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 珂,李 原
(山西财经大学 统计学院, 山西 太原 030006)
目前国际社会联系日益紧密。2008年,由美国次贷危机引发的金融风暴席卷全球,约74%的国家经济增速放缓,美国数千亿美元的救市计划使中国外汇储备迅速贬值,大量财富蒸发,金融体系和实体经济遭受重创。后危机时代,各国经济复苏步调不一使得货币政策调整方向逐渐分化,为全球经济和国际市场增添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各国政府在制定货币政策时不得不将国际冲击效应纳入考虑,以便在国际协调中寻求国家利益的最大化。货币政策的国际联动效应日益凸显,研究国际经济特别是金融波动对中国货币供给系统的冲击,对于中国制定货币政策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国内外有很多学者对单个国家货币政策的国际冲击效应进行了研究。20世纪50年代,英国经济学家Meade提出在开放经济条件下可能会存在外部冲击和内部政策不协调的矛盾(即“米德冲突”),并以凯恩斯主义和新古典的一般均衡理论为基础,系统地探讨了宏观经济政策制定的内外部均衡问题[1]。随后,Mundell提出了“政策指派理论”,认为利用财政政策稳定国内经济,利用货币政策调节国际收支,可达到经济内外均衡[2]。Mundell和Fleming以小型开放经济体为研究对象,在IS-LM模型的基础上引入外汇市场,分析了不同汇率制度下宏观经济政策的效应,并指出一国的扩张性货币政策可能产生“以邻为壑”的效果[3-4]。Dornbusch的汇率超调模型将静态的蒙代尔—弗莱明模型推广到了一个拥有理性预期的前瞻性主体,更加细致地刻画了货币冲击的传导机制[5]。Obstfeld和Rogoff在两个大型经济体的动态一般均衡模型中加入了微观基础,得出的结果与蒙代尔—弗莱明模型相似[6-7]。上述理论和模型为后期大量货币政策国际联动方面的研究奠定了基础。
随着全球一体化进程推进和国际经济相互依存程度加深,货币政策的溢出效应和回溢效应受到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8]。尤其是发生国际金融危机后,大量研究证明发达经济体尤其是美国的货币政策能够引起其他开放经济体的贸易收支和资本流动甚至是产出变化,并对其外汇市场和金融市场产生显著影响[9-11]。也有一些学者针对中国货币政策的溢出效应进行了研究,发现中国货币政策冲击会通过国际资本和外汇市场预期对中美双边贸易及汇率产生影响,但不会影响美国的货币政策决策,而中国货币政策对“一带一路”相关国家和地区的利率和汇率则会产生较为显著的影响,并且大多数沿线国家受益于中国的货币政策,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进出口增加和产出提高[12-15]。
从既有研究来看,有关货币政策国际冲击的文献主要以蒙代尔—弗莱明—多恩布什模型或新开放经济宏观经济学模型为理论基础,研究全球流动性或其他外部冲击对货币政策的影响以及货币政策的国际溢出效应,采用的实证方法大致有两类:一类是计量模型,常用的主要有结构向量自回归模型、因子增强的向量自回归模型、面板向量自回归模型、全球向量自回归模型、非线性的马尔科夫区制转换向量自回归模型以及具有时变参数和随机波动的向量自回归模型等[16-22];另一类是全局性宏观经济系统模型,常用的有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CGE)和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模型(DSGE),如范小云等通过构建中国金融CGE模型测算了金融危机冲击和中国经济刺激政策对国内宏观经济的影响[23];杨子荣等构建了中美两国的DSGE模型并嵌入一价定律缺口和资本不完全流动条件,对两国货币政策的双向溢出效应进行了比较研究[24];郝大鹏等通过构建包含国际投资者、外资企业和银行流动性冲击的DSGE模型探究了美国货币政策变动对中国宏观经济的影响机制[25]。
