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巡抚程德全的区域实业振兴措施研究

徐冶奇，杨洪友

(长春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吉林 长春 130032)

程德全(1860—1930)，字纯如，号雪楼、本良，法名寂照，四川云阳人(今属重庆人)。1890年，入国子监，精心研究东北问题，立志拯救国家于水火之中。1898年，程德全成为黑龙江副都统寿山的幕僚。在东北期间，他曾担任齐齐哈尔副都统、署理黑龙江将军、营务处总理、奉天巡抚等职。他于1900年主政黑龙江后，面对经济残破、百废待兴的局势，采取实业振兴的措施，在工业、商业、金融、交通、矿产等领域都取得了显著成效。

一、创办工厂，广开利源

在外来势力的冲击下，黑龙江地区的小农经济逐渐解体，商品经济得到发展。在创办近代工业浪潮的影响下，程德全决定设立工艺厂一所，以“牖民智而导利源。”在资金来源方面，他主张“先由善后局筹备官股银十万两，然后赴京召集商股银十万两，合为试办之资。”他创办工艺厂的宗旨有三：其一，“遴选各省灵巧艺匠及本地之习工者，悉心研究，以加精江省已有之工艺，扩充江省未有之工艺，为设厂兴利”；其二，“俟工艺厂有成效后再行集资推广，兼收本地外来两项穷民，以浅近粗贱之艺使之能自存活”；其三，“如有终年游荡，无所事事之人，教以一艺，避免饥寒不致流入匪类。”[1]323在上述宗旨的指导下，工艺厂的规模得到扩大，改为工艺传习所，促进了黑龙江地区皮革工业的发展。

清末，黑龙江的主要粮食作物为小麦，小麦制粉主要依靠石磨完成，产量较低。为节省人力物力、提高产量，1907年9月程德全派人于天津和上海等地购买火磨机器，并从官股银下拨银四万两，在嫩江设立火磨工厂。这是黑龙江省第一个机器面粉厂，不仅能够自给自足，还能销往外地。火磨面粉厂的出现，提高了生产效率，促进了经济发展，在一定程度上也拓宽了民众的眼界，使其对机器生产的相关知识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此外，为提高林业资源的利用率，同时为了防止沙俄等国对林业资源的觊觎，程德全在黑龙江省设置造纸工厂。

工艺厂、火磨面粉厂和造纸厂的设置，不仅保障了民众的生活，也成为黑龙江省工业的滥觞。

二、创办商务公司，稳定金融

清代东北地区币值紊乱，金、银、铜三者并用，且各省货币不能通用。黑龙江省地处边荒，财力素拙。《马关条约》的签订掀起了帝国主义瓜分中国的狂潮，俄国在其中充当了急先锋。1895年，沙俄在中国成立了用来进行经济侵略的金融机构——华俄道胜银行。庚子之乱后，沙俄凭借在中国东北地区修建的中东铁路进一步加强对我国黑龙江地区的侵略，致使“闾左凋残，钱法蔽坏，上下困迫，尤不堪言。”[1]1211903年中东铁路全线通车后，俄方强制规定铁路段内禁止使用中国钱币，一律使用“羌帖”，使得“羌帖”流通量迅速增加，从而使俄国进一步控制了黑龙江省的经济命脉。沙俄在东北地区乱发纸币，导致“市塵萧条，银钱奇缺，商店百货因资金缺乏，胥有不举之觐，官商交困”。[2]

