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林公路”文选

背在行囊里的家国情怀

杨仲年

在激情似火的骄阳7月，我非常荣幸地参加了由福建省委宣传部和昌吉州党委宣传部联合组织的“重走林公路，丝路援疆情”采风活动。活动结束了，但心中的震撼和感动却在持续发酵，让我久久不能释怀，久久不能平静。一代名臣那浸入骨髓的家国情怀，一代诗人那忧国忧民的千古绝唱，一代书法家那笔走龙蛇的惊世墨宝，如果还不足以让你感动的话，作为军事专家塞防实边的战略构想，作为农业专家屯垦勘地的务实为民，作为水利专家兴修水利的造福边疆，以及遍布全疆的“林公渠”“林公路”“林公车”“林公井”，却惠及了全疆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林则徐的名字在新疆已经传颂唱响180年了。

采风活动日程安排得非常满，每天都至少考察四个以上有关林则徐事迹的参观点，忙碌到很晚才能休息，但再累都感觉很值。一路走来，我感动得常常难以入眠，而最让我感动的是林公无时不在的家国情怀。这种情怀是与生俱来的，是深入骨髓的，是不可或缺的，就像是背在行囊中随身携带的物品一样，是林公身上光耀至今最宝贵的精神财富。尤其是贬谪新疆途中，这种家国情怀镶嵌在他高大的人格之上，依附于他硬朗的骨骼之中，展现在他不朽的功绩之内。直到临终时，他才把这种镶嵌在灵魂里的家国情怀暂时放下，但仍然要求子子孙孙代代相传下去。

身居庙堂时体现的家国情怀

家国天下是中华民族传统的精神信仰，家国情怀早已深深融入到中华儿女的精神血脉之中，沉淀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宝贵财富，内化为中华民族历经磨难而不衰、饱尝艰辛而不屈的不竭动力，而这在林则徐身上都得到了集中体现。在福州林则徐纪念馆、林则徐故居、三坊七巷，在福州西湖治水展馆、林则徐书斋，在马尾军港、马尾海军基地、马尾船政博物馆等各个参观点上，我的身心接受了一次又一次洗礼，始终被林则徐的事迹持续感动着。

我们采访了林则徐的六代孙林祝光、七代孙林燕颐、九代孙林纾晗以及纪念馆馆长等人。随着一场场采访的深入，我们对林则徐的认知，从一个禁烟英雄逐渐拓展延伸，一个具有坚贞不渝的爱国精神、气贯长虹的民族正气、刚直不阿的高尚风范、诗书一流的大德才俊，逐渐在脑海中清晰地形成了。随后我又查阅了各个纪念馆的大量资料，聆听了林则徐后人的述说，买到了两本研究林则徐的绝版书籍后，兴奋地踏上了重走林公路的回疆行程。一路上我都如饥似渴地对搜集的资料深入研究、仔细消化、认真吸收，随着从福建到新疆的行程增加，我对林则徐更加敬佩得五体投地了。

林则徐于乾隆五十年（1785年8月30日）出生在福建侯官（今福州市），他生性聪颖，在4岁时便由父亲“怀之入塾，抱之膝上”，口授四书五经，8岁时，就在学堂上写出了“海到无涯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的诗句，震惊四座。14岁考中秀才后，到福建最著名的鳌峰书院读书，受教于刚直不阿的教育家郑光策，很早就受到了家国情怀的熏陶。此时，林则徐完成了他的第一本读书札记《云左山房杂录》，将诸子百家思想一同采纳，家国情怀的思想就在书中反映出来了。入读期间，林则徐结识了儒学家陈寿祺，接受了郑光策“经世致用”之学，树立了“经国救世”的远大抱负。

林则徐20岁时考中举人，27岁会试中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开始进入官场。此后历任国史馆协修，撰文官，翻书房行走，清秘堂办事，江西、云南的正副考官，江南道监察御史等。在7年京官时期，他矢志做一个济世匡时的正直官吏，在京参加“宣南诗社”时，结识了龚自珍、魏源等爱国人士，在诗社里进行诗文酬唱活动，耳濡目染之际，也深深奠定了他家国情怀的理念。

此后，他每到一处都把家国情怀放在首位，无论是做京官还是做地方官，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是否对国家有利。在履任浙江盐运使时，整顿盐政，取得突出成效；担任江苏按察使期间，澄清江苏吏治，改革审判程序，亲自裁决案件，甚至黑夜潜行，明察暗访，验尸时亦亲自动手，把江苏的积压案件处理十之八九，被江苏人民称颂为“林青天”；在先后任湖北、河南、江宁布政使时，所至之处贪污腐败之气望风解缓，一时贤名满天下；升任河道总督后，在治理黄河上取得了突出成效；调任江苏巡抚期间，他在农业、漕务、水利、救灾、吏治各方面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在林则徐所处的那个时代，能够做到“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委实不易，他不论在何处为官，都能够始终如一，就是因为心中秉持了家国情怀，始终把国家放在第一位。他年轻时的诗文很早就体现了爱民为国的思想，“孜孜与民敷肺肠，毋施箠楚加桁杨”，呼吁官员要爱护百姓。他甚至在给皇帝的奏疏中写道：“昼见阴霾之象，自省愆尤；宵闻风雨之声，难安寝席。”读过的人，无不为林则徐顶着抗旨的危险，舍身为百姓的真情所感动。

爱国主义和家国情怀始终被历代志士仁人所秉持，被亿万炎黄子孙所推崇敬仰，无论是“位卑未敢忘忧国”的陆游，还是“苟利国家生死以”的林则徐，他们身上不仅承载着一代代中华儿女为国甘愿舍弃一切的人生境界、价值追求和使命担当，更标示着民族精神和家国情怀的代代传承。

虎门销烟中体现的家国情怀

“虎门销烟”无疑是林则徐最伟大的壮举，是他家国情怀的一次集中体现，使他一举而千古留名，成为人人敬仰的民族英雄。此次禁烟运动，维护了中国人民的利益和尊严，表明了中国人民敢于抗击任何外来侵略者的英雄气概和坚强决心。1839年3月，林则徐到广州禁烟，他对外严正声明：“若鸦片一日不绝，本大臣一日不回，誓与此事相始终，断无中止之理。”挫败了英国驻华商务监督义律和鸦片贩子的阴谋，收缴全部鸦片近2万箱，约237万余斤，于6月3日起在虎门海滩上，经过22天才把缴获的鸦片全部销毁。1839年是我国禁烟史上最重要的一年，也是林则徐一生之中最辉煌的时候。

在查办禁烟期间，林则徐在自己的府衙门口，写下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副著名的对联。虎门销烟在林则徐的领导下取得胜利，它向全世界宣告中华民族不会向侵略者屈服的决心，是人类历史上旷古未有的壮举，体现了中华民族的勇气和不屈意志，而林则徐作为这一事件的领导者，成为中华民族当之无愧的民族英雄！

林则徐虽被定为“罪臣”，但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老百姓认可他的家国情怀。得知林则徐蒙冤被革职后，广东的老百姓纷纷来到林则徐住处探望，人多到竟然阻塞了街巷。老百姓给林则徐送来了52块牌匾，内容有“民沾其惠，夷畏其威”“勋留东粤，泽遍南山”“德敷五岭，威慑重洋”等，歌颂了林则徐至高无上的家国情怀和威慑外敌的大无畏精神。