综上所述,尽管关于货币政策国际联动的研究一直在不断推进,但仍然存在局限性:在理论方面,大多数研究只针对单个经济体或经济组织进行讨论,就算考虑全球性因素也只是单个变量如全球流动性的影响,缺乏对国际综合多因素甚至是多目标冲突的考虑。从方法上看,向量自回归模型的脉冲响应分析只涉及模型中包含的少数几个经济变量,无法满足货币政策效果的宏观决策需求;CGE模型和DSGE模型虽然考虑全面,但不能同时进行多目标优化,且运算复杂,操作难度相对较大。
本文拟在国民经济循环理论、货币政策国内传导与国际联动机制等相关理论的支撑下,以货币供给系统为核心,以社会核算矩阵稳态均衡模型(SAM-SE)为基础设计一套模型,然后利用该模型测度中国货币供给系统的国际冲击效应,以此探究货币供给系统在国内政策目标与国际冲击效应双重作用下的最优决策方案。
货币供给即货币创造、流通、扩张的金融过程,本文研究的货币供给系统是中央银行通过货币政策操作影响货币供给的机制框架,包括货币政策的操作工具和中介目标。其中,常用的操作工具有公开市场操作、法定存款准备金率、再贷款等数量型、价格型或结构性工具,本文选用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作为货币供给系统的代表工具变量。关于中介目标,中国长期将货币供应量作为货币政策的中介目标,近年正逐步向价格型目标如利率进行过渡,因此本文选用货币供应量(M2)和贷款利率作为中介变量。
国际冲击是指一个开放经济体在其所处的国际环境中遭受的可能会对其造成显著影响的变化因素,其来源可能是一些意外发生的大型突发事件如金融危机、公共卫生事件、自然灾害等,也有可能是人为因素造成的如主要经济体的货币政策调整或政治因素引起的贸易摩擦等。这些冲击可能会引发贸易条件恶化、汇率大幅波动、国际收支失衡等问题,甚至对国内经济系统的各个领域和环节造成一系列连锁效应。无论是何种形式的国际冲击,其对国内货币供给系统产生影响的方式最终都会体现在产出、价格、利率、汇率等因素上,例如三次石油危机都是政治冲突引起的石油价格波动,2008年的金融危机最初也只是房价下降伴随着利率上升引起,美联储的量化宽松政策直接促使新兴经济体的货币面临巨大升值压力。
有关国际冲击对国内经济的传导机制问题,存在许多经典论述可供参考:如米德在《国际收支》一书中探讨两个凯恩斯式经济之间的相互影响时提到,一国国民收入的增加会通过对贸易差额的影响引起有利于另一国国际收支的变动,产品需求的自发移动会导致两国贸易差额的变动,转移支出的增加会导致两国国际收支差额的变动;库珀和德·布鲁尼在研究政策溢出效应时也提到,一国若实行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利率下降导致资本外流,会造成本国的国际收支逆差和他国的国际收支顺差。可见国际冲击对一国经济系统的传导主要通过国际收支渠道,而货币供给系统与国际收支的关系在经典国际收支调节理论中也有所体现:如货币分析法(由J.E.米德等提出)认为货币供给与国际收支相互影响,货币的超额需求由国外货币的流入满足,货币的超额供给由国内货币的外流消除,在国内信贷规模稳定的情况下,货币供给量与国际储备变动呈正相关关系;弹性分析法(由A.马歇尔和A.勒纳提出)侧重分析汇率变动对国际贸易收支的影响,认为当一国出口和进口的需求弹性之和大于1时本币贬值会使得出口商品数量大幅增长,进口商品数量大幅减少,从而改善国际贸易收支状况。吸收分析理论提出调节国际收支的两种方式:在国际收支逆差的情况下,既可通过“支出转换政策”增加收入,也可通过“支出变更政策”压低国内总支出。
图1 国际冲击对货币供给系统的传导机制
