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渥的地理位置,加上并不发达的经济,导致广东阳江从上世纪初开始,一度成为偷渡香港的“最优通道”。“谁也没想到,现在这也是最佳的‘反向偷渡通道’。”24岁的“新香港人”何诗咏说,和香港比,“内地更有生机”。
近日,珠海疫情防控办发布的一则通告意外上了热搜。通告上称,“目前香港疫情严峻,我市面临偷渡疫情风险极高”。同时多地疑似明确举报偷渡线索,一经查获将获得不菲的赏金。有许多人称,这是“新时代赏金猎人”。但在深圳工作的香港人何诗咏却觉得通告带着一丝落寞,“时代真的变了”。
尴尬的“新香港人”:“曾经的快车道,现在被按下了限速键”
24岁的“新香港人”何诗咏总说,自己活得像个中老年人。“我办不了信用卡,也不能在内地买理财产品”,原因都在于那张证明自己是“新香港人”的身份证。而那张证是她母亲费尽几十年的努力换来的。
作为上一代“港漂”,何诗咏母亲在上世纪80年代从广东阳江偷渡到香港,一路“黑”在香港打工,于2013年得到永久身份证。
作为子女,何诗咏也得以在高考前得到香港居民身份证。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身份证不享有香港永久居民的权利,需要在7年期满后凭签证身份书续约或办理永久居民身份。一开始,何诗咏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没想到,随后几年一切都和她想象得截然不同。
凭借香港身份,何诗咏参加了港澳台联考,考取了上海某211大学。毕业后,她通过校招进入深圳某互联网公司工作。
在内地工作和生活的这几年,何诗咏发现,和香港相比,内地生活有着不一样的速度和节奏。“内地一部手机就能走天下,买票、点外卖、叫车,什么都能干。”何诗咏说,“在香港,移动互联网远没有如此普及。”
更重要的是,何诗咏大三找实习工作时发现自己已无法在香港找到满意的岗位——香港产业空心化严重,除了律师、医生等几个传统行业的收入高以外,其他行业的应届生起薪已经多年没有增长。
一场新冠疫情也打断了何诗咏转为永久香港居民的计划。对比香港和内地抗疫的执行力、恢复力,何诗咏觉得,留在内地更让她感到安心。
“香港就像曾经的快车道,现在被按下了限速键”,也按下了何诗咏内心迷茫的按钮:曾经她的父母为了给她拿到香港身份耗尽了青春,如今她觉得,这一切都不值得了。
从香港代购到内地代购:“内地更有生机”
80年代,伴随着香港电影的发展、金融业的空前繁荣,香港成了淘金者的第一站,如电影《甜蜜蜜》中的黎小军一样,大量内地人选择南下来香港圆自己的淘金梦。
这个情况在广东省尤为普遍。1998年出生的何诗咏祖籍为广东阳江,这里距离广州223.48公里、深圳304公里,离香港仅165公里,甚至可以泅水到香港去。优渥的地理位置,加上并不发达的经济,导致这座小城从上世纪初开始,一度成为偷渡香港的“最优通道”。“谁也没想到,现在这也是最佳的‘反向偷渡通道’。”何诗咏怏怏地说。
何诗咏的母亲就是在这波浪潮踏上香港这片土地。当母亲最终在2013年得到香港身份,并为自己以“未成年子女亲属投靠”换得香港身份证时,母女俩喜极而泣。
一开始,香港身份确实带给何诗咏收入和生活水平的跃层,还有一些“隐形”的荣誉和光环。
在上海读大学后,何诗咏每个月都帮同学去香港代购产品。当时香港因免稅政策成为内地人心中的“购物天堂”,产品专柜的定价比内地便宜,遇到百货周年庆时,价格更是低至内地2至3折的水平。
上大二后,找何诗咏代购的同学变少了,大家都反映内地的商品和香港的差别不大。相反,那些生活在香港的亲戚开始拜托何诗咏返港时帮忙从内地代购一些东西。
何诗咏开始感到,和香港比,“内地更有生机”。
回不去的香港,留不下的内地
大学毕业前,何诗咏人生的道路上出现了一道选择题:留香港?还是留内地?
她大三本计划考回香港读研,但面对高昂的学费、生活费以及内地和香港发展速度的日益悬殊,何诗咏打消了这个念头。
“回去一辈子住公屋吗?”何诗咏所学的专业在香港的应届生薪水比街边小店洗碗工高不了多少,还有明显的天花板,对应香港高昂的房价,几乎没有安居的可能。
对于讲究“落叶归根”的中国人来说,房子有着比居住更为深远的意义。何诗咏母亲对女儿的期待也逐渐变成了让她留在深圳工作、买房。
最终何诗咏选择到深圳实习,然而,若留在内地,香港身份又成为束缚她职场发展的根源。
为了方便香港人在内地发展,国家针对港籍制定了许多政策,这些政策普遍适用于大湾区,但大部分互联网企业总部都在北京和上海。对于持有非永居身份的何诗咏来说,这些地方充满了竞争和未知。何诗咏计划先攒够100万再裸辞,然后在附近的城市买一套房子,踏上这轮大湾区的红利。她说,比起香港身份,她更想成为有房的内地人。
(中国新闻网2022.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