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玮
1969年10月,由于国际形势的变化,为配合战备需要,中央决定把一些人员从北京疏散到外地,其中包括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陈云也被疏散到了江西。据时任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回忆,在中央作出上述决定后,毛泽东曾对汪东兴指示:“要把陈云、王震他们放在交通沿线,来去方便。”毛泽东还说:“万一打起仗来,要找的时候,我还离不了这些人呢。”
10月18日上午,江西省革委会核心领导小组办公室的北京专线电话响了。出于职业本能,工作人员赵子昌预感到这一定是重要的电话。果然,话筒中传来了周恩来总理的声音!
赵子昌曾在庐山陪同周恩来游过泳,因此周恩来认识他。于是,周恩来直接问赵子昌:“省里哪位领导在家?或者哪位领导离电话机最近?”赵子昌答道:“省里领导都下乡去了,离省城最近的是省军区副司令员陈昌奉同志,他也在50公里外的安义县,无法转接电话。”
随后,赵子昌开始认真记录周恩来传达的中央指示:陈云同志将到江西“蹲点”搞调查研究,随员有秘书、警卫员和厨师,江西省革委会要尽快给陈云同志安排好住房和选好“蹲点”的地方:要在市郊选一座单独的房屋,要有暖气设备,房租适当收一点;要派一辆专车,选一个好司机;调研时要妥当安全……周恩来反复强调:陈云同志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干不了重体力活,要让他多搞些调查,多到底下走走。还指示说,陈云同志身体不好,要特别照顾好。
放下电话,赵子昌立即向江西省革委会办公室主任程惠远作了汇报。当天下午,赵子昌又驱车赶到婺源县,向在那里的江西省革委会主要领导进行汇报。省里经研究确定,该事项由江西省军区副司令员陈昌奉负责落实。遵照周恩来的指示,最终选择福州军区青云谱干部休养所为陈云的住地,又选择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为其“蹲点”调研的地方。
不多久,青云谱干部休养所所长沈玉贵接到江西省革委会、省军区通知:一位名叫“陈元方”的北京客人将到干休所居住,要求干休所做好接待准备工作。末了还特地叮嘱,务必保密,出了问题后果自负。翌日,省军区派人来到干休所布置接待工作,确定陈云一行住干休所中区8号楼,并要求尽快将房子整修好。
10月20日,陈云由秘书萧华光、警卫员李奇和厨师老汪等陪同,乘火车途经上海,于22日上午到达南昌,同车到达的还有王震。
对于江西,陈云并不陌生。在这片火红的热土上,曾留下他战斗的足迹:当年,他从上海西行前来时,身份是中共临时中央常委、全国总工会党团书记,并在抵达后不久就被选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常务委员,兼白区工作部部长,时年不到30岁。
程惠远主任时隔35个春秋,他又一次踏上了江西的土地。一行迎了上去,一一向陈云和王震敬礼、握手。随后,陈云被安排在省革委会滨江招待所1号楼下榻。这里紧靠着滔滔赣江,风景优美,是一座园林式宾馆。
到达南昌的第二天上午,江西省革委会、省军区的负责同志到招待所看望陈云,由陈昌奉一一向陈云做介绍。当介绍到省革委会副主任郭光洲时,陈云拍拍额头,说:“我们早就认识了,你还记得吗?在中央苏区时,我们就认识了。”并说:“第一次见面是1934年在瑞金吧?”郭光洲惊讶地说:“您的记性真好!全国解放后,我到北京开会,还多次听过您的报告哩!”