结合相关理论与现实,本文将国际冲击的类型归纳为四个,即国际经济增长、国际价格、国际利率以及外汇汇率,并据此考虑国际经济形势波动对国内货币供给系统的冲击效应。上述四类冲击主要通过国际贸易收支和国际资本流动两条渠道对国内经济系统产生影响,其中:国际贸易收支会受到国际经济增长、价格以及汇率的影响,世界经济形势若繁荣向好,则有利于国际贸易发展,从而促进中国货物和服务出口,反之不然;当国际价格上涨或人民币贬值时,中国出口的商品就会因相对价格的降低而在国际市场上更具竞争力,从而吸引更多消费者购买,反之则不然;国际资本流动则主要受到利率和汇率的影响,由于资本的“趋利”属性,国际利率上升或人民币贬值会促使国内资本外流,国际利率下降或人民币升值则会增加中国的资本净流入。这两个渠道都会影响国际储备,而国际储备的变动会通过基础货币直接影响货币供给,所以,国际冲击对货币供给系统的传导路径主要有三条:第一,通过经常账户直接影响实体经济,进而影响货币政策工具变量;第二,通过资本金融账户直接影响金融市场,进而影响货币供应量、准备金率、贷款利率等货币政策相关变量;第三,经常账户和资本金融账户都会通过对国际储备资产的影响引起货币供应量的变动,详见图1。
针对国际冲击对国内宏观经济尤其是货币供给系统造成的影响,为了实现经济内外均衡的目标,在促进经济增长的同时稳定物价、平衡国际收支,就必须对货币政策的决策方案进行优化。一般而言,货币政策的决策方式有两类,即“相机抉择”(Discretion)和“规则行事”(Rule)。前者主张随机应变,依据经济形势进行逆周期调节,虽然灵活但是由于“时间非一致性”的存在可能会使经济动荡愈演愈烈;后者主张遵循既定的最优规则进行决策,虽然稳定但一成不变的“最优规则”未必能适应瞬息万变的经济环境。若能将二者结合,便能兼顾灵活与稳定,在确定与不确定、内部与外部的多重目标约束下寻求到一种动态平衡。
综上所述,各类国际冲击主要通过国际贸易收支和国际资本流动两条渠道对国内经济系统产生影响,并通过实体经济、国际储备和金融市场三条路径将影响进一步传导至货币供给系统。为应对日益复杂的国际形势,央行在制定货币政策时必须充分考虑来自系统外部的国际冲击效应,因此,只有精准测度中国货币供给系统的国际冲击效应,才能得出货币供给系统在国内政策目标与国际冲击效应双重作用下的最优决策方案。
基于上述分析,为实现对中国货币供给系统国际冲击效应的精准量化,本文期望设计一个能够在给定不同目标和约束的条件下完成测度、模拟和优化三层功能的测度模型。该模型应能在既定的国内货币政策最终目标(经济增长和物价稳定)下测度国际经济增长、国际价格、国际利率和外汇汇率四类冲击对货币供给系统产生的传导效应,并给出国内货币政策的最优解。模型的方程体系既要清晰地刻画出国际冲击对国内经济的影响渠道、路径与机制,也要详尽地描绘出国民经济循环过程中错综复杂的经济关系;既要联系国内与国际,也要连接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既要考虑国内政策目标,也要考虑外部不确定性;既要实现全面均衡,也要追求局部最优。
为此,本文选用SAM-SE模型作为结构基础。SAM-SE模型是由李原等人设计的现代宏观经济全局性系统模型,其优势在于:第一,以社会核算矩阵(SAM)数据为基础,采用目标规划模型的形式,既能显示出宏观经济系统内部纵横交错的复杂联系,又能够脱离SAM乘数模型比例性和线性化的假定限制;第二,将国民收入循环理论与一般均衡理论有效结合并加以扩展,基于现实考虑将经济系统的宏观稳态性作为全局控制目标,能够在一个总体目标函数和多个局部控制目标下获得经济系统的稳态均衡解,即在追求全面均衡的前提下实现宏观和微观利益的双目标最优;第三,模型形式相对灵活,通过引入不同的约束条件能够实现稳态预测、技术模拟以及均衡优化等多种层次的功能,并且无须宏观闭合[26]。
