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紫嫣 刘友田
(山东农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泰安 271018)
葛兰西是意大利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他立足于俄国十月革命胜利的现实,创造性地提出了文化领导权理论。当今世界,随着我国以愈加开放的姿态融入世界,文化领域的发展也愈发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牢固把握文化领导权、坚守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思想、保证其在文化领域的主导地位也愈发突显出极端重要性。从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到2035年实现建成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战略目标,文化建设再一次被提升到全新高度。在新的历史方位下,甄鉴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无论是对于推动文化繁荣,实现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战略目标,还是推进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实现民族复兴中国梦,都具有理论和实践双重意义。
西欧无产阶级的革命实践和客观的时代现实内生出了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葛兰西围绕“文化或意识形态由谁领导”这一核心问题,展开了对于市民社会、有机知识分子和“阵地战”三个关键因素的思考,即无产阶级要以市民社会为立足之本,以有机知识分子为中坚力量,以“阵地战”为战略对策,不断提高人民群众对无产阶级思想观念自主自觉的认同,才能夺取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
区别于马克思的市民社会理论,葛兰西将市民社会从经济基础中抽离出来,从文化层面重新定义了市民社会的含义。他认为:“国家=政治社会+市民社会”[1],在葛兰西的语境里,市民社会更指向于意识形态这一观念上层建筑范畴,国家的构成基于政治社会和市民社会的有机统一,二者缺一不可。十月革命的胜利,引发了葛兰西对于“为什么社会主义革命在东西方国家的命运不同”这一问题的思考,他认为东西方的无产阶级革命,应该侧重有所不同。在经济落后的国家进行无产阶级革命,只需通过暴力,便可获得革命的胜利。而在西欧资本主义社会,由于经济快速发展,资本主义的“完整国家”已经趋于成熟,社会民众在思想上已经“认可”了资产阶级的精神和道德领导,可以稳固地维持其统治。无产阶级在西欧只通过强制性的暴力手段去摧毁国家机器并不能保证革命的胜利,而要通过非强制性手段在市民社会这一场所取得领导权,使社会民众接受无产阶级的价值观,以巩固对政治、经济、社会等其他领域全面的领导。因此,从国家构成上看,无产阶级若想赢得革命的胜利,关键在于瓦解广大民众对资产阶级价值观的“认同”思想,获得社会民众的支持,不仅要从外部夺取文化领导权,而且从内部打破资本主义这一“完整的国家”,进而夺取国家政权。
无产阶级夺取市民社会中的文化领导权,获得广大社会民众的自觉自愿的“认同”,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其中需要对无产阶级意识形态进行传播,对广大人民群众进行教化。而谁来主动承担起这一责任,葛兰西《狱中札记》中在提到“一切人都是知识分子,但并不是一切的人都在社会中执行知识分子的职能。”[2]换言之,知识分子在社会中担任起教育社会民众责任的角色,但并不是所有的知识分子都能够承担起和发挥传播无产阶级价值观念、教育和指导社会民众的责任和作用。葛兰西以革命的积极性为评判标准,重新界定了知识分子的概念,将知识分子划分为传统知识分子和有机知识分子。传统知识分子代表着传统的或被推翻的阶级的利益,他们独立于社会历史的进程,在市民社会中宣传代表其自身利益的思想和文化;而有机知识分子代表着进步阶级的利益,他从新的生产关系中产生,具有先进性和人民性,积极承担起社会变革的历史使命。葛兰西提出他们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制定、宣扬和传播无产阶级的价值观念,对社会民众进行宣传教育,潜移默化地熏陶广大人民群众的思想,改造普通群众,同化传统知识分子,使其自觉地认同无产阶级的价值观念,自愿地维护无产阶级的合法性,以此巩固无产阶级的领导地位。由此得出,无产阶级需要大力培养有机知识分子,扩大自己的人才队伍,坚守好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的领导权,维护好自身统治地位的合法性。
“阵地战”这一战略思想,是葛兰西总结俄国十月革命成功经验,尤其是对文化领导权探索的成果。葛兰西认为夺取领导权有两种战略方法,一是通过暴力革命直接夺取国家政权的运动战,二是先通过思想渗透逐步取得文化领导权,进而夺取国家政权的“阵地战”。葛兰西还指出,“在阵地战中要先‘侦查’地形,分析资产阶级是以哪些‘战壕和堡垒’成分捍卫其政权的……只有这样,无产阶级的新道德、新理想、新生活方式等才能彻底攻克一座又一座资产阶级的‘暗堡’。”[3]由此看来,“阵地战”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不断地扩大并巩固无产阶级在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域的阵地,获得广大民众的支持,进而超越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获得最后的国家领导权。在发展落后的俄国社会中,市民社会存在于国家政权中,无产阶级只需要采取直接发动革命的运动战就可以取得革命的胜利;在西欧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市民社会独立于政治社会而存在,有其完整和复杂的结构,仅采取暴力革命只能打破政治社会的“堡垒”,无法突破市民社会这一防线。因此,要想实现彻底的革命胜利,必须加以“阵地战”,通过有机知识分子进行无产阶级价值观念的传播,逐渐占领市民社会中的新阵地,瓦解人们对于资产阶级统治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的“认同”,同时渗透进无产阶级价值观,获得广大社会民众的支持,建立起无产阶级文化的新阵地,夺取国家政权。