林则徐贬谪后，一路向西踏上了去新疆的长途，经过河南时，恰好遇到黄河发洪水，林则徐马上协助王鼎治水。大家都想治水成功后，是不是可以减免罪责，但最终还是事与愿违，即使治水成功了也还是继续发配新疆。此事再次激起老百姓的愤怒，在中原掀起救援林则徐的高潮。开封知府邹鸣鹤公开声称：“有能救林则徐者酬万金。”可见老百姓对林则徐的认可程度，只要心怀天下，以家国为己任，老百姓都会欢迎。

提起禁毒这段历史，林则徐第六代孙女、林则徐基金会副会长林祝光痛心地说道：“一百多年过去了，现在怎么还有那么多人吸毒呢？看来禁毒形势依然严峻复杂，特别是新型毒品极易对青少年造成诱惑和危害。我觉得禁毒工作应该是全社会的责任，我们也要贯彻林公的禁毒精神，把禁毒斗争进行到底。”林祝光说起禁毒工作就非常激动，为了继承先辈的遗志，她经常带着林则徐基金会的人员，到强制隔离戒毒所看望戒毒人员。看到一些年轻人在如花的年纪沾染上毒品，在大好青春年华却误入歧途，她心如刀割。每次到戒毒所，她都耐心地劝导，给戒毒所的年轻人讲林公的禁毒故事和生平事迹，希望以此鼓起他们与毒魔抗争的斗志。她还多次到幼儿园、中小学、福州大学等宣讲林则徐的故事，开展禁毒宣传。近些年，林则徐的后人足迹遍布全国各地及英国、澳大利亚、美国等，就为了加大禁毒的宣传力度。林祝光说：“林则徐基金会募集资金制作了林公塑像，赠送给很多中小学的禁毒宣教室、陕西蒲城林则徐纪念馆等。我们宣扬禁毒，就是要将先祖的遗志代代相传，要把林公这种家国情怀延续下去。毒品一日不绝，禁毒一日不止。”

贬谪新疆时体现的家国情怀

在清代大量流放新疆的官员中，林则徐无疑是最著名的，也最具影响力的英雄人物。他在贬谪后始终忧国忧民，就像把家国情怀装进了行囊一样，把这种情怀带进了新疆，影响了新疆，他又为各族人民大办好事，在新疆做出了杰出的历史贡献，所以获得了新疆各族人民的长思久仰，相颂至今。

林则徐禁烟抗英，功绩卓著，却无辜戴罪，革职流放，空怀壮志，难济时艰，但强烈而持久的，却是一息尚存图报国，虽九死而终不悔的家国情怀。林则徐自1841年7月13日接到流放命令，次日离开浙江镇海军营上路，历时一年五个月到达伊犁。其间带病治理开封祥符黄河决口半年多，卧病西安两个月等曲折不计在内，仅1842年8月11日从西安上路，到12月10日抵达伊犁惠远城（今霍城县惠远古城），就走了四个月零三天（即122天）。在当时的条件下，冰雪严寒的相逼，衰龄病魔的缠绕，都未能使林则徐倒下去。在新疆三年期间，他通过各种途径，以拳拳之心寻求报国之道，以坚定不移的家国情怀为支撑，在新疆做了一系列贡献。

伊犁林则徐纪念馆900平方米的展厅内，共有6个单元，而“林则徐精神展”这个单元，弘扬的主要是林则徐的家国情怀，现已成为新疆重要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林则徐抵达伊犁前三天，恰好道光帝下旨裁撤伊犁总兵移置天津，林则徐应请连日商议，亲自起草奏折，积极协助伊犁将军布彦泰上奏，坚请保留，最终使道光帝改变初衷，裁撤西安镇总兵等建制，但却保留了伊犁镇总兵，有效巩固了新疆边防。伊犁州史志办专家赖洪波潜心研究林则徐数十年，采访时，他敬佩地说：林则徐在新疆的贡献，还在于最早提出了“塞防论”，提出了“稳定西北，经略东南”的战略构想，他作为一个贬谪的流官，想的不是个人得失，走到哪里都想着国家，满怀着家国情怀。

林则徐的家国情怀还体现在对新疆的史地研究和军事谋划上，他潜心研究新疆史地，努力讲求筹边之策，在赠送给伊犁领队大臣开明阿的诗中，明确指出新疆驻军的职责是：“静以绥中原，动以御外侮。”在巴楚屯垦时，他当时就奏请要在此地建城加强防卫，谁知他的独到见解，在100多年后还真的实现了。2004年2月19日，经党中央批准，一座军垦新城图木舒克市在此拔地而起，而建设这座城市的目的和初衷，完全符合林则徐当初的想法。在对整个新疆的边防进行实地考察后，林则徐提出了“终为中国患者，其俄罗斯乎”，向中华民族敲响了警钟，历史也充分证实了这位伟大爱国政治家的远见卓识。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沙俄趁火打劫，割占了我国西北7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充分印证了林则徐预言的准确性。

当时新疆最高的行政长官、伊犁将军布彦泰，对林则徐非常敬重，林则徐一到伊犁，就被布彦泰委派掌管粮饷处事务。1843年夏秋，林则徐带领人员在三棵树、红柳湾、阿勒卜斯垦田19万亩，在当时的农业生产水平条件下，能一下子开垦出如此大量的农田，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没有坚定的意志，没有一种情怀的支撑，绝对不可能做到。赖洪波只要谈起林则徐就滔滔不绝，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收不住了。他拿个小板凳，坐在林则徐纪念馆的一棵大树下开始介绍，1844年林则徐拿出自己的俸银，捐资承修复垦惠远城东阿齐乌苏废地的大渠龙口工程，亲自设计督修，率领民工挖石块、筑堤坝，历时4个月，用工20万人以上，平均每天有760人，工程之艰巨，“非亲临其境者，不得而知”。渠道贯通后，引来了喀什河水，使阿齐乌苏10余万亩土地得到灌溉，使清代伊犁屯垦得到巨大发展。赖洪波老师说道：阿齐乌苏大渠全长200多公里，我们伊犁当地的老百姓都叫皇渠，年灌溉面积达上百万亩，至今还在造福着伊犁各族人民，我们都亲切地称之为“林公渠”，林则徐的家国情怀到现在伊犁人民都铭记在心，他永远活在我们伊犁人民的心中。

在吐鲁番市坎儿井乐园博物馆，一家三代都和坎儿井有着生死契约的讲解员吐尔逊娜依·胡吉艾合买提，声音有点哽咽，她说她的父亲就是在挖坎儿井的时候死的，所以她立志要把坎儿井的故事讲好，让更多的人知道坎儿井，知道林则徐的家国情怀。吐尔逊娜依说，挖坎儿井十分艰辛，付出的劳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像她父亲一样的大批人，要把十几米甚至几十米深处的土，从井下一筐一筐背运上来。她自豪地说，坎儿井与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并称为中国古代三大工程，肯定有它了不起的地方。