根据前文的理论分析,国际冲击对货币供给系统的传导路径可分解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国际冲击对国际收支(即国际贸易和资本流动)的直接影响,第二阶段是国际收支通过实体经济和金融市场或直接通过国际储备影响货币供给系统。在上述理论指导下,本文采用目标规划形式设计模型,将宏观经济的稳态性作为总体目标,将约束条件分为国际收支、货币供给、实体经济、金融市场和平衡约束五个模块。其中,国际收支模块用于描述国际冲击对国际贸易收支和国际资本流动的直接影响,货币供给模块用于描述货币供给系统在国内政策目标和国际冲击效应双重作用下的反应决策机制,实体经济模块用于描述国民经济循环流程中的实体经济部分,金融市场模块用于描述国民经济循环流程中的金融市场部分,平衡约束模块用于体现SAM系统的总量平衡与传递平衡关系。模型包含的所有方程为:
沿用SAM-SE模型的总体目标函数,假定宏观经济系统在短期内具有稳态性,用数学语言可表示为SAM中所有决策变量在受冲击前后的平均离差绝对值最小:
(1)
1.国际收支
前文已提到,国际贸易收支会受到国际经济增长、价格以及汇率的影响,国际资本流动则主要受到国际利率和汇率的影响,具体关系可用下列公式表示:
EX=EX0+αepΔpg+αeeΔexr+αegΔg
(2)
(3)
CFO=CFO0+αcforΔrg+αcfoeΔexr
(4)
其中,EX、CFI和CFO分别表示商品和服务的出口总额、资本和金融账户的流入以及流出,下标为0表示变量的初始值,Δpg、Δexr、Δg和Δrg分别表示国际价格、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国际经济增长指数以及国际利率变动。
2.货币供给
对泰勒规则进行扩展,假定贷款利率会对产出偏离其趋势、通货膨胀偏离其目标以及存款准备金率偏离其均衡点作出反应。同时,央行会根据当前的物价和国际储备变动情况相机调节存款准备金率。货币供应量作为可测、可控、可得的中介目标,既能用于衡量货币供给结果,也可为政策调控提供信号。
(5)
(6)
(7)
由于SAM中的数据均为流量,而贷款利率和存款准备金率的计算需要涉及到存量数据,故而上述二者的计算需要引入表外数据。其表达式如下:
(8)
(9)
其中,INT表示贷款利息,L表示SAM表中的贷款流量,Ls表示贷款存量(数据来源于2018年《中国统计年鉴》中的金融机构人民币信贷收支表)。DR表示SAM表中的存款准备金流量,DRs表示准备金存量(数据来源于2018年《中国统计年鉴》中的货币当局资产负债表),D表示SAM表中的存款流量,Ds表示存款存量(数据来源于2018年《中国统计年鉴》中的金融机构人民币信贷收支表)。
3.实体经济
(1)国内生产。假定生产过程遵循CES生产函数的形式进行,设置如下所示的两层嵌套方程对总产出和增加值进行技术控制:
(10)
(11)
根据一般均衡理论对生产函数进行优化,目标为成本最小化,可得最优化一阶条件如下:
(12)
(13)
(2)收入分配。国民收入的分配过程包括初次分配和再分配,其中初次分配包括劳动者报酬、生产税净额(NPT)以及财产收入(PI),再分配过程包括经常税(OT)和其他经常转移。增加值经过收入初次分配和再分配环节最终形成国民可支配收入(GNDI)。假定收入分配过程的重要变量约束如下:
NPT=αnzZ
(14)
PI=αpdD+αplLo+αpoOS
(15)
OT=αolL+αooOS+αopPI
(16)
GNDI=Z+PDI-PDE
(17)
其中,D、Lo和OS分别表示存款、贷款和营业盈余,PDI和PDE分别表示各部门初次分配与再分配的收入和支出合计数。
(3)最终使用。为满足各种最终需求而提供的已退出生产活动领域的产品即为最终使用,据其使用性质可分为消费、投资与出口三类,出口模型前文已经介绍不再重复,消费和投资的方程可表示如下:
(18)
I=αizZ+αicC+αieEX
(19)
其中,C和I分别表示最终消费支出和资本形成总额。
4.金融市场
在国际金融波动的冲击下,跨境游资以贷款、股票、债券等形式进入或退出国内经济系统,并通过对国际储备的影响进而对货币供给系统产生连锁冲击效应。在此过程中,金融市场关键路径节点变量之间的关系可表示如下:
