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化进程、创新投入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基于省际面板数据的中介效应分析

田 晖，韦志文，宋 清

(1.中南大学，湖南长沙 410083；2.清华大学，北京 100084)

一、问题的提出及文献综述

全面深化市场化改革，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十四五”规划的重要篇章。中国经济体制改革进入深水区，目前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仍处于“微笑曲线”底部，“中国制造”依旧未能摆脱“低端锁定”的困局。在此背景下，中国提出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强调对内要深化市场化改革，加速要素资源的优化配置，对外要提升出口产品的技术含量，以期为高质量发展增添动力(1)沈坤荣，赵倩：《以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推动“十四五”时期经济高质量发展》，《经济纵横》，2020年第10期。。 现有关于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关系的文献相对较少，多数学者仅立足于某一具体领域展开研究。 赵富森发现，单一领域内市场化进程能够显著提高产品出口技术复杂度，并指出提升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核心举措在于深化市场导向、优化市场资源配置效率(2)赵富森：《劳动力成本上升是否影响了制造业的出口技术复杂度》，《国际经贸探索》，2020年第8期。。目前仅有少数学者从中国整体市场化层面研究其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刘洪铎等认为区域市场分割阻碍了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且存在时滞效应(3)刘洪铎，吴庆源，李文宇：《市场化转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基于区域市场一体化的研究视角》，《国际贸易问题》，2013年第5期。。此外，有学者从市场扭曲的角度解构了人力、资本、研发等要素市场扭曲是影响出口技术复杂度的重要因素(4)杨俊，李平：《要素市场扭曲、国际技术溢出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国际贸易问题》，2017年第3期。。 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深化，学者们开始尝试从理论上探讨市场化进程影响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内在机理。不少学者发现市场化进程对创新投入具有显著影响，而创新投入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也起着关键作用，研发投入的不足成为阻碍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的重要因素(5)Willem T,Pai H K.,The Sophistication of East Asian Exports.Journal of the Asia Pacific Economy, 2015(4).。雷娜和刘妍通过创新能力门槛模型分析指出，当创新投入较低时，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并不显著(6)雷娜，刘妍：《国内市场一体化对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的门槛效应研究》，《现代经济探讨》，2019年第12期。。这表明创新投入的高低在一定程度上调节着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关系，但仍未明确市场化进程是否通过创新投入对出口技术复杂度起作用。

已有文献显示，多数学者仅研究单一领域内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关系，对中国整体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关系的研究较为欠缺。已有研究更多关注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直接关系，创新投入是否二者是关系的中介因素尚未明确。少量关于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影响的研究也局限在二者的直接关系上，尚未有学者研究不同地区及不同行业中，创新投入中介效应的异质性。基于此，本文利用中国2008-2018年30个省市的面板数据，实证研究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及创新投入在二者关系中是否存在中介效应，并进一步将样本按照地理区位及产品要素密集度进行分类，分析不同地区及不同行业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以及创新投入的中介效应是否存在差异。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直接影响机理

市场化进程本质上是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市场化水平越高，政府对资源要素的干预就越少，市场上的各种资源越能得到合理配置，从而提升企业的生产效率(7)毛其淋，许家云：《市场化转型、就业动态与中国地区生产率增长》，《管理世界》，2015年第10期。，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与此同时，市场化进程的推进能够在企业间形成更为合理的区域分工协作体系，促进产业的集聚、兼并和重组，形成规模效应，降低中间投入品的生产成本和交易成本(8)刘勰，孟勇：《市场化进程如何影响地区产业集聚的创新绩效：来自中国高技术行业的经验证据》，《经济经纬》，2020年第1期。，增强出口产品的竞争优势，企业也有更多的资金用以提升产品技术附加值，最终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