我们一边参观，她一边给我们讲解：坎儿井，早在《史记》中便有记载，时称“井渠”。吐鲁番现存的坎儿井，多为清代林则徐带领大家陆续修建的，如今仍浇灌着大片绿洲良田。坎儿井的名称，新疆维吾尔语称为“坎儿孜”，伊朗波斯语称为“坎纳孜”，俄语称为“坎亚力孜”。新疆共有坎儿井1700多条，灌溉面积50多万亩。其中大多数坎儿井分布在吐鲁番和哈密盆地，占该盆地总耕地面积的67%，对发展当地农业生产和满足居民生活需要等都具有很重要的意义。

当我们一行人感慨于解说员丰富渊博的历史知识时，她的女儿努尔孜亚·吾甫尔却耐不住性子了，仅仅8岁的她竟然主动请缨，说接下来让她介绍。我们采访团一行都七嘴八舌地鼓励小家伙，看她有没有这个水平，结果让我们差点惊掉了下巴。努尔孜亚落落大方地介绍了一大堆，丝毫不亚于她的妈妈，她用稚嫩的语气说：“在我们吐鲁番老百姓的口中，一讲到坎儿井，大家都赞扬林则徐，现在老百姓都把坎儿井叫‘林公井’‘林公渠’，以示对林则徐的怀念和感激。”我们一行人，尤其是福建媒体的朋友们，一面对林则徐的功绩大加赞赏，一面对维吾尔族小解说员也竖起了大拇指。

为官从政中体现的家国情怀

林则徐背在行囊里的家国情怀，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而且他对新疆的关注其实很早就开始了，在陕西担任按察使的时候，就曾为新疆赋诗四首。尤其是“隔窗梧竹萧萧响，知是风声是雨声”“遥怜绝塞阵云寒，万户消砧泪暗弹”“秋到天山早飞雪，征人何处望长安”等句子，关心新疆黎民百姓的情感跃然纸上。而“漫拟沙场拼热血，忽窥明镜减雄心”“何事戍楼鸣画角，双尖耳耸马悲嘶”等诗句，表达了他担心祖国西陲的战况，忧心张格尔叛乱攻陷喀什噶尔后，对新疆老百姓生命财产的影响，想到新疆前方将士征战的艰苦，渴望着上前线杀敌报国，但又感到力不从心而愧歉怅然的心态。

然而世事难料，始终心系新疆，关心新疆安危的林则徐，虎门销烟后就真的贬谪到新疆，然而他行囊里的家国情怀却始终没有放下，反而愈发浓厚了。被贬流放新疆后，在西安与老妻临别时，他赋诗表明了自己的心态，“出门一笑莫心哀，浩荡襟怀到处开”，显示出他对革职遣戍豁然大度的胸怀。他在组诗的第二首中写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是林则徐最喜欢的诗句，也是他一生坚守的家国情怀。他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只要是有利国家的事，就要不顾生死全力以赴，不能计较个人的荣辱祸福而看风转舵，避祸趋福。这既是林则徐家国情怀的集中体现，也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更是百余年来点亮中国人家国情怀的一盏明灯。

1844年冬，林则徐以衰老带病之躯，开始查勘南疆的荒地，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他风餐露宿，在茫茫戈壁沙滩上长途跋涉近2万里。他在写给全小汀的诗中写道：“蓬山俦侣赋西征，累月边庭并辔行。”他经年累月地穿行在库车、阿克苏、叶尔羌（今莎车县）、和阗、喀什噶尔、巴尔楚克等南疆八城和吐鲁番、哈密等地，“荒碛长驱回鹘马，惊沙乱扑曼胡缨”，查勘荒地60余万亩。他之所以千辛万苦骑马踏遍南疆八城，希望“但期绣陇成千顷，敢惮锋车历八城”，就是为了屯垦更多的荒地，让老百姓吃饱肚子。近六旬之躯经受如此大的磨难，只因为心中有一份浓厚的家国情怀，让他“丈室维摩虽示疾，御风仍喜往来轻”，根本就不把勘地的困难当一回事。这几十万亩荒地陆续被开垦出来后，不仅缓解了驻新疆清军的粮饷危机，还解决了各族农民的土地问题，促进了少数民族地区经济的发展。

林则徐带领随从，每日走在南疆的乡村道路上，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地查勘土地，却越走越是凄凉、越走越是哀伤、越走越是心惊。村头地脚、乡村小道上，时常可以看到各族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生活极度贫困。而接待他们的一些伯克大人们，却是锦衣玉食、华服蟒袍，极尽奢华大度之能事，贫富差距大到令人惊诧的程度。心中装着老百姓的林则徐心急如焚，他给道光皇帝的奏折里写道：

查南路八城百姓生计艰难，沿途未见炊烟，仅以冷饼二三枚便度一日。遇桑葚瓜果成熟即取以充饥。其衣服褴褛者多，无论寒暑皆赤足奔走。

林则徐恳请皇上下旨，严加约束地方官吏，整治伯克，给老百姓活路。奏折后还附诗一首。

桑葚才肥杏又黄，甜瓜沙枣亦糇粮。

村村绝少炊烟起，冷饼盈怀唤作馕。

林则徐有一次去塔科纳尔沁查勘荒地，在返回哈密的途中，突然百余人围成一圈跪在地上，控告哈密王伯锡尔侵占公田、鱼肉百姓的非法行为。这个诉状接还是不接，处理不处理，怎样处理，对林则徐来说都是十分棘手的问题。哈密王不仅祖辈深得康熙帝、雍正帝、乾隆帝等历代皇帝的宠信，而且他本人也多次得到道光皇帝的嘉奖，哈密王家族历史上对新疆的统一是做过巨大贡献的，皇帝眼前的红人谁敢动，况且林则徐本身是罪臣的身份，如何敢插手查办哈密王的案子。

但林则徐就是林则徐，他把国家利益、百姓利益放在首位，决定受理此案。他置个人安危于不顾，暗中调查了伯锡尔侵占民田的情况，查访到伯锡尔侵占民田、征收苛捐杂税、敲诈勒索的证据，最终迫使哈密王伯锡尔退出万余亩所霸田地。林则徐冒着巨大的风险，把哈密王的案子办成了铁案，在得到布彦泰的同意后，他把处理情况写成告示，刻在石头上，公诸于众，留示后世。布彦泰将此事上奏道光皇帝，皇帝也很赞同，哈密群众则纷纷称颂：“林公活我。”

诗词联句中体现的家国情怀

林则徐现存诗、词、联233首，其中词38首，以记录新疆风土人情的《回疆竹枝词》最为著名。林则徐一生写了很多诗词，在诗文中体现最多的是他的家国情怀。

林则徐的一生是学习的一生，被誉为清朝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他55岁开始学习英语和葡萄牙语两种外语，表现出惊人的毅力，并主导编译了《四洲志》，此书对晚清的洋务运动乃至日本的明治维新都具有启发作用。