于是,整个接待室的气氛活跃了起来,笑声朗朗。随后,江西省革委会、省军区负责人汇报了江西的情况。陈云谦虚地说:“江西是革命老区呀!我曾多次到过这里,这次奉令来‘蹲点搞调查研究,是来向江西人民学习的。”
因青云谱干休所住房尚未准备好,陈云便暂住在滨江招待所。这段时间,赵子昌随同陈昌奉多次去看望陈云。长征时,陈昌奉是毛泽东的警衛员,与陈云是老相识。赵子昌晚年回忆说:“他俩既谈工作又叙友情。陈云同志很关心江西的工农业生产和老区人民的生活状况。问得很细。”
青云谱地处南昌市区南部,西临抚河故道。清顺治十八年(1661年),明末清初中国画坛“四大高僧”之一的朱耷改僧皈道,更名“八大山人”,在此建造青云谱道馆。这里古树参天、修竹摇曳、流水潺潺,风景秀美、幽雅寂静,是南昌一处游览的名胜。
在“八大山人纪念馆”西南约300米处就是青云谱干休所。陈云之所以被安排在青云谱干休所居住,主要是因为这里与他所“蹲点”的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相邻,仅隔一狭长的小湖——青云湖。从干休所住地乘车前往该厂,只有约3分钟的路程,往返方便。此外,干休所离市区不远,生活也比较便利。
为了尽快将“北京客人”的住房整修好,青云谱干休所副所长兼管理员沈玉贵请了几名瓦木工日夜奋战,终于完成了任务。
8号楼坐落在干休所大院中区一高坡的顶部,20世纪50年代初曾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十五文化速成中学校长韩梅村的宿舍,为砖木结构,坐北向南。在正房的背后,有一排小平房,两房之间由一条篷式走廊连接着。东、西、南面砌有青砖围墙。正房后中间至小平房中间隔有一道砖墙,形成东西两个独立小院。房前修有“T”字形道路,车辆通行便利。房屋正前方设有一个花坛,房屋周围花木扶疏。
一切布置妥当,沈玉贵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的好奇也越发强烈:这位“北京客人”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还要保密呢?
秘书萧华光回忆说:“在准备搬到干休所住以前,我们去看了一下。当时,干休所已在每个房间准备了木床、木椅和桌子,还在陈云同志的屋里放了两个旧的单人沙发,厨房有一个砖泥做的灶台,还有一张旧的小木桌和一只木条凳,但别的东西就没有了。我们把看到的情况向陈云同志作了汇报,并说,今后要在那里长期单独生活,还要购置一些日常生活用具,如锅、碗、盘、勺、刀等等,这些东西按制度规定是可以报销的。陈云同志听后说:‘不必到机关报销了,我看买这些东西也用不了多少钱,我还出得起,就由我出好了。他又说:‘现在情况不同了,我是被疏散到江西来的,你们是随我来的,再说我们何时能回北京还很难说,买东西的钱就由我出,就这样定了,不必再说什么了。说完就从提包内取出100元钱交给我们,又问我们钱够不够,不够再到他那里拿。我们拿了钱,从机关借了一辆三轮车,到南昌街上跑了好几家商店,总算买齐了这些东西,一共用了80多元。这笔钱我们按照陈云同志的指示,一直都没有报销。”
11月3日晚,陈云乘坐的轿车驶至干休所8号楼前缓缓停下。陈云走下车来,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沈玉贵迎上前去表示欢迎。他觉得这位北京客人很面熟,但一时没有想起来,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啊!这位北京客人不是国务院副总理陈云同志吗?!上级怎么通知称是一位名叫‘陈元方的北京客人呢?”沈玉贵几乎喊了出来,但碍于上级有通知,才没有作声,只是激动地握住了陈云的手。
此时的陈云头发已有些斑白,面庞显得有些清瘦,但步履稳健、和蔼可亲。他亲切地握着沈玉贵的手,微笑着说:“副所长同志,给你添麻烦了。”沈玉贵连声说:“欢迎,欢迎!”
第二天上午,沈玉贵去看望陈云,问问有什么需要办的事。当他满面笑容地走进门时,陈云觉得有点奇怪,便问道:“今天你这么高兴,笑什么呀?”沈玉贵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抓抓头皮,说:“您好,我认得您。”陈云没有多说,只应了句:“哦。”
沈玉贵笑了笑,又进一步说:“我常在报纸上看到您的照片,您怎么把名字都改了,叫‘陈元方?”陈云沉思片刻之后,略带幽默地回答道:“上头叫改的,说是为了保密,要我起个化名。还好,名字改了,姓没改,我还姓陈嘛!”沈玉贵好奇地问:“那为什么不叫别的,叫‘陈元方呢?”陈云笑着解释说:“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陈元,一个叫陈方,把两个儿子的名字合在一起就叫陈元方。我现在不叫陈云,叫陈元方。对此,要保密,这是纪律!”