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思想对欧洲共产主义事业的发展具有深远影响,为无产阶级革命取得胜利提供了新的思路。同时,囿于特定时代背景和历史条件的影响,导致其文化领导权理论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所以我们应该从整体上全面地把握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思想,并加以客观看待。
一方面,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继承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随着俄国十月革命的成功,马克思无产阶级革命理论的核心——暴力革命也成为无产阶级夺取国家政权的唯一手段,葛兰西创造性地将意大利实际与马克思主义相结合,强调了上层建筑范畴的重要性,扩大了市民社会的内涵,同时提出了“阵地战”策略,创新了马克思主义的国家学说。他还强调了有机知识分子的能动作用,提出了“有组织的意识形态”概念,即通过意识形态融合的方式获取政治领导权和文化领导权,突出了意识形态的重要作用。葛兰西打破了无产阶级文化领导权的适用范围,在认真审视西欧社会中资产阶级的领导权结构后,提出要借鉴吸取资产阶级领导权的合理之处,将无产阶级的文化和意识形态由阶级内部扩展到阶级之间,指出夺取政治领导权和经济领导权的前提是首先夺取文化领导权,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领导权思想。
另一方面,葛兰西文化领导权理论为无产阶级提供了一条新的革命方式和革命道路。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西欧资本主义国家也相继爆发了社会主义革命,但均已失败告终。所以西欧资本主义国家效仿他国实行相同的社会主义革命方式并不是革命成功的保障,应找到一条适合本国实际国情的社会主义道路。对于无产阶级在西欧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如何取得胜利问题,葛兰西预见性地将目光转向了市民社会。随着资本主义社会从自由竞争过渡到垄断阶段,葛兰西重新审视了东西方社会结构的差异,重新界定了市民社会的概念,并将市民社会归纳于上层建筑范畴的思想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域。葛兰西认为无产阶级必须首先把握意识形态的领导权,才能逐步实现对一个国家的领导。因而,革命道路的选择必须以特定的历史地点和历史条件为转移,在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下,以有机知识分子为主力军,采取阵地战的策略,宣传教育无产阶级的价值观,以获得广大社会民众对于无产阶级领导的自主自觉的认同。葛兰西文化领导权理论的提出为发达国家夺取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提供了可能,同时也为马克思主义在西方的传播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葛兰西长期被囚禁在牢狱中完成的著作——《狱中札记》系统地体现着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观点。一方面,由于葛兰西身陷囹圄,长期与社会隔绝,对狱外的现实社会状况没有准确的把握,无法及时捕捉到无产阶级革命的新动态,也不能切身地参与到无产阶级的革命中,所以从客观上造成了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与现实相分离,其理论难免会过于理想化;另一方面,在主观上葛兰西只能凭借对以往参与的革命生活和所学知识的回忆,初步建构自己的观点,使后人难以准确无误地理解葛兰西想表达的观点。另外,其早期著作中使用的语言和文字过于晦涩难懂,论述还处在理论构想阶段,并没有实际应用于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中。
第一,葛兰西对于市民社会的概念的阐述过分片面,具有乌托邦的色彩,缺乏实践基础。葛兰西将市民社会纳入到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域,认为“致力于将广大民众提高到符合生产力发展需要、符合统治阶级利益的一定文化道德水平的伦理社会(市民社会)的存在是更为重要的”[4],可见,葛兰西并没有认识到市民社会的经济属性,从这一层面上看,体现了其不彻底的唯物主义观点。
第二,葛兰西过分看重有机知识分子的作用,忽视了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的主体地位。葛兰西将革命的胜利寄希望于有机知识分子,但是没有认识到有机知识分子来源于人民群众,只是把人民群众当成衡量无产阶级是否夺取了领导权的一个标准,低估了无产阶级创造力和革命斗争精神。
第三,葛兰西倡导采取非暴力革命的方式,坚持阵地战优于运动战的观点来指导社会主义革命。然而,资产阶级长期占据政治统治的主导地位,掌握着经济上的领导权。基于此社会现状,仅通过阵地战这种柔和革命的方式来取得文化领导权,绝非易事,所以“阵地战”这一理论构想也不可避免地具有浓重的“空想”色彩。