林则徐流放新疆期间，他的书法也臻于纯熟和精湛，走遍天山南北，到处应请为人写字，只可惜好多墨宝都在“文革”中被“破四旧”销毁了。自革职流放新疆以来，他压抑在胸中的激情喷涌而出，诗的思想内容和艺术水平，都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反映了他伟大的家国情怀、高尚的品格节操和丰富的内心世界。他以独特的斗争经历、雄厚的文学功底和幽怨苍凉的风格而自成一家，研究林则徐诗词，不仅是一个学习的过程，更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林则徐进疆后写道：“纵许三年生马角，也须千卷束牛腰。”表达了他贬谪后仍然不忘读书的强烈兴趣。贬谪新疆期间，为了能更加准确地掌握新疆的社情民意，从而运用到为国效力上，58岁高龄的他坚持学习维吾尔语，把维吾尔语的一些词组运用到诗歌里，用维吾尔语音译词汇创作诗词。他吟咏维吾尔族风情的佳作，内容涉及当地历史宗教、农作节气、文化艺术、建筑医疗、衣食起居、婚丧嫁娶等方面。他的诗句流畅顺口，内容丰富多彩，平淡中充满诙谐，写实中蕴含诗意，描述中富有哲理。在描写南疆民俗民风和气候特点时，他写道：“爱曼都祈岁事丰，终年不雨却宜风。乱吹戈壁龙沙起，桃杏花开分外红。”在描写新疆特色抓饭时他写道：“稻粱蔬果成抓饭，和入羊脂味总膻。”在描述维吾尔族人生活场景，家家门口爱栽树，一年四季戴毡帽的样子时，他幽默地写道：“村落齐开百子塘，泉清树密好寻凉。奈他头上仍毡毳，一任淋漓汗似浆。”在描述少数民族婚礼场面时，他形象地写道：“宗宗多半结丝罗，数尺红丝发后拖。新帕盖头扶马上，巴郎今夕捉央哥。”时至今日，维吾尔语中小伙子还叫巴郎，已婚妇女仍然叫央哥。在描述少数民族胡琴时，他写道：“苇茄八孔胡琴四，节拍都随击鼓镗。”同情担心南疆部分地区少数民族的穷苦生活，他用“穷边孤雁倍堪怜”的诗句进行表达。在控诉新疆高利贷的危害时，他写道：“阿南普作巴郎普，积久难寻避债台。”维吾尔语翻译过来，阿南普是本金，巴郎普是利息的意思，下层老百姓还不起高利贷的悲惨状况，被他用维吾尔语音译词汇描述得淋漓尽致。担心沙俄侵略，他愤然写道：“域外贪狼犹贴耳，肯教狂噬纵村尨（máng）。”在南疆勘地时，虽处人生低谷，但林则徐斗志高昂，“西域遍行三万里，斯游我亦浪称雄”，根本就不把艰难困苦当回事。

林则徐留存了不少的诗词，留下最多的却是反映他家国情怀的诗句，如“敢辞辛苦为苍生，仗节瀛壖（ruán）愧拥兵”“余生岂惜投豺虎，群策当思制犬羊”“但祝中原靖，奚辞绝塞艰。只身万里外，休戚总相关”“为官首要心身正，盖世功勋有口碑”，这些诗句，每一句都让人感到浓浓的家国情怀和拳拳的爱民之心。尤其是他“关山万里残宵梦，犹听江东战鼓声”的诗句，表明他身在新疆，梦中却还依稀听见东南沿海的战鼓声，关心国家命运的豪情跃然纸上。“小丑跳梁谁殄灭？中原揽辔望澄清”的句子，更是表明了他不因个人得失而消沉颓唐，仍以国家命运为怀，希望消灭外国侵略者，澄清天下的雄心壮志。

采风团一行从福州辗转飞到了伊犁，从伊犁林则徐纪念馆开始，一路向东重走林则徐当年走过的路程。林则徐有个好习惯，走到哪里都随身携带纪晓岚、洪亮吉、祁韵士等前人研究新疆的书籍，对照相关的诗文进行考证检验一番，因此他对新疆的风物人情都熟记无遗。初到伊犁，他就感受到了洪亮吉描述的“牛羊十万鞭驱至，三日城西路不开”的农牧业繁荣状况，也看到“鹁鸪啼处却东风，宛与江南气候同”的伊犁气候，对于一路饱受风霜之苦的他来说，总算是有了一点安慰。在霍城县委宣传部常磊副部长等领导的陪同下，我们登上了惠远古城最高的鼓楼，放眼四望马上就找到了感觉，如同伊犁将军伊勒图所撰楹联描述的那样，“源溯流沙气润万家烟井，泽通星宿波恬百里帆樯”，极目远眺，伊犁河风光尽收眼底，一派塞外江南的景色。

采风团一行来到果子沟大桥，乾隆进士祁韵士曾在果子沟赋诗曰“天外奇观似此少，壮游使我歌莫哀”，林则徐专门考证了祁韵士的诗文，对果子沟称颂不已。他在《荷戈纪程》中记道：“此处俗名果子沟，实为塔尔奇沟也。奇绝仙境，如入万花谷中。”采风团的帅哥们设备都很先进，看见果子沟大桥的绝美风景，忍不住同时放飞了四架无人机，结果有一架飞机飞得太远，差点没飞回来，幸好有惊无险地收回来了，我们这才重新开始了探寻林则徐事迹的行程。

在精河县渺无人烟的大戈壁上行走时，林则徐看着自己18岁的三儿子林聪彝和16岁的四儿子林拱枢，不禁心潮起伏，在途中写下了“携将两个阿孩儿，走马穿林似衮师。不及青莲夜郎去，拙妻龙剑许相随”的诗句。林则徐走到乌苏地界时，看到大片的待开垦土地，赋诗曰“中外总期无旷土，兵农何必有分名”，最早对兵团建设提出了自己的理念。在石河子，洪亮吉曾描述它们为“乌兰乌苏迄安济（安集海），十日见天不见地”，可见当时的荒凉，林则徐查看了当地的情形，也在《荷戈纪程》中作了记述，然而如今的石河子已经是瓜果飘香粮满仓的福地了。

在绥来县（今玛纳斯县）林则徐和两个儿子大吃一惊，此地竟然如此繁华。嘉庆十三年，举人方士淦描绘绥来县“富庶甲边城，风沙四望平”，道光三年进士，历任刑部侍郎的雷以敛描述绥来县的秋景：“寒林草木也知秋，金紫无边眼界收。”玛纳斯金帮玉底，曾任湖北汉阳、孝感知县等职的蒋业晋，在描述玛纳斯黄金碧玉时留有诗句：“地脉蓄精英，金沙耀冰涧。时于清流中，割取碧霞片。”乾隆帝身边的大红人，官至礼部尚书的纪晓岚，有诗句描述玛纳斯的黄金：“夜深宝气满山头，玛纳斯南半紫镠。”乾隆三十一年进士陈庭学，描绘玛纳斯老百姓安居乐业的诗句有“马牵夏木荫中歇，人在午鸡声里眠”等。林则徐一一做了考证，并在日记中记道：

又二十里绥来县城，在东关外军台住。此地旧名玛纳斯，今改为绥来县，田土膏腴，向产大米，贩各处。人物之繁不亚于兰州。

林则徐在风雪戍途三千里的行程中，唯独对玛纳斯给予了高度评价，甚至盖过了当时的迪化（今乌鲁木齐市）。在横渡玛纳斯河的时候，林则徐听从了建议，做了充分准备，把渡河的大车车轴加长、车轮加大、车辐加高，精选身强力壮的高头大马，在清晨河水较小的时候，才安安全全地渡过了玛纳斯河。渡玛纳斯河时，林则徐眺望不远处的天山，但见高峰耸峙，白雪皑皑，如美玉琼瑶，一路上的孤寂落寞之苦一扫而空。脑中顿时浮想联翩，看天山似乎也化作一位须发斑白的山神，热情地笑迎自己，贬谪之苦顿时烟消云散，家国情怀的豪迈之气涌上心头，心想：大约天山之神也向往春光明媚繁花似锦的世界吧！他情不自禁地搔着过早变白的头发，报以略带苦涩的微笑。马上赋诗一首，诗曰：