“好,好,请首长放心。”沈玉贵顿了顿,接着问道:“首长怎么来我们这个小地方?”陳云答道:“上头叫来的!”接着又说:“我到这里来要麻烦你们。”沈玉贵说:“首长,这不是麻烦,是我们应当做的事,有什么事就让我们去办。”话说到这里,沈玉贵心中的疑团也算解开了。
当沈玉贵第三次去看望陈云时,陈云热情地边打手势边说:“请坐,请坐!”当两人坐定后,陈云亲切地问:“小沈,听你的口音,你是江苏人。”沈玉贵答:“首长,我是江苏射阳人。”陈云听后说:“啊,我们还算是老乡哩。你工作生活怎么样?”沈玉贵说:“首长,我是1947年参军的,南下到福建,在守备十三师七十三团工作了16年,1963年11月调来干休所工作,现在行政18级,月工资82块钱。家里7口人吃饭,4个孩子,老家有一个老岳母,爱人没有工作,全靠我一个人的工资维持生活,生活还可以。”听到这里,陈云说:“啊,你生活很困难的!你可要注意身体啊!”沈玉贵感激地连连点头。
南昌的冬天寒气袭人,室内外气温几乎一样。在北方生活惯了的陈云,要一下子适应室内没有暖气的生活,其困难是可想而知的。为解决这一难题,地方领导决定在干休所临时安装一台小锅炉。
陈云没有从北京带司机,江西省革委会给他配了一辆破旧的华沙牌轿车和司机徐广勤。轿车的废气排放管严重破损,后经修理将就着用。一天,徐广勤对陈云说:“首长,这辆车太旧了,坏了难修,换一辆吧!”陈云听后笑了,说:“配给我们什么车,我们就用什么车。”徐广勤了解陈云一贯俭朴的作风,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后来,徐广勤想办法从省革委会车队换来一辆稍微好一点的伏尔加轿车,一直用到陈云离开江西回北京之时。
住房、生活和交通等问题得到基本解决,陈云从此在青云谱住了下来,住了两年又七个月之久,直到1972年返回北京。
如今,这个简单的小院作为陈云旧居纪念馆,屋内一切恢复原状。一进门,是一间客厅兼餐厅,右手为陈云书房,左手为秘书、警卫员卧室。入内,为两间卧室以及卫生间。院内还有一排平房,分别为伙房、锅炉房及司机、厨师、司炉工住处。小院内栽着葡萄藤和桂树,当年陈云常常在葡萄架下或绕着桂树慢慢散步。
性格内向、喜爱散散步、看些书或思考问题的陈云对这里还是比较满意的。“文化大革命”结束后,陈云曾对一位老部下讲:“我被‘疏散到江西时,军区的同志见我来了,知道我身体不好,给我安排到军区招待所,找了间房子住下来。哎,你还不知道吧,还有暖气呢!”
当时的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位于南昌市青云谱区,背靠浙赣铁路,面向滔滔赣江,北有江南名楼“滕王阁”遗址,南有“八大山人纪念馆”,一湖碧水点缀其侧,一脉青山隔江相望。
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的前身为南昌新生汽车修理厂,1953年由南昌市公安局创办,原厂址位于南昌市邮政路2号。1958年,根据中央北戴河会议精神,经江西省经济计划委员会的批准,该厂被迁往青云谱区现址。1959年6月,改名为江西新生通用机械厂,同年12月,江西省经济计划委员会报国家计委批准,将其定名为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1968年,该厂实行半军事化管理。
1969年10月下旬的一天,江西省革委会派人到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布置接待陈云“蹲点”的任务,要求指定专人负责接待,搞好保密工作和安全工作,不许暴露陈云的真实姓名和身份。
由于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是江西省劳改部门所属企业,厂里除国家职工外,还有不少劳动改造、劳动教养刑满就业人员分散在各个车间。这些人员大部分是原国民党军政人员和特务分子,政治情况复杂。过去,这个厂属于保密单位,从不对外开放,更没有接待过党政军要员。厂领导接受任务后,深感责任重大,经过反复研究,决定按照上级要求,对陈云来厂“蹲点”信息实行严格保密,要求全厂职工不得向厂外泄露,违者严加惩处。当时厂里对如何称呼陈云有些犯愁,如称“陈云”或“陈云同志”,会暴露其真实姓名,纪律上不允许;称呼“首长”,人们也会猜测,不利安全。经再三斟酌,最后确定称呼陈云为“客人”。