综上，提出假设1：市场化进程能够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

(二)创新投入在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关系间的中介效应机理

创新是一种新型非物质资源要素，市场化进程同样能够促进创新资源的合理配置，打破各地区间创新资源流动壁垒，形成区域协调创新机制，带动企业学习先进的生产技术，加速技术外溢(9)Coe D T,Helpman E.,International R&D Spillovers.European Economic Review, 1993(5) .，提升整体创新能力，从而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随着市场化进程纵深发展，政府对劳动、资本等传统资源要素的直接配置减少，转而增强对创新等软性资源的调控力度。在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背景下，各地政府不断推出科技创新优惠政策，为企业提供创新要素、创新平台以及知识产权保护等公共服务(10)梁正：《从科技政策到科技与创新政策：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下的政策范式转型与思考》，《科学学研究》，2017年第2期。，鼓励企业加强创新研发投入，产生激励效应。而政府对企业创新投入的激励和补贴能够显著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11)杜江，吴瑞兵：《融资约束、政府补贴与企业全球价值链升级：基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实证分析》，《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1期。。此外，市场化改革的深化会加剧企业之间的竞争，通过竞争效应打破价格垄断机制，使原本偏离市场水平的产品价格恢复到均衡状态，造成企业利润空间缩减，倒逼其增加研发投入，提高产品技术附加值(12)赵文军，于津平：《市场化进程与我国经济增长方式：基于省际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南开经济研究》，2014年第3期。。企业对新产品研发及需求等信息的流动也随激烈的市场竞争更为敏感，有助于企业根据供需情况及时调整创新资源以适应市场需求，增强出口竞争优势，从而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因此，市场化进程能够通过技术溢出效应、政府激励效应和市场竞争效应提高企业的创新投入，从而提高出口产品的技术附加值。

综上，提出假设2：创新投入是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关系间的中介因素。

此外，我国不同地区市场化进程不一，不同行业的产品要素密集度也不同，因此，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存在区域和行业异质性，同时创新投入在二者关系间的中介效应也存在区域和行业差异。

鉴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影响的理论模型，如图1所示。

三、实证研究设计

(一)模型设定

为研究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并验证“市场化进程-创新投入-出口技术复杂度”这一传导路径是否存在，根据图1的理论模型，本文借鉴温忠麟和叶宝娟(13)温忠麟，叶宝娟：《中介效应分析：方法和模型发展》，《心理科学进展》，2014年第5期。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流程，结合Hausman检验结果，建立如下固定效应模型。

首先，建立模型(1)考察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直接影响：

Expyit=α0+α1Marketit+ΣαmZm+μi+λt+εit

(1)

其次，以创新投入作为被解释变量，建立模型(2)考察市场化进程对创新投入的影响：

Innovationit=β0+β1Marketit+ΣβmZm+μi+λt+εit

(2)

最后，将市场化进程和创新投入同时纳入模型(3)，探究创新投入在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关系中是否存在中介效应：

Expyit=γ0+γ1Marketit+γ2Innovationit+ΣγmZm+μi+λt+εit

(3)

其中，i和t分别表示省市和年份，Expyit为i省市在t年的出口技术复杂度，Marketit为i省市在t年的市场化进程，Innovationit为i省市在t年的创新投入，Zm为系列控制变量，具体包括对外开放程度(open)、外商直接投资(fdi)、产业结构(indust)、基础设施水平(infras)和自然资源禀赋(resource)，μi表示个体固定效应，λt表示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扰动项。

(二)变量选取及测度

1. 被解释变量：出口技术复杂度

已有关于测算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方法有多种，但常用的是Hausmann等(14)Hausmann R,Hwang J,Rodrik D.What you export matters，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2007(1).提出的基于比较优势理论的测算方法，该方法考虑了出口技术复杂度与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呈现正向关系，即经济水平越高，出口产品的技术复杂度也越高。因此，本文借鉴该方法对各省市的出口技术复杂度进行测算。

利用中国海关HS编码二十二类产品数据测算各省市的出口技术复杂度，借鉴周禄松和郑亚莉(15)周禄松，郑亚莉：《出口技术复杂度升级对工资差距的影响：基于我国省级动态面板数据的系统GMM分析》，《国际贸易问题》，2014年第11期。的做法，剔除产业不明的特殊产品和杂类产品，并基于数据的完整性，最终纳入计算范围的产品包括十六类(16)十六类产品具体为：第一类(活动物、动物产品)、第二类(植物产品)、第四类(食品、饮料等)、第五类(矿产品)、第六类(化学工业产品)、第七类(塑料及其制品等)、第八类(生皮、皮革等)、第九类(木及木制品等)、第十类(木浆及其他纤维状纤维素浆等)、第十一类(纺织原料、纺织制品)、第十二类(鞋、帽等)、第十三类(石料、石膏等)、第十五类(贱金属及其制品)、第十六类(机器、机械器具等)、第十七类(车辆、航空器等)、第十八类(光学、照相等)。。

首先，每一产品层面的出口技术复杂度为：

其中，Expykt表示t年第k类产品的出口技术复杂度，xikt为i省市第k类产品第t年的出口额，Xit为i省市在第t年的出口总额，Yit为i省市在t年以2008年为基期剔除价格因素后的人均实际生产总值。