《塞外杂咏》之一

天山万笏耸琼瑶，导我西行伴寂寥。

我与山灵相对笑，满头晴雪共难消。

坐在特有的大轱辘车上晨渡玛纳斯河，林则徐感慨颇多，眼前看到的，是一幅幅色彩鲜明的玛纳斯民俗风情画。第一次坐如此高大威猛的大轱辘车，车的两轮非常高大，直径在六尺以上，车箱宽敞，上面覆盖半圆形的车篷，用以遮蔽烈日和风雨，和自己在内地坐的马车完全不同。意犹未尽的林则徐，诗兴大发，又赋诗一首以记之：

《塞外杂咏》之二

径丈圆轮引轴长，车如高屋太昂藏。晚晴风定搴帷坐，似倚楼头看夕阳。

林则徐到呼图壁后，查看了当地的屯垦，此时呼图壁名叫景化，属于玛纳斯管辖，林则徐查阅了随身携带的书籍。乾隆年间进士陈庭学曾在呼图壁留下诗句“苍茫野色送归程，绿满原田一望平”，记述了呼图壁满目庄稼的绿色田园景象。在昌吉，林则徐看到的是纪晓岚描写的“新稻翻匙香雪流，田家入市趁凉秋”的丰收景象，林则徐还考察了昌吉的市场，看到的是“昌吉新鱼贯柳条，笭箵（línɡxǐnɡ，渔具的总称）入市乱相招”的热闹景象。此外还有“西到宁边东阜康，狐踪处处认微茫”，昌吉的市面繁荣到一张狐狸皮居然比羊皮都便宜，让林则徐感叹不已。

在乌鲁木齐，林则徐会见了一众官员，应人之请写了很多书法字幅，写得最多的就是“万事但求过得去，待人须将心放平”等。在古牧地（米泉），乾隆年间进士蒋业晋曾留有诗句“十里见孤戍，地传古牧名”，林则徐按照诗文记载进行了考证，记了日记。在阜康，乾隆年间进士庄肇庆留有诗句“儿女虽相忆，何由识阜康”。嘉庆年间绍兴人史善长有诗云“庭州多乐土，此县独清贫”，认为庭州其他县都很富裕，只有阜康最穷。林则徐在阜康受了很多苦，幸好迪化知州成瑞和昌吉县令德俊派人来迎接，阜康县尉王蕴章快速赶来接应，才化解了窘迫。途经滋泥泉子时，远望博格达峰群峰连绵，白雪皑皑，雄伟壮观，林公心情非常激动，想到祖国的大好河山正在被列强蚕食，未免悲从心来，义愤填膺，留诗一首：

扬沙瀚海行犹滞，啮雪穹庐味早谙。

知是旷怀能作达，只愁烽火照江南。

在吉木萨尔县，道光年间进士黄壶舟留有诗句“不愧芳名称吉木，万家闾舍碧云深”，纪晓岚也留诗赞美吉木萨尔“榆槐处处绿参天，行尽青山未到边”，林则徐得到县丞潘奕标和参将颜武隆的接待，并在《荷戈纪程》中对吉木萨尔作了记载。在奇台县，县令博忠阿和领队大臣全小汀隆重接待了林则徐，谁知三年后全小汀提任喀喇沙尔办事大臣，和林则徐一起勘地，做出了巨大贡献，林则徐还专门为他写了几首诗。林则徐看到奇台县万亩旱田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场景，瞬间被震撼了，但也如实描述了这种粗放式耕作的情况和存在的问题，他在诗中写道：

不解芸锄不粪田，一经撒种便由天。

幸多旷土凭人择，歇两年来种一年。

在木垒河，乾隆年间进士陈庭学曾把它描述为“山气朝如墨，沙堆草半黄”，洪亮吉描述为“峰峰塞路谁能究，只觉檐前北斗低”，林则徐在此记载了阿魏菇，称为西域珍品。采风团从木垒县驱车翻越天山东段峡谷，前往吐鲁番，而这条路也是当年林则徐从哈密赶往乌鲁木齐的路。我们反方向踏着林公路走，搭乘的是空调大巴，仍然感觉到翻越天山的艰险，当年林则徐坐马车所遇之险恶可想而知。从哈密到木垒，过“七角井”和“一碗泉”时，林则徐把当时所经历的艰难困苦写入了诗中：

积素迷天路渺漫，蹒跚败履独禁寒。

埋馀马耳尖仍在，洒到乌头白恐难。

离疆回内地后，林则徐非但没有记恨道光帝，没有埋怨作为鸦片战争替罪羊的冤屈，反而用“我亦投荒未死身，重来持节沐皇仁”“飘泊身曾经绝域，栖迟恩许惜残年”的诗句，坦陈自己将继续以家国情怀为念，生命不息，珍惜时间，争取能为国家做出更大的贡献。然而在疆三年已物是人非，很多宫廷侍卫和京官都不认识了，无人引见，连进京面圣的机会都没有了，“谁知按部青门日，已是颓颜白发人”“除书频忝姓名标，自入关来未入朝”。不过林则徐始终以家国为重，不计前嫌，仍然非常感激道光皇帝把他从新疆赦免回来，诗中出现“辜负君恩三十载，况从绝塞起羁臣”。此后，哪里有危难，道光帝就把他填充到哪里去，但他好像把家国情怀装进了行囊，一点怨言都没有，不计困苦要干出一番事业，写出了“伏阙批鳞再濒死，杖血未干行万里”“荷戟初来金齿卫，未忘国君匡扶计”的诗句。

担任云贵总督后，与新疆的大漠平沙景象不同，他的诗句中出现了“彩云城郭冬不冰，山茶花红玉梅白”“东风一夜春光透，刚到花朝见牡丹”的另一番美景。不论在何地任职，他的家国情怀始终未曾放下，到云南任职时，林则徐已经63岁了，贬谪新疆三年，奔驰万里，过度劳累，加之自然条件恶劣，早落下一身疾病，来到西南可以说是强撑带病上任。到任才四个月，其妻病卒，四十年的共同生活，一朝生离死别，让林则徐悲痛万分，旧病又复迭发，但他的诗句中仍然是“壮志不随华发改，孱躯偏与素心违”，在年老体弱多病的情况下，仍然非常坚强，自勉诗中写出了“重镇岂宜容卧理，乞身泪满老臣衣”的诗句。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了，“敢道膏肓石与泉，沉疴深恐误筹边”，担心耽误了国家大事才乞退让贤，不得不向清廷请求开缺回籍就医调治。卸任后也无法安心养病，拖着病躯写出了“身似闲僧退院初，维摩丈室暗踟蹰”之句，心里想的还是国计民生。