11月12日上午8时,一辆米黄色华沙牌轿车从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东大门驶入,在办公楼门前缓缓停稳后,警卫员李奇迅速下车拉开后车门,“客人”从车里走了出来。他面带笑容,向前来迎接的人们挥手致意。只见他身穿一套半旧的深灰色咔叽布中山装,脚蹬一双黑布鞋,头戴一顶深灰色帽子,外面披一件缀着咖啡色海虎绒衣领的军大衣,脸上平静自若,衣着整洁朴素,没有一点中央首长的架子,使人感到和蔼可亲。
此时,团长黑志高、政委刘素文(该厂当时采用部队编制,番号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福州军区江西生产建设兵团第二十八团,车间实行营、连、排建制)迎上前去向“客人”敬军礼、握手,表示欢迎。出于保密要求,他们不便直呼其名,可按规定面对面称其“客人”又实在别扭——大家嗫嚅着,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最后,还是抗日战争时期就参加革命工作的黑志高首先打破沉默,高声招呼道:“欢迎首长来我们厂蹲点。”陈云听后笑了,用慈祥的目光望着面前这位穿军装的现役军人,随后用浓重的上海口音爽朗地说:“同志们好,我到你们厂里来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
大家上楼落座后,陈云十分肯定地对黑志高说:“听你的口音,你是山西人!”黑志高笑着作答:“不错,我是山西人。”陈云听后,风趣地说:“山西人喜欢吃醋啊!”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一开始的那种尴尬和沉闷的气氛也随之消散。
陈云是主管工业经济的专家,对化工、炼油工业,尤其是化肥工业十分熟悉。当听到黑志高介绍厂里可生产出小化肥厂的成套设备时,他高兴地说:“你们厂不错啊!是个大有可为的厂子。”之后,他又深有感触地说:“我们国家的化肥工业还很薄弱,发展比较慢,化肥远远满足不了农业生产发展的需要。像你们这样能生产化肥成套设备的厂子,从全国来看,不是很多,国家很需要这样的厂子。”陈云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使在座的人备受鼓舞。
黑志高汇报完后,请陈云讲话。陈云谦虚地说:“我是來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的,搞点调查研究。现在我还没有发言权,还是请在座的各位多给我讲点厂里的情况。”在陈云的要求下,政委刘素文、副团长张守信分别补充介绍了厂里的生产和政治思想工作情况。陈云边听边记,偶尔插话询问企业管理、流动资金的使用、勤俭办厂、职工生产等问题。在听取厂情汇报之后,他再三说:“我过去下基层不多,这次到你们厂来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搞点调查研究,希望你们多帮助!”边说边起身告辞。
这时,黑志高向陈云介绍说:“首长,您到厂里来有什么要办的事情,由这位同志负责。他叫马骏,去年7月下放到我厂任办公室主任。”陈云应声答道:“好啊!”他转向身边的马骏,笑着说:“你这个名字取得很好啊!骏马跑得快!”快要走出会客门时,陈云又回转身对马骏说:“老马,我明天上午来,请你找几个技术员和老工人开个座谈会。”虽说自己不过30多岁,陈云却称自己“老马”,马骏怔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但随即表示:“好!首长请放心,一定安排好。”
马骏,1935年7月出生于江西赣州,参加过土改工作队,1955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58年他作为调干生进入武汉钢铁学院学习,1963年毕业,回到江西工作。“文化大革命”开始时,马骏是江西省委组织部干部,于1968年被下放到江西化工石油机械厂,担任厂“革命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厂方指定由马骏负责接待来厂“蹲点”的陈云——一方面这正是厂办主任的工作范围,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马骏过去干过机要工作,又在省委组织部工作过,办事干练、稳健、可靠。就这样,历史的机遇使一名普通的工厂干部与中央首长有了密切的接触,并从此结下了深情厚谊……