其次，以各类产品出口额占出口总额的比重为权重，对相应类别的产品出口技术复杂度进行加权平均，得出各省市的出口技术复杂度：

其中，Expyit表示i省市t年的出口技术复杂度。

2.核心解释变量：市场化进程

利用樊纲等(17)樊纲，王小鲁，马光荣：《中国市场化进程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经济研究》，2011年第9期。的市场化指数衡量我国各省市市场化推进程度。市场化指数是一个相对指标，涵盖了政府与市场关系、非国有经济发展、产品市场发育程度、要素市场发育程度、市场中介组织发育和法律制度环境等因素，能够较好地反映我国各省市总体市场化进程。

3.中介变量：创新投入

创新投入用R&D经费投入强度表示。现有关于创新的指标通常从创新投入(R&D人员数、R&D经费支出及R&D投入强度等)和创新产出(新产品销售收入及专利申请授权量等)中选取，考虑到市场化进程的推进首先反映在增强创新投入指标方面，且产品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本身也是一种创新产出，因此本文的中介变量从创新投入指标中选取。R&D经费投入强度用R&D经费内部支出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表示，相对于R&D人员数和R&D经费支出等绝对值而言更能体现地区的创新水平，故创新投入用R&D经费投入强度表示。

4.控制变量

本文借鉴余泳泽、任同莲等学者的经验，对影响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其他因素进行控制(18)余泳泽，张少辉，杜运苏：《地方经济增长目标约束与制造业出口技术复杂度》，《世界经济》，2019年第10期。(19)任同莲：《数字化服务贸易与制造业出口技术复杂度：基于贸易增加值视角》，《国际经贸探索》，2021年第4期。，具体包括：(1)对外开放程度(open)，用进出口贸易总额占GDP比重表示，对外开放水平提升一方面能通过学习效应和模仿效应提升产品技术含量，另一方面也会加剧产品和技术市场的竞争，从而影响出口技术复杂度；(2)外商直接投资(fdi)，用外商投资企业投资总额表示，外商直接投资往往通过技术溢出效应促进东道国技术进步，影响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3)产业结构(indust)，用第三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表示，第三产业所占比重越大，地区生产技术水平越高，出口产品技术含量也就越高；(4)基础设施水平(infras)，用人均公路里程数表示，完善的基础设施能为产品出口提供便利，降低交易成本并提高生产效率，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5)自然资源禀赋(resource)，用人均陆地面积表示，根据H-O理论，一国(地区)具有相对丰裕的资源要素是其在出口贸易中占据优势的关键支撑。

(三)数据说明

基于数据的可得性，利用2008-2018年中国30个省市(20)由于西藏数据缺失严重，故剔除该样本。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测算各省市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分类产品出口额的数据来源于国研网数据库；市场化指数来源于王小鲁和樊纲等人的《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报告(2018)版》，由于此数据更新至2016年，借鉴俞红海等(21)俞红海，徐龙炳，陈百助：《终极控股股东控制权与自由现金流过度投资》，《经济研究》，2010年第8期。的方式，以历年市场化指数的平均增长幅度为依据，采用历史平均法计算，得出2017-2018年的市场化指数；创新投入指标数据来源于《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其他各指标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为解决各指标数量级差距过大以及可能存在的异方差影响，本文对除了市场化指数和创新投入以外的指标进行对数化处理。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基准回归结果分析

本文运用固定效应模型实证分析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直接影响，并检验创新投入是否在二者关系中发挥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如表1所示。表1中列(1)-列(3)为未加控制变量时的检验结果，列(4)-列(6)为控制影响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其他因素后的检验结果。列(1)、列(4)显示了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直接影响，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随着市场化改革的不断深化，资源配置效率优化及规模效应引致的成本下降使得中国各省市出口技术复杂度显著提升。列(2)、列(5)报告了市场化进程对创新投入的估计结果，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说明市场化进程同时能够优化创新资源的配置，使各省市的创新水平得到提升。列(3)、列(6)显示了市场化进程和创新投入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联合显著性检验结果，二者系数均显著为正。列(4)-列(6)的结果表明，“市场化进程-创新投入-出口技术复杂度”这一传导路径成立。具体而言，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直接效应为α1=0.0728，市场化进程对创新投入的直接效应为β1=0.137，加入创新投入变量后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效应为γ1=0.0633，创新投入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效应为γ2=0.0699，比较α1和γ1的大小可知，创新投入的中介效应为部分中介，且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13.15%。从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看，对外开放程度、外商直接投资、产业结构、基础设施水平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均较为显著； 自然资源禀赋系数为负，但未能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自然资源越丰富，越可能因“自然资源诅咒”效应使该地区的生产锁定在基于自然资源的低端产业(22)Gylfason T.Natural Resources, Education,and Economic Development.European Economic Review, 2001(5).，反而阻碍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