养病时他也没有闲着，始终放不下心的还是国事纷扰，他一直担心来自越南方向法国的狼子野心，他写道：“独有恫瘝（guān）仍在抱，忧时长结寸心丹”“独有停云劳怅望，柴桑一老最关情”。两个“独有”，体现出他心系国境安危的不解情结。离任临走时，他还写下“济艰幸仗同舟力，定远还资曲突谋。莫恃征西烽火息，从来未雨合绸缪”，拖着病体谆谆告诫留任官员，要防范来自法国的威胁。林则徐的一生，始终念兹在兹的就是家国情怀，纵然养病故里，也决不能忘记他工作生活过的每一片热土。他在病中写道：“闽海黔山遥相讯，纵非联袂也情亲”“一鞭明日玉龙关，还望苍山积翠间”。在他心目中，国家的一寸土地都不能丢失，国家的利益一点都不能损失，祖国的一草一木都寄托着他浓浓的家国情怀。

清正廉洁中体现的家国情怀

在福州林则徐纪念馆，馆藏着一盏清代青花煤油灯，这是林家最为珍视的传家宝，因为它蕴含着林家一脉相承的清廉勤俭家风。采风团分别采访了林则徐六代孙林祝光、七代孙林燕颐、九代孙林纾晗。在一堆“长枪短炮”的围攻下，林祝光一点都不怯场，她向我们娓娓道来，讲起了林则徐的故事。林氏家族有两个传家宝，一个是“灯”，另一个是“豆”。灯是一盏青花煤油灯，林公小时候家境贫寒，他有10位兄弟姐妹，一家12口人到了晚上就围着这一盏灯，林则徐和父亲靠前一点，在灯前读书。母亲和其他姐妹坐在后面，做纸花等女红贴补家用。平时就点一个灯芯，只有到过年过节的时候才点两个灯芯。豆就是素炒豆腐，林家人逢年过节，都会炒一盘素炒豆腐，素炒豆腐的寓意就是，豆腐是方方正正的，做人要堂堂正正，素炒清清淡淡，做事就要清清白白。

我们都静静地听着不敢提问，怕打断了她的思路，林祝光自豪而平静地继续说道：林则徐历官十四省，统兵四十万，又是官至一品的封疆大臣，但遗留的家产却极为有限。

我在边上一边速记一边想：我们每个党员干部，都应该学习林公，做到自重、自警、自省、自励，做到在奢靡之风、享乐主义和极端个人主义的侵蚀面前一尘不染，一身正气。为了记住这富有哲理的一次采访，我请林家三代后人在我的笔记本上都签了名。为了这个签名，我还差点被大巴车扔掉，幸亏州党委宣传部张晓丽科长带着一众媒体人，在纪念馆前的停车场上等我，让我很不好意思。

后来，晚清名臣曾国藩听到林则徐三个儿子分家时才各得铜钱六千串后大为感慨：“督抚二十年，家私如此，真不可及，吾辈当以为法。”林则徐堪为廉政典范。

作家冰心在世时，把林则徐的名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悬于屋内，作为自己的座右铭。我们到福州采访时，福州市把林则徐的这句名言视为城市名片，悬挂在城市的各个醒目位置和公共场合。林则徐的廉洁已经渗入家族血脉之中了，他曾留下诗句“师友肯临容膝地，儿孙莫负等身书”，表明了他以诗礼传家，不求儿孙富贵，但要廉洁等身的理念。他认为子孙不宜多财，因而写道：“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教育后代要保持清白家风，勤俭度日。林则徐七代孙林燕颐等，提起先祖的廉洁家风都是如数家珍，随口就能说几句林则徐的诗句。在林则徐纪念馆回廊里，只有8岁的林则徐九代孙林纾晗，用稚嫩的童音给我们背诵了林则徐廉洁奉公著名的“十无益”，随行记者很快就制作了一期视频。

存心不善，风水无益。不孝父母，奉神无益。

兄弟不和，交友无益。行止不端，读书无益。

心高气傲，博学无益。作事乖张，聪明无益。

不惜元气，服药无益。时运不通，妄求无益。

妄取人财，布施无益。淫恶肆欲，阴骘无益。

1843年，林则徐在伊犁为邓廷桢送行时曾写下“青史凭谁定是非”，将禁烟抗英的功过是非，付之于历史和后人去评判。离开新疆后，清廷给了他哀荣，人民给了他怀念，历史却给了他公正。1858年，马克思在《鸦片贸易史》一文中，高度赞颂了林则徐英勇顽强的反侵略斗争。1957年，毛泽东主席对反帝反封建运动划分了时间段，毛主席指出，我们反殖民的民主革命“从林则徐算起，一直革了一百多年”，他把林则徐这一震惊寰宇的壮举，看作是中国人民反帝斗争和民主革命的伟大起点。北京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第一幅浮雕，就是林则徐领导的虎门销烟的壮烈场景。

1997年香港回归前夕，经美国当局同意，爱国华侨在纽约建立了林则徐广场，树立起高达6.5米的林则徐铜像。气宇轩昂、仪态非凡的林则徐像，充分显示了中华民族威武不屈的精神。美国还将纽约著名的东百老汇街改名为“林则徐街”，在世界各地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林则徐当年逝世后，英国的杜莎夫人蜡像馆，特地为林则徐郑淑卿夫妇制作蜡像，成为少数可长期展出的名人蜡像。当今世界特别是美国、墨西哥等国毒品走私成为国际公害时，林则徐更成为全世界反毒禁毒的象征和旗帜。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国际联盟把虎门销烟开始的6月3日定为“国际禁烟日”；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联合国又把虎门销烟结束的翌日，即6月26日定为“国际禁毒日”。国际天文学会于1999年2月将新发现的一颗小行星命名为“林则徐星”。这既是对林则徐禁烟抗英历史功绩的充分肯定，也是在世界范围内对林则徐禁毒精神的弘扬，林公地下有知该当欣慰了。林则徐雷霆万钧的禁毒理念，与生俱来的家国情怀，德艺双馨的诗文品格，笔走龙蛇的书法臻品，让他的伟大形象永载史册，林则徐所撰之“气贯九天唯心是高，风传万里守清为芳”，其实就是他一生的自画像。

林则徐历经嘉庆、道光两朝，从政40年、历官14省、统兵40万、著书300万字。不论何时何地，时时处处都以国家利益为念，就像把家国情怀背在行囊中一样，为官以家国情怀为念，赋诗以家国情怀为主题，教育后代以家国情怀为核心，在他身上，家国情怀随处可见、随时关注、一刻不离。林则徐的一生，在官无一日不治事，无一日不见客，亦无一日不亲笔墨，他形容自己“终身无嗜好，朝夕孜孜不倦者，国政、民瘼两大端而已”，就是除了国计民生时时刻刻挂在心头以外，再没有别的追求。

林则徐的一生，以爱国主义对待国家，以爱民思想对待人民，以改革精神对待社会，以廉洁自律对待自己，给我们后世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至今仍然光耀千秋。

“重走林公路，丝路援疆情”采风活动给我留下了无尽的思考空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铿锵誓言，响彻神州大地的同时，也为我的人生点亮了一盏明灯。

林公路上的生命沉思（外一篇）

王东风

1842年8月，在新疆北部的荒漠戈壁上，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和他的两个儿子，正风餐露宿地以每天七八十里路的行程一路向西。他们涉水流湍急的山涧，走“小石满路”“车马难行”的驿道，常“日行夜走，彻夜未歇”，“日寒一日，非皮衣不可”。有时“在颓垣之下做饭”或“在庙中熏衣为食”，正是“衰龄病骨，风雪长征，濒于九死之形……”经过122天的艰苦跋涉，终于到了伊犁惠远城。这位老人便是因虎门销烟被道光皇帝革职流放的林则徐。