IRA=αinfNFI+αineEX
(20)
(21)
(22)
ST=αs lLo
(23)
B=αb lLo
(24)
其中,NFI表示资本净流入,CBL表示中央银行贷款。
5.平衡约束
SAM中的平衡关系可分为两种,一为总量平衡,即表中所有对应行列的合计数应该相等;二为传递平衡,即“劳动者报酬”和“生产税净额”在不同账户的核算数应保持一致。用数学语言描述,即:
(25)
(26)
(27)
其中,l和v分别表示劳动者报酬和生产税净额,s和d分别表示生产部门和机构部门。
综上所述,本文设计的模型包含一个总体目标函数和26个约束条件,能够在设定的环境和目标约束下模拟经济系统受冲击后的运行情况。选用任一具有非线性规划求解功能的软件,输入目标函数和约束条件,并将国际冲击以约束条件的形式引入,即可对模型进行求解。将求解得到的新SAM与初始SAM相比,可以得到一张离差系数表,这张表中的数值反映国际冲击效应。若变量的离差系数大于1,说明受到冲击后增加,小于1说明受到冲击后减少,等于1说明没有明显变动,离差系数的绝对值越大则说明变动幅度越大。需要说明的是,本文设定的测度模型具有均衡优化功能,求解结果能够说明经济系统在国际冲击和国内目标双重约束下货币供给系统的最优决策选择。
1.2018年SAM的编制
作为数据基础的SAM,既要全面覆盖整个经济系统的运行,也要重点细化与货币供给系统密切相关的金融交易账户,据此本文利用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投入产出表和资金流量表数据编制了一张36×36的中国2018年社会核算矩阵(SAM)基本表(1)限于篇幅,本文并未提供2018年SAM和参数校准估计的结果,如有需要可联系作者。。
2.参数校准与估计
模型方程中的未知参数可通过校准法求解,即将所有变量的初始值代入方程,然后通过逆向推算得到未知参数的估计值。校准法又可分为单变量校准、多变量校准和平滑校准。对于只有一个解释变量的方程,直接利用初始值求出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的比例作为参数的估计值即可;对于包含多个解释变量的方程,可先计算出每个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的比例,然后按变量个数对其进行放大或缩小后作为参数的估计值;若想结合时间序列数据,也可依次将每一年的数据代入方程进行校准,得到参数的估计值序列,然后对该序列进行平滑处理即可得到稳定的参数。在实际操作时,存在以下情况:
(1)在求解国际收支模型(包括出口、资本流入和资本流出)中的未知参数时,使用平滑校准的方法。首先将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的时间序列数据代入方程,逆向推算出一系列参数校准值,然后采用Holt模型对其进行平滑处理,将平滑预测值作为参数的最终估计结果。需要说明的是,受数据限制,出口模型的参数校准采用2000年至2018年的历史数据,资本流入和流出模型的参数校准采用2010年至2018年的历史数据。
(2)对于利率模型,选用2019年的GDP增速和CPI作为实际产出和实际通胀的初始值,将结合2018年SAM表内外数据测算得到的初始贷款利率和存款准备金率作为均衡利率和均衡准备金率,然后利用多变量校准法对未知参数进行校准即可。
除上述两种情况以外的参数校准,均依据解释变量的个数直接采用单变量或多变量校准法。绝大多数变量的初始值都能在SAM中直接找到,少数变量需从表外引入,如CPI和人民币汇率(指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的初始值需从《中国统计年鉴》中获取,国际经济增长指数、国际价格指数和国际利率分别采用参照国GDP增长率、CPI以及贷款利率的几何加权平均数,其中计算国际经济增长指数和国际价格指数选取的参照国为除中国以外的经济增速排名前十位经济体(即美国、日本、德国、英国、法国、意大利、巴西、印度、加拿大、俄罗斯联邦),计算国际利率选取的参照国为与中国直接投资往来最密切的四个国家(即新加坡、美国、韩国、澳大利亚,已剔除数据异常国家)。