表1 基准回归检验结果

(二)地区异质性结果分析

为考察中国不同地区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以及创新投入的中介效应是否具有差异，本文根据《中国统计年鉴》的分类标准，将中国30个省市样本分为东、中、西部三个区域进行回归分析，结果见表2。

表2 区域异质性检验结果

由列(1)结果可知，东部、中部地区的市场化进程显著促进了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西部地区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不显著，但回归系数显著为正。原因可能在于，西部地区的市场化进程水平较低，资源配置效率低下，受地形等因素的影响，各地区间的生产要素流动受到限制，产业集聚程度不足，难以发挥规模效应(23)段小梅，徐建国：《西部地区产业集聚水平实证分析》，《兰州学刊》，2011年第1期。，故市场化进程未能显著促进西部地区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列(2)的回归结果表明，市场化进程促进了东部地区的创新投入，而在中部和西部地区，创新投入变量回归系数未能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但作用系数为正。在中部、西部地区创新资源匮乏，地区间创新要素流动不畅(24)王毓军，梁芳，李志学：《东西部地区知识创造过程投入要素配置效率的比较研究》，《科技管理研究》，2011年第2期。，企业生产多以传统生产方式为主，企业利用政府政策红利的积极性不高，企业间的竞争关系也相对缓和，市场化进程对创新投入的促进作用未能有效发挥。列(3)中东部地区市场化进程和创新投入的系数均显著为正，但由于中部、西部地区中介效应检验第二步不显著，故停止中部、西部地区创新投入的中介效应检验。综合列(1)-列(3)结果可知，创新投入在我国东部地区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关系中存在中介效应。具体而言，列(3)中，γ1=0.0709，γ2=0.162，而在列(1)中，α1=0.0887，比较α1和γ1的大小可知，创新投入在东部地区的中介效应为部分中介，且由列(2)创新投入变量β1的系数为0.110计算可得，创新投入在东部地区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关系的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20.09%。在中部、西部地区，创新投入不是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关系间的中介因素。

(三)行业异质性结果分析

因不同行业产品技术复杂度存在差异，本文借鉴李平和杨慧梅(25)李平，杨慧梅：《离岸服务外包与中国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基于发包与承包双重视角的分析》，《国际贸易问题》，2017年第9期。的做法，按照要素密集度将中国16类产品划分为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及技术密集型三类(26)劳动密集型：HS编码中第一类、第二类、第四类、第八类、第九类、第十一类及第十二类；资本密集型：HS编码中第五类、第七类、第十类、第十三类及第十五类；技术密集型：HS编码中第六类、第十六类、第十七类及第十八类。，考察市场化进程对不同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直接影响以及创新投入的中介效应，结果见表3。由列(1)回归结果可知，市场化进程能够显著促进资本及技术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而对劳动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不显著，但二者呈现明显的正相关关系。原因可能在于随着中国出口商品结构不断优化，劳动密集型产品出口比重下降，此外，劳动密集型产品技术附加值相对较低，行业间的竞争停留在价格和产量阶段(27)鲍晓华：《从比较优势到竞争优势》，《财贸经济》，2001年第4期。，在长时间的市场化改革中，市场竞争趋向平稳，规模效应带来的成本优势逐渐消失。而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行业的市场竞争更多的是通过创新资源和技术配置的优化提升生产效率及产品附加值，因而通过市场化的推进可以显著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由列(2)结果可知，市场化进程显著促进了劳动、资本和技术密集型行业的创新投入，表明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深化，政府创新激励政策初见成效，激烈的行业竞争激发了创新活力，行业间的技术溢出也使得整体创新实力得到提升。

表3 行业异质性检验结果

综合列(1)-(3)的结果，对于劳动密集型行业，α1系数不显著，停止中介效应检验，表明创新投入不是市场化进程与劳动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关系的中介因素；对于资本密集型行业，α1系数显著为0.0622，β1系数显著为0.137，在列(3)中，加入创新投入变量后，市场化进程的回归系数γ1不显著，但创新投入变量系数γ2显著为0.363，表明创新投入是市场化进程与资本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的完全中介因素；对于技术密集型行业而言，在列(3)中，创新投入变量系数γ2不显著，而β1系数显著为正，因此进行Sobel检验以验证创新投入的中介效应是否存在。根据Sobel检验结果，P值等于0.05，系数显著为0.013，表明创新投入也是市场化进程与技术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关系间的中介因素(28)囿于篇幅限制，Sobel检验结果不再单独放置，留存备索。。