程德全目睹地方情状有岌岌不可终日之势，昕夕焦虑，于是采用了“设立官钱局开使纸币”的办法，上奏朝廷称“欲讲商务，以裨地方，非厚积财力，设立公司不可”。程德全为整顿金融、振兴商务、解决财政困难，于1904年11月在齐齐哈尔成立广信商务公司。广信商务公司为官商合办，商人为总董，主持公司事务，由官方派员督察，以杜弊混。公司开办之初，拟集股本银五十万两，但因为财力有限，一时难得巨款，暂先集股本银二十万两，官商各半，商股十万两，招之本省商家，官股则由荒价厘税项下各筹垫银五万两。广信商务公司有发行纸币的权利，为保证纸币质量，“选派商董赴上海用西法印造精致纸币运来江省，取有承印字馆保状以防作伪，此外如查有假造之人，应照私铸例从严办”，且货币只在吉林、黑龙江两省流通。从此，市面上其他纸币一律取消，“凡租赋捐税,均准以纸币交纳。无论何人，持赴公司支取，立以宝银银元搭付。民甚便之，市面亦渐觉通利。”[1]124

广信公司除“以开使钱币、汇兑银钱为主”外，“既系商务，无谕何项货物均可任便经营，以广利源。”为疏通圜法、振兴商务起见，广信公司除在省城齐齐哈尔设总公司外，还拟于吉林、长春、奉天、营口、北京、天津、上海等处派人坐办汇兑、购运等事，兼可探报行情、考察商务，以广见闻。[1]124如此使得公司的经营项目几乎涉及于整个商业领域。

广信公司开办后,官商两方各得其利，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了外国货币的流入。为彻底杜绝羌帖、稳定金融秩序，程德全还上奏朝廷积极进行币制改革。他指出“中国整顿币制不外抵制国外，调剂国内二义。”“中国不整顿币制则已，整顿币制非划一整齐不可，划一整齐，非废中国习惯之两而以七钱二分之元为主币不可，并且最好以十为进，以十为退，直截了当。”[1]680用“两”计算，于库款交纳和巨商兑换有利，于百姓则无益。程德全主张以七钱二分银元定为币制，废除以“两”为计算单位的落后方式，暂时缓和了黑龙江地区金融混乱的局面，整顿了金融市场，缓解了部分财政困难，在一定程度上抵制了沙俄的经济掠夺，同时稳定了市场秩序，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黑龙江地区经济近代化的进程。

三、修筑齐昂铁路，加强边防

19世纪末，随着中东铁路的修建，沙俄对黑龙江地区的交通管控日益加深，“各处险要暨膏腴之田，悉为车站占据。计自满洲里起，越呼伦贝尔，凿兴安岭，循雅绿河，而东过嫩江，至哈尔滨江北背江子止，将及二千里，铁路横亘，势如长蛇。[1]598在此种情形下，1906年程德全以“江省创修铁路，藉为商务而固国防”为题上奏朝廷，指出“江省僻处极边，为东北屏蔽，而黑龙江城尤居形胜，乃自东清铁路开通，不独险要全失，而商货之流通，官家之转运，均仰息于人，一旦有故，则生息不通，坐困一隅。”针对交通权的丧失，程德全指出，“非修铁路别无抵制之方，亦别无振兴商务之计”。

1906年，程德全奏请“拟自哈尔滨江北马家船口，北向呼兰，曲达绥化，直接黑龙江城，修一干路，计长一千余里。再由对青山至呼兰，由昂昂溪车站至省城修二支路。并由对青山支路，西逾东清铁路，过松花江与伯都讷铁路相接省城支路，东向以接干路。如此南北衔接一气，呼应自灵，商务之起色可翘足而待，即经营边防亦易措乎矣。”同时，奏请修筑铁路经费一百万两。因所需银两过多，清政府交于邮传部筹议。