第二天的座谈会结束后,陈云便径直深入车间、班组,到最基层了解情况。他先来到铸工车间。走进车间内,一派热气腾腾的生产景象呈现在眼前:行车吊着笨重的砂箱在头顶上隆隆地横空驶过;碾砂机、筛砂机有节奏地轰鸣着;造型师傅们操着冷泵枪“哒哒”作响,像急促的鼓点震撼人心;高亢的锯木声、铿锵的砸铁声、嗡嗡的车床转动声,汇成了一首雄壮的迎宾曲,仿佛在欢迎陈云的到来。
在铸工车间办公室,陈云向车间领导详细询问了车间生产的全过程,以及产量、质量等情况。随后,他在车间领导的陪同下,到每个班组看望工人。在木模班组,陈云与在场的工人一一握手,并愉快地和工人们攀谈起来。他对工人们说:“我有一个亲戚在东北做木工,我也曾在东北的一家木工厂蹲点过。我对木工这个工作是有感情的。”
在熔化炉前,工人们正在抡着榔头砸生铁。小伙子们个个生龙活虎,一大块一大块的生铁在榔头的重击下碎成了小块。陈云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被工人们饱满的生产热情所感染。
过了一会儿,陈云转身问站在旁边的一名青年工人:“你知道铸铁有哪几种牌号吗?”不等对方回答,他便随口说出了铸铁的各种牌号、机械性能和化学成分。周围的工人们见陈云这么内行,都投来敬佩的目光。
熔化炉对面的造型班正在配箱。20多只刚从烘炉内拖出来的大型铸件砂箱,烟灰滚滚、热气腾腾。造型工人们钻进里面配箱,个个挥汗如雨,人人脸上被烟灰涂料熏染得像黑包公一样。陈云时而弯着腰,时而蹲在地上仔细观看工人们操作。他见工人们的劳动环境这样艰苦,禁不住上前紧握着他们的双手,亲切地说:“你们辛苦了!”当得知当天晚上车间还要开炉浇注铸件时,他就对车间负责人说:“工人同志工作很辛苦,我晚上一定来看他们。”
随后,陈云又陆续到金工车间中车班、划线班、钳工班,容器车间划线班、装配班,机修车间机电班,锻工车间锻工班等许多班组走访,现场查看工人操作,了解生产情况,和工人促膝交谈。
在机修车间,一名青年女工正在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床。她戴着工作帽,从帽子里露出两根乌黑的齐肩短辫。陈云悄悄地走到她的身后,伸出右手,在她的脑后做了个剪辫子的动作。青年女工察觉后,转过身,不好意思地冲陈云笑了,赶紧把两根小辫子塞进了帽子里。
在厂保管室门口,保管负责人汪坤见陈云来了,忙迎到门口,请他到里面去坐坐。陈云赶紧摆摆手,笑着说:“这里我可不能进去,你看门上不是挂了块牌子吗?我能进去吗?”说着,他伸出手,指着那块小木牌,一字一顿地念着:“仓库重地,闲人莫入。”大家都被陈云这种严于律己的态度所感动。汪坤不太好意思地说:“首长例外,首长例外,请进,请进!”
“好!你批准了,我就进去啰!”陈云笑嘻嘻地说。于是,他在汪坤带领下进入仓库,在一间一间的库房里仔细察看库存物资的情况。看完后,他用略带肯定的口吻对汪坤说:“这可真是仓库重地!库房内物资价值有两三百万元吧!”
汪坤钦佩地说:“首长,您真是个有眼力的行家。”并告诉陈云“总共有200多万元”。陈云沉思片刻后,说:“仓库物资积压多,生产流动资金周转就困难,要靠银行贷款吧!”当年工厂的确如此,购买原材料扩大生产的资金,有不少都要靠银行贷款解决。
陈云第一次进厂,人们便一眼就认出了他。“陈云来了”这消息不胫而走,先见着的人急切地把信息和感受传给别人,尚未见着的人则盼望能早点一睹这位伟人的风采。碍于上级规定,大家没有公开称呼陈云的职衔和姓名。但在厂内谁也没有按规定称呼他为“客人”,而是以尊敬的口吻称呼他“首长”或“老首长”。同时,对外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很好,谁也没有泄露陈云在厂里“蹲点”的消息。
(待续)(题图为20世纪60年代的陈云)
(责任编辑:徐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