综合而言，创新投入在市场化进程与资本及技术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关系中发挥中介效应，在劳动密集型行业中介效应不存在。主要原因在于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相较于劳动密集型行业而言，具有更强的规模经济特性和技术要求(29)雷娜，郎丽华：《国内市场一体化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及作用机制》，《统计研究》，2020年第2期。，市场化进程打破了创新要素的流动壁垒，能够较大程度地提升资本和技术密集型行业的资源配置效率和技术水平，而劳动密集型行业技术含量较低，因此创新投入的提升对其影响有限。

(四)稳健性检验

为证明研究结果的科学性，本文用两种方式对研究结论进行验证。首先采用工具变量2SLS的方法对模型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进行检验，将市场化进程和创新投入分别滞后一期作为工具变量，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对模型进行回归；其次通过替换核心解释变量的方法验证模型的稳健性，市场扭曲和市场化进程是相对的概念，市场扭曲值能够较好地反映市场化改革滞后的状况，因此，本文选择市场扭曲值的倒数作为市场化进程的替代变量，借鉴Hsieh和Klenow(30)Hsieh C T,Klenow P J. Isallocation and Manufacturing TFP in China and India,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2009(4).、施炳展和冼国明(31)施炳展，冼国明：《要素价格扭曲与中国工业企业出口行为》，《中国工业经济》，2012年第2期。等学者的做法，采用生产函数法对市场扭曲值进行测算。稳健性检验结果与基准回归结果相比，除了系数大小略有变化外，模型的显著性和系数符号都保持一致，证明本文所得结论具有较强的稳健性(32)囿于篇幅限制，采用生产函数法测算市场扭曲的结果及稳健性检验结果不再单独报告。。

五、结论与启示

本文基于2008-2018年中国30个省市的面板数据考察了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并引入“创新投入”作为中介变量，分析“市场化进程-创新投入-出口技术复杂度”这一传导路径是否存在，进一步地将样本按照地理区位及产品要素密集度进行分类，分别考察不同地区市场化进程对不同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的影响以及创新投入的中介效应是否存在差异。总体而言，市场化进程显著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创新投入在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关系间发挥部分中介效应。区域异质性结果表明，东部和中部地区市场化进程显著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西部地区市场化进程对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作用不显著；创新投入在东部地区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关系中发挥部分中介效应，在中部、西部地区不存在中介效应。行业异质性结果表明，市场化进程有助于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对劳动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影响不显著；创新投入在资本密集型行业市场化进程与出口技术复杂度关系中发挥完全中介效应，在技术密集型行业二者关系中发挥部分中介效应，在劳动密集型行业中不存在中介效应。

基于上述结论，本文得出如下启示：第一，深化市场化改革，加速政府职能从“管理者”向“服务者”转变，依托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市场化进程能够通过创新投入促进出口技术复杂度的提升，因此要减少政府对市场不必要的干预，消除要素流动尤其是创新资源流动的壁垒，通过产业间的学习效应加速技术溢出，降低企业获取生产要素的难度及成本；加速构建服务型政府，提供创新资源共享平台，完善创新竞争激励机制，健全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为企业提供良好的创新环境，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企业要借助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政策红利发挥创新资源的优势，提高自主创新意识，优化创新资源要素配置效率，提升出口产品技术附加值。第二，有序推进不同地区的市场化改革，实现东中西部协调发展。持续深化东部、中部地区的市场化进程，同时应优化西部地区资源要素配置效率，把握“一带一路”、西部大开发等重大发展契机，加速产业集聚以激发规模效应动能，促进东中西部地区的良性互动；注重对东部地区创新资源的优化配置，加大对中西部地区创新资源的投入力度，着力建设产学研合作平台，将创新优势向现实生产力转化，提升出口能力和效率。第三，加速出口结构优化，推进创新资源向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流入。市场化进程能够促进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出口技术复杂度提升。因此要增加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出口所占比重，加大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创新投入力度，用市场改革驱动创新引擎，推进“中国制造”向“中国智造”转型，促进中国出口技术复杂度持续高质量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