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在各自时代里的两朵奇葩

张庆爱 周双双

孙犁在读完铁凝的《哦，香雪》之后，给铁凝写了一封信，其中写道“在灯下一口气读完你的小说《哦，香雪》，心里有说不出的愉快……我希望经常能读到你这种纯净的歌！”孙犁给予了《哦，香雪》极高的评价，给了铁凝莫大的鼓励。孙犁一口气愉快地读完铁凝的《哦，香雪》，并不是小说的故事情节吸引了他，而是因为这篇小说极其符合他的审美观点，以至于他将这篇小说称之为“纯净的歌”。可以看出，铁凝的《哦，香雪》是孙犁“荷花淀派”小说审美理想的再现，也在追求一种现实主义，呈现一种清新自然、乐观明朗的抒情风格，当然，这种现实主义突出地表现为对生活充满浪漫精神的诗意化抒写，具有浓郁的抒情性。

《荷花淀》是孙犁的代表作，《哦，香雪》是铁凝的代表作，比较这两篇作品，二者有诸多的相似之处。孙犁描摹的水乡世界，铁凝描摹的封闭的山村世界，虽然地理环境不同，但却有着诸多的共同之处，如：风景优美，如诗如画，故事都发生在美好的自然环境中；温暖和谐，人情美好，故事都充满着浓郁的亲情。两部作品都成功地塑造了女主人公——水生嫂和香雪，雖然主人公年龄有异，身份有别，所处的年代不同，但她们身上依然有着诸多的相似点，如，美丽善良，性格温柔，勤劳能干，她们身上都闪耀着健康的人性之美，具体说来，她们对待亲人、对家园、对挑战的态度，如出一辙。

一、对亲情的尽心呵护

对待亲人，水生嫂与香雪都充满着浓浓的爱意，倾情守护亲情。水生嫂已为人妻，有着完整的家庭，上有父亲，下有儿子。丈夫水生很晚才回家，一回来她就要去端饭，在生活上，对丈夫很关心；当丈夫问及父亲和孩子时，她回答说睡了，这是她对长辈与晚辈的关心。当丈夫说要参军走时，她的手指震动了一下，这一细节表现了她对丈夫的不舍与担心。水生嫂重视亲情，对不同的家庭成员有着不同形式的爱，对父亲，表现了子女应有的孝顺；对儿子，尽显慈母应有的爱护；对丈夫，她尽到了做妻子的全部责任。水生嫂重视亲情，呵护亲情，在她的努力下家庭既和睦又温馨。

香雪是一个封闭的小山村少女，她还是一个上初中的学生，她对亲情的呵护就只能表现在对父母的依恋上。当她用四十个鸡蛋换回了铅笔盒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四十个鸡蛋也没有了，娘会怎么说呢”，想到的是父亲为了生活付出的辛劳；当她在回家的山路上害怕时，她想到的是娘教给她的把草茎插在辫子里辟邪的办法，这些都表现出一个女孩对父母的依恋。尽管小说中香雪的家庭很简单，是一个三口之家，但却充满着温暖的亲情之爱。水生嫂与香雪不同的身份对应着不同的家庭结构，但相同的是她们都爱自己的家人，对亲情尽心守护着。

二、对家园的强烈热爱

对待家园，水生嫂与香雪都充满热爱，她们要为家园付出自己的一份努力。《荷花淀》中当水生告诉她要走时，面对将要落在肩头的家庭重担，水生嫂只说了一句“你知道就好”，可见她能够克服困难，支持丈夫，深明大义，贤淑坚忍；由于对家园的热爱，她最后学会了射击，成为了一名战士，亲身参与到保护家园中，这些都源自于她的那颗爱心。

《哦，香雪》中的香雪也有着浓郁的家园情结，当她在得到铅笔盒后回家的路上，她设想了台儿沟应该有的样子：台儿沟的姑娘不再央求别人，不用回答别人的再三盘问；火车上的漂亮小伙子都会上门求娶台儿沟的姑娘；火车在台儿沟会停留得更久。在她朴素简单的认识里，这就是台儿沟美好的未来，我们可能会觉得可笑，但这恰恰饱含着一个封闭山村的少女对家园的热爱之情。战争的年代里保护家园是水生嫂的选择，和平年代里建设美好家园是香雪的选择，面对不同的社会环境与时代主题，对家园，她们都发自内心的热爱。

三、对挑战的勇敢乐观

面对生活中的挑战，水生嫂与香雪都勇敢接受，乐观面对。水生嫂在看望丈夫的路上遇到了鬼子，首先选择了划船逃走，并且设想“假如敌人追上了，就跳到水里去死吧”，以此来对抗敌人，最后她机智地把船划进了芦苇荡，跳进了水里躲藏。当水生嫂遭到丈夫的奚落之后，她的潜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这一年秋季，她们学会了射击”“配合子弟兵作战”，水生嫂勇敢、乐观地面对问题，解决困难，有一颗积极进取的心。

乡村少女香雪纯洁美好，对现代文明充满憧憬，她在追求现代文明的路上，同样勇敢、执着。当她看到火车上的自动铅笔盒时，她毫不犹豫，忘乎所以地跳上了火车，成为台儿沟里第一个登上火车的姑娘，最终打动了女学生，用鸡蛋换下了铅笔盒。下火车后，三十里的山路对香雪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她本来可以有其他的选择，但她勇敢面对，直面孤单，穿过漆黑的隧道，一个人走向了深夜里的回家之路。面对挑战，水生嫂和香雪的态度是相同的，不畏困难，积极面对，勇敢乐观，最终完成了人生的自我超越，身为人妻的水生嫂在家庭身份之外成为了女战士，香雪成为一个对现代文明象征——对火车有了直接体验的人。从这个角度说，水生嫂和香雪的身上都继承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同时又有超越，不再是传统社会中的女性形象。

《荷花淀》与《哦，香雪》是绽放在各自时代里的两朵奇葩，水生嫂与香雪也是绽放在各自时代里的两朵奇葩，她们的差异源自不同的时代，是不同时代环境造成了她们的不同选择，但她们骨子里的气质是相融相通的。她们身上闪耀着人性之美：重视亲情，热爱家园，勇敢面对挑战，她们都完成了一次人生的自我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