为了验证模型的拟合度与可行性,本文在2018年数据基础上,用这套模型对2019年主要指标进行模拟。为了保持客观性,用于模拟的模型方程部分不含由一阶条件导出的优化条件方程。冲击变量采用2019年国际波动实际数据,国际经济增长(101.609 8)、国际价格(101.898 1)、国际利率(4.855 1%)数据来自作者利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公开数据编制的国际经济监测指标,人民币汇率(1美元=6.898 5元)数据采用《中国统计年鉴》公布的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国内货币政策最终目标采用2019年名义GDP增速(7.79%)和CPI(102.9)。将模拟结果与2019年中国的实际数据加以对比,可验证模型与现实的拟合度。对比结果见表1。
表1 模拟结果与实际的对比
2019年实际货币供给指标与模型模拟结果对比可以看到,二者的政策操作方向和幅度基本一致。在国际经济保持稳定增长、国际价格和利率小幅上涨以及人民币贬值的组合冲击下,国内货币供给系统的实际情况是降准减息,货币供应呈现宽松态势,模型模拟的结果与实际变动的综合误差率在±0.8%以内。这说明本文设计的模型能够较好地拟合国际经济形势变动对中国货币供给系统的冲击效应,可用于更加一般化的模拟和货币政策优化。
为全面测度中国货币供给系统的国际冲击效应,并探求在国内货币政策目标与国际冲击效应双重作用下的最优决策方案,本文将设计一套情景模拟方案,在既定的国内货币政策目标(根据历史趋势及专家经验,设定GDP名义增速10%、CPI增长2%)下对各类冲击单独发生或组合发生的情况进行测度,试图通过模拟优化给出一套完整的应对策略,以便解答在各种国际冲击效应下货币供给系统应如何决策的问题。
具体设置两组模拟方案,第一组(情景1~8)在假定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模拟不同方向的各类冲击单独发生的情形,第二组(情景9和10)模拟四类国际冲击组合发生的情形。根据经验分析,现实中的国际经济波动因素往往是以组合冲击的形式呈现,当世界经济整体向好时,通常会伴随着国际价格和利率的上涨以及人民币的贬值,而当世界经济陷入萧条时国际价格和利率通常会下跌,人民币也会面临一定的升值压力。具体模拟方案如表2所示。
表3所示的情景模拟结果展示了不同类型的国际冲击对国内货币供给系统的冲击效应:(1)国际经济增长的冲击效应。模拟结果显示,国内货币供给系统在国际经济增长(5%)的冲击下应升准(0.77%)加息(0.47%),收紧银根(M2增速为8.38%),在国际经济负增长(5%)的冲击下应降准(1.88%)减息(0.42%),稳定货币供给(M2增速8.47%)。(2)国际价格波动的冲击效应。模拟结果显示,国内货币供给系统在国际价格上涨(5%)的冲击下应升准(0.75%)加息(0.46%),收紧银根(M2增速为8.38%),在国际价格下跌(5%)的冲击下应降准(1.9%)减息(0.43%),控制M2增速(8.48%)。(3)国际利率波动的冲击效应。模拟结果显示,在国际利率上涨(50基点)时国内应降准(16.29%)减息(5.22%),减轻货币供应增速的下降压力(M2增速为8.44%);在国际利率下跌(50基点)时应升准(17.62%)加息(6.09%),以稳定货币供应增速(8.50%)。(4)汇率波动的冲击效应。模拟结果显示,国内货币供给系统应在人民币贬值(5%)时降准(6.34%)减息(1.9%),在人民币升值(5%)时升准(6.68%)加息(2.44%),以此将货币供应增速控制在8.48%左右。(5)组合冲击效应。对比情景9和情景10的模拟结果可得,当世界经济整体繁荣向好时,若想达成国内经济运行目标,应降准(21.14%)减息(6.84%),控制货币增速(8.38%);当世界经济陷入萧条时,央行应升准(20.48%)加息(7.04%),稳定M2增速(8.72%)。
