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大象传

《象》曰：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

《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贤往行，以畜其德。

《象》曰：山下有雷，颐。君子以慎言语，节饮食。

《象》曰：泽灭木，大过。君子以独立不惧，遁①世无闷。

《象》曰：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教事。

《象》曰：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象》曰：山上有泽，咸②。君子以虚受人。

《象》曰：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象》曰：天下有山，遁。君子以远小人，不恶而严。

《象》曰：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

《象》曰：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

《象》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

（原文据中华书局2009年版《周易本义》）

【注释】

①遁：隐退。

②咸：同“感”。

【译文】

《大象传》说：天下雷声震行，象征万物敬畏不敢妄行。先王因此用天雷般的强盛威势来配合天时养育万物。

《大象传》说：天包含在山中，象征大为蓄聚。君子因此多方记取前贤的言论、往圣的事迹，用来蓄聚美好品德。

《大象传》说：静止的山下有雷震动，下动上止，如口嚼食，象征颐养。君子因此慎发言语以养德、节制饮食以养身。

《大象传》说：大泽淹没树木，象征大为过甚。君子因此身处大过之时能够独立而毫不畏惧，即使隐遁避世也毫不苦闷。

《大象传》说：水流接连不断地来到，象征危险重重。君子因此要像不断的水流恒久保持善德美行，反复熟习政教事务。

《大象传》说：光明连续升起，象征长久光明。身居高位的大人因此连续不断地用光明照临天下四方。

《大象传》说：山上有大泽，象征山气和泽水交相感应。君子因此虚怀若谷、广泛容纳感化众人。

《大象传》说：雷在上，风在下，雷风相伴，这是大自然中长久不变的现象，象征恒久。君子应立身守节不改变政道。

《大象传》说：高天之下立着大山，象征隐退。君子因此归隐山林，远避小人，不显露憎恶情态，却以严厉的态度对待小人，庄严不可侵犯。

《大象传》说：雷声响彻天上，象征强盛壮大。君子因此不敢行非礼之事。

《大象传》说：光明出现在地面，象征晋升长进。君子因此必须彰显自己的光辉美德，泽被后世。

《大象传》说：光明隐入地中，象征光明被损伤。君子因这一卦象所蕴含的道理治理众人，韬光养晦反而使美德更加光明正大。

【简析】

《无妄卦》强调万物都顺应天地四时的正道而动，健行不息，奋发向上地吸收天地的精华，而成就上天所赋予自己的性命与价值，对天地、对生命都心怀敬畏而不敢胡作妄为。《大畜卦》强调君子应该“广畜古今美德”，刚健笃实、辉光日新。《颐卦》强调君子应该谨言慎行以“养德”、节制饮食欲望以“养身”，正如西晋文学家傅玄所作的“病从口入，祸从口出”，最贴近每个人的日常生活而又性命攸关的“颐养”之事，确实莫过于“言语”和“饮食”这两项。《大过卦》强调当社会阴阳失调、小人当道之时，君子应具备于灭顶之灾时，进而不惧，退也“无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精神境界。《坎卦》强调君子应该效法涓涓细流汇成江河的恒常之德与水势叠连相辅相成的重复之象，在日常生活与工作中通过不断修身、实践来应对种种不期而至的危险，以不变应万变，以“常道”来面对、处理“非常之时的非常之事”。《离卦》强调居高位的有德之人应该更加注重自己的德行修养，以德治国、教化天下，无时不明、无处不照，天下百姓都附丽于有德行的君子，彼此交相辉映。《咸卦》强调君子应该效法以虚受实之道，如果过于刚强独断而不柔顺谦恭，执着于个人之私或者门户之见，便不能听取异见、和而不同，不能保合太和、和实生物地成己成人。《恒卦》强调君子应该健行不息地进入一种以“必欲成圣、成己之美而后已”“必欲外王、成人之美而后已”的恒久之道，以期天下人文化成、繁荣昌盛。《遁卦》强调当小人得势之时，君子应该避祸远害、全身保性，留存有用之身、高远之志，以图来日大有作为。《大壮卦》强调即便光明正大的阳刚之道气势大壮于世，君子仍然应当戒骄戒躁，非礼弗履，丝毫不应该以“大壮”自居、自满。《晋卦》强调的“君子以自昭明德”正是《大学》“欲明明德于天下”“止于至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自强精神。《明夷卦》强调君子不可太过明察秋毫，太过明察秋毫则容易锱铢必较，而缺乏含弘宽厚的器度，不能广泛包容他人和事物，难以亲和大众而成己之德、成人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