综上,每一种思想的产生、发展、形成和成熟,都不可避免地受当时的时代背景和社会现实所限制,对待葛兰西的文化领导权理论思想应从整体上辨证把握、科学分析,将其精华部分与无产阶级革命和当代中国文化建设相结合,将其糟粕部分视为经验教训加以规避。
葛兰西独创性的文化领导权理论是科学的,实践的,我们应当历史地全面地加以看待,将其与中国实际相结合,寻找一条符合中国国情的文化建设道路。在新时代背景下,葛兰西文化领导权理论对加强当代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特别是文化强国建设,在国家、社会、个人三个不同维度上都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和指导意义。
文化是社会的基本结构,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象征。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化的繁荣发展,是一个国家最基本、最深沉、最持久的软实力,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5]在葛兰西看来,无产阶级能否取得革命的胜利关键在于是否占据了“市民社会”的制高点,突出强调牢牢把握文化和意识形态领导权的重要性。由此看来,为了适应我国社会矛盾的转变,大力加强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成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重中之重。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下,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构建中国特色话语体系,是把握我国在国际上的文化竞争上的主动权、增强我国的文化竞争力的基础力量;补齐短板,平衡发展,满足人民对于物质和精神的双重需要,是建设共同富裕的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任务之一;坚持党对我国文化建设的绝对领导,坚守住“阵地”,确保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不偏离正确方向,是实现民族复兴中国梦的前提和保证。
葛兰西文化领导权理论的核心是通过有机知识分子在社会中进行教育宣传,传播无产阶级所构建的意识形态,占领市民社会阵地的领导权。在当代中国主要表现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形成。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是对我国人民共同价值要求的高度凝练表达,是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根本要求。转型时期的中国社会正处于一个发展不平衡的阶段,此时就需要党的意识形态在社会中扮演“维稳器”的重要角色,以维护经济与社会的稳定发展。进入新时代,积极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首先有助于在社会中积极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念,营造和谐健康的文化氛围,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内化于心,外化于行,使之融入到社会生活全方位,引领“正能量”的价值取向;其次有助于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以中华文化彰显中国价值。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根基,把握好“根基”才能牢牢掌握文化领导权;再次有助于培养为社会主义事业做出积极贡献的有机知识分子,充分发挥有机知识分子的优势特长,坚守好文化“阵地”,为建设文化强国提供强有力的支撑。
积极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对葛兰西文化领导权理论的继承和超越。葛兰西认为,无产阶级作为领导阶级,需要致力于将意识形态与人民日常生活相联系,这对我国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具有重要的借鉴价值。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有助于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思想,提高国民文化素养;有助于达到高度的文化自觉,人民群众自觉承担起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担,以文化自觉促进文化自信,以文化自信增强文化担当意识;有助于人民群众清醒地意识到我国的文化形势,从而在面对外来文化的入侵和多元化思潮的涌入时能够自信对待显现文化自强,使主流文化和非主流文化在冲突中能够“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6],展现主流文化引领作用的同时带动非主流文化的发展,展现新时代中国风格的文化定力。
综上,在新时代背景下,当代中国需辩证总结葛兰西文化领导权理论的经验成果,充分借鉴其理论精华,抛弃其糟粕之处,进而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培育以坚持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有机知识分子,把握好“文化阵地”领导权,为实现文化复兴,进而实现民族复兴奠定坚实的思想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