表2 情景模拟方案
表3 情景模拟结果
本文构建了一套国际冲击效应的测度模型,应用该模型在多目标、多约束的条件下测度了不同类型国际冲击对国内货币供给系统的传导效应,并给出在不同类型的国际冲击下国内货币供给系统为实现既定的经济运行目标应选择的最优决策方案。通过理论研究与实证分析,得出了以下结论:
1.本文设计的模型与现实高度拟合,具有实践上的可行性
通过利用本文设计的模型对2019年的实际冲击效应进行测度,验证了测度结果与货币当局的实际政策操作方向和幅度基本吻合,说明模型的求解结果具有现实意义。这是因为该模型是在大量的理论研究基础上构建的,方程体系尽可能详细地刻画了国际金融波动对国内经济系统的冲击路径、国内货币政策的传导机制以及实体经济和金融市场之间的联系等内容,形成了一个相对完整、有详有略的闭合经济系统模型。此外,模型在方程设计中还体现了均衡优化的思想,对生产过程和货币供给过程进行优化,生产是实体经济运行的起点,货币供给是虚拟经济运行的支撑,对这两个过程进行优化,就能基本实现宏观经济系统整体的最优。因此,该模型既能拟合现实,又能均衡优化,具有理论上的正确性、方法上的先进性以及实践上的可操作性,可供货币当局作为决策参考使用。
2.针对不同类型的国际冲击,应选择不同的决策方案
(1)应对单向冲击,可根据国际收支情况相机决策。由于国际冲击对国内经济系统的传导主要通过国际贸易收支和资本流动两条渠道,因此,为应对国际冲击,货币当局应紧盯国际收支情况并据此调整货币供给决策。具体地,当国际经济增长、价格上涨、利率下跌或人民币升值等因素导致国际收支顺差明显,国际储备增量过多时,可采用紧缩性的货币政策,升准加息,收紧银根;当国际经济衰退,价格下跌、国际利率上涨或人民币贬值等因素导致国际收支产生逆差,或国际储备增量明显减少时,可采用宽松型的货币政策,降准减息,放松银根。
(2)应对组合冲击,需要综合研判,灵活施策。现实情形往往是多种类型的国际冲击同时发生,单靠“逆水行舟”的决策方式可能无法解决经济系统内外目标产生矛盾的情况,因此,货币供给系统的决策需根据各类冲击的方向和力度,综合研判其对经济系统内部造成的具体影响后再作决策,有时为了同时实现平衡国际收支、促进经济增长和稳定物价等多重政策目标,还可能需要运用异向的政策组合来应对冲击。例如,当世界经济整体繁荣向好时,国际经济增长和国际价格上涨会对中国造成输入型通胀压力,但国际利率的上涨和人民币的贬值又可能引起跨境资本净流入的减少,应对前者需采取偏紧缩的货币政策,但应对后者则需采取偏宽松的货币政策;当世界经济陷入萧条或衰退期时,国际经济增速减缓和国际价格下跌将不利于国际贸易的开展,从而减少中国的社会总需求,此时应采取自主性偏宽松的货币政策,但若遭遇较为严重的持续性全球危机使得大多数国家采取宽松政策时,国际利率的急剧下跌和外币的过度贬值则可能会减少中国资本和金融账户的净流出,此时国内的货币政策应尽力保持稳健,避免因国际收支顺差扩大造成国内货币的过度供给。
积极应对国际冲击效应,需加快构建现代货币政策框架。为此,建议政府完善国际冲击监测预警机制,精准评估各类冲击的方向与力度,运用政策手段对冲不利影响:应对国际价格波动的冲击,可以根据各国价格走势灵活调整贸易结构,同时加快推进双循环战略目标,避免对单个贸易伙伴的过度依赖;应对国际利率波动的冲击,建议加强监控,及时采取有效措施防止资本大规模外逃,同时加快推进利率市场化改革,提高利率政策的传导效率;应对汇率波动的冲击,建议循序推进人民币的国际化,深化汇率机制改革,增强汇率弹性,优化外汇储备结构,避免对单一外汇的过度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