当时正值俄国修建东清铁路，拟从哈尔滨和昂昂溪地区修建支路，以便到达省城、呼兰、瑷珲、绥化等地。程德全十分清楚“国势之强弱，视乎商务之繁盛，而尤以铁路为命脉”[1]321，而“商业之盛衰，视乎运道之通塞，东西各国莫不注重路政、航业，恃为庶政之机关。盖血脉不能贯通，则政治不能灵捷，理固然也。”因此，程德全上书清廷由地方筹措资金修建铁路，并“派员与德商德茂洋行购定轻便铁路，共计银两八万余两，本年八月约可陆续运齐。”[1]536齐昂铁路修成后，“即可便商民运输之利，且以杜外人干预之谋。”[3]1909年齐昂铁路正式竣工，全长58华里，设两站。《盛京时报》对此事作了报道：“俄国垂涎于江省，屡向外部索瑷珲抵齐齐哈尔之路权以冀留侵略地步。”后“因程雪帅力主自办俄人未能达其目的。”[4]程德全“明知款巨工大，非仓猝所能奏功，然值此时艰，持之以恒”[1]322，促成了齐昂铁路成功开通，打破了列强对黑龙江省交通的垄断，一定程度上抵御了列强侵略，维护了国家权益，也为日后黑龙江地区的铁路建设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经验。

四、开发矿产,维护利权

黑龙江地区矿产资源久为沙俄垂涎。19世纪80年代，仅漠河一处俄人招工盗采之事屡见不鲜。1902年沙俄成立满洲矿业公司，将道胜银行有关租让权的全部业务移交该公司，目的是向中国政府要求新的租让权和组织矿山的勘探工作。[5]黑龙江省的金矿主要分布在漠河、奇乾河、观音山、都鲁河和毕拉河等地，其中以漠河金矿产金量最多，有“漠河口称黄金国”[6]的美誉。庚子之乱后，都鲁河金矿停办。“该处金匪勾结，外来之贼肆意侵扰，其势亦殊岌岌。”[1]320都鲁河金矿临近观音山金矿，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程德全指出，“都鲁河一日不复，观音山一日难以得手。”[1]542于是，程德全派马六舟前往都鲁河进行调查，据报“该厂聚有金匪百余人私挖，俄人但收税金，出产并不甚旺。当与磋商数，次幸得交还。”都鲁河金厂的收回具有重要意义：“谕外交则矿政收回，主权不致旁落；谕内政则盗踪消灭，地方赖以乂安。”[1]321在程德全的努力下，1906年观音山金矿的开采管辖权为中国收回。

除金矿资源外，黑龙江省煤炭资源也十分丰富。绥化以东的金牛山、怀驱洞、马鞍山一带素产煤矿，“前经都司衔德林泰采堪试办数年，因资本无多，开采亦未得法，时作时辍，迄无成效，屡有外国矿师前往查勘，意图跴占。”为保护煤炭资源不落入列强之手，程德全派纯德、马六舟前往上述三地进行查勘，发现“三处矿苗甚旺，煤质甚良，又顺道采得巴彦苏苏东北朝阳山煤矿一处，亦与该三处相埒等。”于是，任命纯德为金怀马矿物委员，马六舟为朝阳山矿物委员分头试办煤矿。但是，由于“江省款项奇绌，商情又极凋敝，若待集股开办，势必日久无成。”[1]198程德全遂于“光绪三十一年八月，奏明拨款四万两办理金牛山、怀獲洞、马鞍山及都鲁河、铧子山、朝阳山等处矿物，并陈明将木税一项除开支文案处薪水外，悉作为堪办矿物经费。”仅仅半年的时间，金怀马各厂已得煤一百余万斤，使黑龙江省的财政收入大为增加。

五、结语

自庚子事变后，中国东北地区外有日俄列强环伺，内部社会矛盾激烈，边疆危机日益严重。为此，程德全积极推进黑龙江地区的经济改革，推行一系列发展实业的措施，促进了黑龙江地区的经济发展，抵御了列强侵略，同时引进了西方先进的生产技术，在一定程度上拓宽了民众的视野，推动了社会的进步。

程德全在黑龙江地区推行的实业振兴措施均属草创，存在着一定的不足，但就当时的社会情势而言，仍为黑龙江地区的经济近代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为清末东北地区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经验，使徐世昌在东三省的经济改革得以顺利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