大功获罪，高位跌落，依照常理，林则徐似乎更有理由怨恨、消沉，更易产生放弃、绝望的念头。他却没有沉沦，而是选择了忍辱负重、舍身为国。以“罪臣”之名，行“忠臣”之事，在流放的风雨后，绽放出生命的彩虹。那首写在发配途中《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的诗句，“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谪居正是君恩厚，养拙刚于戍卒宜。戏与山妻谈故事，试吟断送老头皮”，正是林则徐在180年前发出的生命强音，更是有良知的中国人的共同心声。能在逆境中坚守信念，顽强生存，在时局沉浮的潮汐中，不屈从于浮萍般飘荡的命运，而是胸藏河山，仰望苍穹，心系百姓，以常人不能为之定力去实现生命的救赎。

他捐资修建阿齐乌苏大渠龙口工程，扩大边疆的屯田，稳固塞防，为伊犁河谷从牧业转为农业创造了条件。针对清政府的“海防”“塞防”争论，林则徐提出了“终为中国患者，其俄罗斯乎”的预言，据实建议提防沙俄亡我野心。最终使朝廷撤了西安镇总兵去天津驻防，伊犁镇总兵得以保存。他还明确向伊犁将军布彦泰建议“屯垦耕战”，改兵屯为民屯，使兵士专心操防以强边、定边，堪称我国“塞防论”的先驱。

身为流放“罪臣”，位卑不忘忧国。在接到道光皇帝命他勘测荒地的旨意后，他不顾年迈体弱，携带粮食、帐篷、被衾，白天迎风冲寒、走马引绳，丈量土地，夜晚卧宿毡庐之中，聆听四野风沙呼啸。8个月走遍库车、乌什、阿克苏、和阗等9座边城。行程3万里，足迹遍及天山南北的广袤地域，丈量和查勘垦地68万亩。勘地经过吐鲁番时，他发现坎儿井对垦区灌溉的重要作用，便4次来到吐鲁番，组织当地开挖推广坎儿井。仅1845年至1877年，在林则徐的推广下，吐鲁番、鄯善、托克逊三地新挖坎儿井300多道。鄯善县七克台镇现有的60多道坎儿井，就是林则徐来吐鲁番后新开挖的。由于林则徐的推行，坎儿井在清朝达到了鼎盛。林则徐虽不是坎儿井的发明者，但他的提倡推广却功不可没。为纪念他推广坎儿井的功绩，当地群众把坎儿井称为“林公井”，以表达对林则徐的崇敬之情。

180年前，正因有了林则徐捐修阿齐乌苏大渠龙口，才有了伊犁垦区今天的繁荣；正因有了林则徐对吐鲁番坎儿井的倡导和推广，才有了今天享誉中外的葡萄城；正因有了林则徐把军屯改操防的建议被国家采用，才有了新疆塞防的稳定；正因有了林则徐和左宗棠湘江夜谈时的拳拳托命，把新疆收集的资料和地图交给左宗棠，才为后期左宗棠率兵收复新疆提供了保证。

在林公走过的路上，我耳闻目睹了他3年新疆流放时的生命历程。跌入人生低谷的林公，并未因贬谪而浪费生命、虚度余生。相反，戍边生涯给了他继续演绎精彩人生的舞台，彰显出他灵魂中最为华贵、最为高尚的部分。诚如他自己所说：“观操守在利害时，观精力在饥疲时，观度量在喜怒时，观存养在纷华时，观镇定在震惊时。”林则徐生命的光彩，不仅在于他能在国难当头时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不仅在于他能在仕途畅达、身高位显时殚精竭虑、尽心尽责地为国效力，也不仅在于他广东禁烟、虎门销烟等惊世壮举，更为可贵的是，他即便在被革职、遭流放的极端逆境中，也彰显出他意志的强度、思想的深度和生命的厚度，更凸显出他内心和灵魂中的那份伟大和高尚。正是有了为造福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品性，他才广受后人崇敬和仰慕，“林公渠”“林公井”不正是矗立在百姓心中永远的丰碑吗？

林则徐精神不仅传之百年而不朽，更对今天乃至今后都有着更多的现实意义。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继承、发扬林则徐坚贞不渝的爱国主义精神和气贯长虹的民族正气，学习他清廉刚正的高尚风范，学习他‘开眼看世界’的开拓精神。”在2013年6月，习总书记在全国组织工作会上，就为好干部描摹了一张“标准像”，“信念坚定、勤政务实、敢于担当、清正廉洁”。而早在100多年前，林则徐就给我们做出了表率。今天的干部更应责无旁贷地做到。

林则徐被我们誉为“福建援疆第一人”。他“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诗句，也成了今天福建援疆干部们的座右铭。自1999年国家实施援疆政策以来，福建省成为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的对口援疆省份，林则徐的后人也成了前赴后继的援疆人之一。每每看着第一代林公在新疆矗立的丰碑，后继者就找到了方向和力量。在昌吉州五县二市，为让自己成为不辜负前人的后人，不辜负后人的前人，从援疆第二代到第八代，八闽儿女在林公路上，又矗立起一座座闪光的丰碑。玛纳斯凉州户的桃园广场、呼图壁县北门社区的“闽西红色纪念馆”、奇台物流园的电商基地、木垒三小的“朱子文化长廊”、昌吉市的特色眼科医院……援疆干部们正以饱满的激情，继续着林公未竟的事业。在昌吉州福建援疆前方指挥部的展厅里，鲜红的党旗下，“为国担当，为疆奉献，为闽争光，为己添彩”的十六字援疆精神，闪闪发光。细细一品，这不正是林公精神的再现吗？

从1999年至今，先后有8批福建援疆干部接过了林则徐的接力棒。在昌吉大地，在林则徐当年走过的路上，把“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一遍遍唱响。23年来，前后有4000多名八闽儿女，在昌吉州不同的行业发愤，在不同的岗位图强，只为能像第一代援疆人林则徐那样，为疆奉献，为国担当。

重走林公路，不仅是为了采风、采访，更是要号召更多的人来步先驱足迹，源源不断地跟上。当年林公在接到返京起用消息后，写下的那句“格登山色伊江水，回首依依勒马看”中所流露的依依不舍，如今早已被一批批“不辞长作新疆人”的后继者所告慰。放眼向东望去，第九批福建援疆人，正沿着林公当年的路向我们走来。

林下好风景

2022年7月初，我随“重走林公路，丝路援疆情”采访团一行，走了趟玛纳斯县塔西河乡红沙湾村，有幸领略了塔西河谷地最美的风景。

从国道312路口向南沿塔西河岸约15公里处，有一绿色的河谷地带，那是俯卧在东西两侧红色砂岩山下的一片茂密树林。大巴车在塔西河边玛塔公路上行驶时，透窗望去，东西两侧如卧龙般逶迤连绵的砂岩山盘踞在那里。山峰是平顶的那种，如鬼斧齐腰裁去。山壁上密布条条沟壑，被风剥水蚀得满目风霜。那是数千万年前被地质构造变动塑造出的奇异景观。红色的侏罗纪山，在阳光辉映下，如熊熊的火焰。而这片沿谷铺去的茂密树林，宛若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峡谷里，绿得逼人，绿得亮眼。难怪这里被冠以“五色谷、七彩山、火烧洼、奇石河”等诸多美称了。

