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我心

陈宇

我很害怕突然響起的铃声，以前不是，但现在是的……

轻轻地，在你工作的医院，你用脐带剪剪断了我与母亲之间的桥梁，让我和这个美好的世界勾连在一起。作为一名资深妇产科医生，剪脐带这种操作对于你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但这次，不知你为何显得如此小心翼翼。你用熟悉的手法：拍脚、抖身、清理，我发出了第一声哭喊，初入世界的我大口呼吸着，你看着我，不语，面色还带着些许沉重，不知是喜是忧。那一年，我一岁，我的嬢嬢（姑姑），你，四十四岁。

由于先天性的疾病，我失去了一只眼睛，显得与别人格格不入。也许是因为年少，也许是因为你的细心呵护，我没有受到一丝来自外界的伤害。因为母亲工作忙，很多时候都是你替母亲照顾我。我会坐在医院的大厅里，安安静静地等着你下班。晚风轻踩云朵，月亮贩卖快乐，我们走在铺满梧桐树叶的小路上，一起细数天上的星星，听你讲述着你小时候的乐趣。从医院到家，原本只需要五分钟的路程，却被我们走出了好长时间。我有过许多梦想，但我最常向你提起的是飞行员，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好好学习，让你坐上我开的飞机。你也承诺过我，会陪着我慢慢长大，和爷爷奶奶一起坐上我开的飞机。你笑了，我跟着你笑了。那一年，我五岁，你四十八岁。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低沉的声音：“你收拾一下，爸爸带你去一个地方。”父亲将车开到了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只有几根斑驳的树枝张咧着它们那张吓人的血盆大口，不远处还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哭声。我随父亲来到一个灯光惨白的房间里，房间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透明盒子，我看到了你，这次，你没有像以前一样和我聊天，只是安静地躺着，四周霓虹灯反射出的灯光照在你的脸上，但还是遮不住你脸上一处又一处的淤青。我蹲在墙角，脑海中拼命地回荡着：嬢嬢答应你下次一定会去看你表演；嬢嬢这次保证不会忘记去给你买蒸糕；嬢嬢向你承诺，一定一定会陪你长大，因为嬢嬢要坐着你开的飞机环游世界呢；嬢嬢答应你……你骗我，你给的承诺永远是留给过去的我的。但现在，我又多么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承诺！那一年，我十三岁，你五十六岁。

肉体的消亡只是灵魂的暂别，遗忘比死亡更可怕。每次回去，我都会去那条常走的小道走一走，你没有如期而至，这或许是离别真正的意义，你对我的承诺也必将成为我前进的动力。纵使孤身一人，我也能勇往直前，谱写好这一曲属于我的跌宕起伏的青春颂歌。这一年，我十八岁，你五十六岁，并且永远五十六岁……

（指导教师 王金权）

本文开篇先声夺人，以“害怕”这一心理活动设置悬念，进而激发读者阅读兴趣。主体部分作者以乐章的分段或者说诗歌的环节构思，显得精巧，而小标题中的“起”“承”“转”“回”等字眼也暗含情愫，强化了文章的抒情意味。第一人称的加持，加上有冲击力的素材——“我”先天性残疾，失去了一只眼睛却梦想着开上飞机载着嬢嬢遨游天际，真情力透纸背。

（点评教师 李凤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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