持的与他作风接近的前总理李洛渊落败。

虽与文在寅身处同一党派，也同为人权律师出身，李在明此前一直代表进步阵营最激进的声音。竞选期间，“让股指重回5000点”几乎成为他的口头禅。韩国媒体认为他善用社交媒体、发表过激言论、煽动民族主义和平民主义，将他称为“韩国特朗普”。传统的进步阵营将此视为莫大的讽刺。

但也许只有“特朗普”才能打败“特朗普”。最大在野党国民力量党推出的总统候选人尹锡悦，也不是保守阵营的传统领袖。检察官出身的他曾坐镇调查朴槿惠“亲信干政门”和前总统李明博的贪腐案，又因为坚决审查曹国案而和文在寅决裂。意识形态上，他强烈支持自由市场，反对高福利制度，支持美国在韩部署萨德反导系统。和李在明一样，他也被对手攻击为“民粹主义者”。

显然，2022年选举完全是政治新生代的较量。无法控制保守派激进声音的金钟仁在2021年地方补选后辞去党派职务。文在寅2017年竞选时的老对手、持“中间微微偏右”立场的安哲秀在一次次选举落败后，最终决定站队尹锡悦，早早退出了2022年的争夺。

新生代的竞选重在攻击甚至抹黑对手，不仅包括与执政、清廉无关的陈年旧事，也祸及候选人的父母、妻子和子女。直到3月8日法定拜票时间结束，也没有一位主要候选人拿出全面改革或继承文在寅时代的政纲。不断更新的“政策公约”更像是为了吸引人气、激发话题而写就的口号合集，而候选人们则忙于为儿子涉赌、妻子简历造假、“参与算命”之类的丑闻鞠躬道歉。

分析认为，无论是李在明还是尹锡悦上台，他们激进的、带有民粹色彩的作风都很难让朝鲜半岛重回2018年到2019年的“黄金时代”。而政策激进化能否带领韩国走出全球普遍性的后疫情经济、社会危机，则未可知。

在他们的喧哗声中，主张“低头看路”的文在寅支持率达到历届总统之最，直到2022年3月仍超过40%，远高于此前历任总统执政末年支持率的平均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