大巴车在红沙湾村这片林边的空地上停下了。紧贴林边的三个银色毡房在迎接着走下车来的我们。那是林主人的生活场所，像一处远离城镇喧嚣的世外桃源。我们一行十几人，在两名福建援疆干部的带领下，从林边一个半开的栅栏门走进了树林。栅栏门连接的是一条绵延数百米的旧木栈道，一米多宽，随树间曲折、蜿蜒。树林里阴暗而寂静，踩着“咯吱咯吱”的木栈道，迎面而来的是一棵棵硕大的白榆树。它们树枝细密，相互交织，树皮粗糙、龟裂，树干布满皱纹；浓密的枝叶像撑开的巨伞，从重叠的枝丫间，洒落着斑斑点点的日影。沿着栈道，绕着树干，拨着树枝，约走了两三百米，白榆林变成了山杨林，树间间距开始变宽，林中的光线也变得明朗起来。一排排、一行行白杨树整齐站立，挺直着伟岸的身躯，并拢枝丫一律向上。从下向上望去，像无数支饱蘸绿汁的大笔，在蓝色的画布上，勾着白云，描着阳光。

“那就是这片林的主人周海泉。”随着福建援疆干部的一句提醒，只见一位身着蓝色衬衣，中等个头、皮肤黝黑、体形微胖的中年男子，正沿着树埂，笑吟吟地向我们走来。在来时的路上，陪同的援疆干部已向我们介绍了林下种植示范工作的目的。它是由党建引领，利用林下土地发展林下经济，促进农民增收致富的一项新举措。而周海泉，便是红沙湾村选定的党员先锋岗。由他带头拿出林中100亩地做试验田，福建援疆对口单位拿出项目资金、技术人员现场指导做后盾，成功增收后，再向村民推广、普及。在这之前，林业经济单一，也就是发展一些林中散养土鸡、夏日纳凉度假等项目，养林成本高昂，难以为继。而林下经济的发展，无疑是一条新的致富路，它打破了传统林业经济的单一模式，引领村民们去迎接富裕的曙光。我对这种为村民谋幸福、办实事的举措，生出了由衷的敬意。

林主人带着我们来到了试种灵芝的七八个塑料小棚前。那是用塑料薄膜撑起的约三四十公分高的塑料棚。每一个约一米多宽、十多米长，静静地趴在一排排白杨树的树埂下。

“我们是新疆第一家试种灵芝成功的。现在正是灵芝出苗的季节，福建省、市的技术干部给了我全面的种植指导。我的试验田今年有望收入25万至30万……”林主人带着一脸憨厚的微笑，边介绍边掀开最近的一个塑料棚端头的薄膜让我们看。只见棚下两排十几公分高的柱状培养基上，像杨树叶大小的灵芝，金灿灿的，全探出了头，一个个菌盖呈肾形、半圆形或近圆形。我曾在北京同仁堂陈列贵细饮片的橱窗里，见过成年灵芝的倩影。那是呈褐红色的一只只带柄的足球般大小的伞盖，在和人参、鹿茸、虫草一起展示着它们高昂的身价。现在，竟在林下的塑料棚里见到了这贵重灵草的容颜，怎不让人惊喜万分呢？

灵芝又称神仙草，属多孔科植物，我国分布最广的地方是江西。作为我国拥有千年药用历史的传统珍贵药材，其药用价值是非常高的，在补气安神、止咳平喘上疗效尤为显著，故被称为中草药中的九大仙草之一。如今，在塔西河红沙湾村里，见到了试种成功的灵芝草，这给前来采访的记者们着实带来了惊喜，一个重走林公路的新惊喜。一百多年前，林则徐路过塔西河时，曾在日记中写道：“又二十里塔西河，此地居民甚盛，闽中漳、泉人在此耕种者有数百家……”而今天，福建援疆的三明人，在塔西河的林下试种成功了贵重药材灵芝，正带领塔西河人走在致富的路上。林公地下有知，不知该有多么欣慰啊！

林下试种灵芝的成功，意味着“党建+林下经济”这颗种子已在塔西河红沙湾村生根发芽。通过周海泉的示范和秋后增收的实例，必能使更多的村民加入到农业产业集约化和规模化的行列中来。

灵芝仙草落户新疆，它打破了地域生长的壁垒。成功后若能普及，更是一种新经济模式——林下经济的诞生。继雪莲、红花、枸杞之后，再加上灵芝的点缀，新疆的中草药更是锦上添花。若真能普及，我们再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当地可以在规模化种植后不断延伸产业链，从灵芝中药饮片，到深加工建灵芝孢子粉厂，建灵芝孢子油胶囊厂，建灵芝精华素厂，不断创造区域财富，促进人民身体健康。一个试验田，一条致富路，植入新理念，乡村换新颜。未来将会有一个多么美好的前景啊！

随着对林主人采访的深入，有关这片林的另一个故事也让大家感到震撼。这是片3000亩的混生林，是父子两代人血汗的结晶。“孩子！你一定要坚持种树，让这些荒坡都变绿。”这是父亲周贵荣1997年搬去县城时的一句嘱托，却像铅一样重重地搁在了周海泉的心里。从小在塔西河谷长大的周海泉，目睹了河谷荒凉给村民带来的艰难。从1998年起，他正式接过父亲植树的接力棒，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开始了在这片荒山上植树的艰难历程。从200亩到3000亩，从一片苗圃，到茂密树林，他走过了24年风雨之路。望着那一棵棵高大粗壮的白榆，望着那一排排挺拔的白杨，我们被眼前这位西北汉子的精神所感动。他让我们认识了一个新时代的愚公。

林下的种植试验，让周海泉看到了以林养林的种植方向。路对了，就不怕远。周海泉告诉采访的记者：“在荒坡上只种树绿化，不搞特色种植，是很难致富的。仅每年十几万的树林养护，都压得我们一家喘不过气来。现在好了，我在林下种了猴头菇、鸡腿菇、榆黄菇等食用菌类，今年种植灵芝又获得了成功，我对未来致富充满了信心。”

红沙湾这片3000亩地的树林，已不单单是塔西河国家森林公园内的景观。在林下，在林中，早有“党建+林下经济”的春风在吹拂，在涌动。苗已栽下，树也成林，优美的生态环境加优良的经济模式，使单一的林中种植，有了多元化、综合性发展的前景。在吉林长白山，在福建武夷山，林下经济正以蓬勃的姿态，担起当地经济振兴的使命。如今的塔西河林下，山珍、灵草的成功种植，一定能促进村民从零散到集约、从牧业到农业的快速转型。

红沙湾村的这片树林，让我们的身心得到了提升，更让我们领略了那潜在的春意和诗情。它给我们展示了夏绿的勃勃生机。这里有树的挺拔，枝的婆娑，叶的浓密，草的葱茏，这里还有灵芝、猴头菇、鸡腿菇、榆黄菇等菌类形成的另一道风景。在塔西河清流急速弹奏的乐曲中，在两岸山峦五彩斑斓的映衬下，更显情趣，绽放生机。何必诗行远方，最美的风景就在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