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会莹
“绝句每首四句,每句五个字的叫五言绝句,简称五绝……”当某个词语从语文老师嘴里蹦出来时,我们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搞得他呆懵了半天。不是我们笑点低,而是大家都知道:语文老师无意间叫了数学老师的绰号!
数学老师,按我们这个地方的话说,也就是个大事人,身材中等,长相一般,甚至还有点猥琐。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第一堂课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我们灌了迷魂汤。
“反字”之绝
上学期末,坊间就盛传这学期要换数学老师,极有可能会换成刚送走毕业班的美女老师。噔噔噔噔,当他提着数学课本冲上讲台的那刻,些许的失望像谁在教室里洒的一滴风油精,在我们心头弥漫开来。
“鄙人魏德武,是你们将来的数学老师。”他捡起一个粉笔头,转身在黑板中间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占了大半个黑板。可是我们左看右看,也不知写的啥,有点儿像藏文,又有点儿像符咒,反正不是汉字。
“老师叫啥?”“没听清。”“你认识黑板上的字吗?”……毕竟是初次会面,谁也不敢多问,都忍不住嘀咕起来,还有同学拿起笔在纸上摹写起来。最夸张的要属朱八宝,一张纸上就摹了三个字,还搞得油画棒的墨到处都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你一言我一语,又争又辨,也没得出统一的结论……
“有什么疑问吗,同学们?”看着学生上了道儿,数学老师眯缝着眼,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即便是嘴角的一丝诡笑也极轻极淡。
直到下课,就像麻药未散一般,还有人没缓过神来。
下课铃一响,如黄鼠狼蹿进了鸡圈,教室里疯了。毕竟是好动的年龄,你追我赶,踩着脚了,撞翻书了……
“哟?哟?哟?……”像发现了新大陆,孙二胜直盯着摊在地上的作业本。“知道了,我知道了!”
“知道啥了?大惊小怪的。”他的叫声比平时大了好几倍,引得同学们都围过来。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孙二胜裁下朱八宝的“大作”,挤到窗边,像战狼扬起国旗一样,庄重,神圣。
“魏……德……武……”“咋没想到反过来看看呢。”“数学老师写的是反字!”……
再上数学课,同学们的眼里有神了,魏老师知道谜底被揭开了。
至此,每次作业下发后,我们忙着不是看成绩,而是反过来察看评语,摹写评语。甚至有些“武迷”也有模有样地练起反字来,甚至不用反过来,就能轻易地读出魏老师的字。
“辨人”之绝
“昨天的课堂检测,有部分人士未写姓名。”作业发下去了,唰唰站起来了十九人。“不怪大家,昨天收得急,忘了提醒。——上来领吧。”被叫到的同学开始逐一登台。
“李六艺。”魏老师低下了头,“写错就涂成‘黑蛋’,这习惯得改!”
“杨五洲。”魏老师仍低着头,“一个小数点,错失满分,可惜,可惜。”
“郭九霄。”魏老师依旧低着头,“以后写数字,就不要顿笔了。”
“老师,这不是我的。”康七言接过作业,反看正看,有些不确定。
“不用看了,就是你的,唯一一个让约等号前凹后凸的。”魏老师仍然未抬头,“已经提醒你不下五次了,康同学,长点心吧。”
一看那熟悉的错误,康七言脸上热乎乎的:“记住了,记住了。”
“唐三思。”魏老师还是未抬头,“不要直接写答案,步骤也是加分项。”
“李十锦。”魏老师终于抬了次头,“名字倒是写了。不过提醒一下,你功力尚浅,还是先把正字练好吧。”
……
同学们愣了!十八份无名试卷,他指名道姓,无一有错!
“没写名字,老师依据什么来断定是谁的?”“半仙吗?有特异功能?”“以后的小纸条收好了,别再乱扔。”……
“好了,大家安静一下。”望着微波荡漾的教室,魏老师依旧眯缝着眼,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嘴角的那一丝诡笑更淡了。“记住了,你的书写就是你的短儿,已经握在我手里了。”他顺势擎起拳头,晃了两晃。
既然有短儿在人家手里,咱就得夹起尾巴。比如,人家要求自习课做到“四个零”——零抬头、零说话、零趴桌、零走动,能不听不?像杨五洲这种自作聪明自寻“死路”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唇语”之绝
晚自习,窗外蛩声缭绕。
草草做完作业的杨五洲东张西望,无所事事。可能仗着自己剽悍的数学成绩,又或者是汹涌的脑细胞流溃堤难控,他竟“置魏不理”,撩拨起前排边啃手指边翻书的周四章。
“章鱼,章鱼。”捅完周四章,见他转头,悄悄地说,“周末‘吃鸡’。”
周四章往前看看,又转脸往后瞅瞅,这才正视杨五洲,轻轻地点了点头。
“章鱼,还记得我上次提醒你的不?剛落地,一定要先捡枪;跑路的时候,不要一直沿着直线跑,要……”杨五洲嘤嘤地,像只苍蝇。我见前门外有暗影一晃,急忙用肘碰了碰他,但好像慢了半拍。
“干嘛呢,杨五洲?”门被推开了,魏老师微笑着说,“忘了‘四个零’?”
“没干嘛,老师。”他嗫嚅着,立刻失了刚才的精气神。
“不会吧,你不是约好‘章鱼’周末‘吃鸡’吗?”同学们都笑了,连魏老师都知道周四章的绰号。“啥‘吃鸡’?”旋即,又都疑惑起来。——那些玩过这款游戏的,被迫就地普及起“吃鸡”的知识来。
“没有没有,我都不知道‘吃鸡’啥意思。”杨五洲心里一寒,急忙否认。我声音不高呀,他怎么知道的?
“还男子汉呢,敢做就要敢当。”魏老师稍稍提高了音量,“你不是提醒他:落地时,要先捡枪;跑路时,不要沿着直线跑,要,要……”他故意顿了顿,说得极慢,“左——右——走——位,观——察——四——周。”
“……”杨五洲除了瞪大了双眼,嘴巴也张开了:神了!神了!我说的,他知道;我正要说的,他也知道。
“小小‘黄金’,就如此猖狂,简直不把我‘宗师’放在眼里。”这话,魏老师可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过过罢了。
“怎么不吭声了?”魏老师用手指了指周四章,“他是这么跟你说吗?”
“是不是,快说呀?”因为此刻周四章也僵化了,可同学们等不及了,都想求证一下。在我们不断催促下,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狠狠地点了点头。
经历了这一番“恐怖”的复述和验证,全班久久陷入了疑惑难解之中。
“别嚷嚷了。”魏老师可能想尽快结束这场纷争,只得继续道,“给你们透个实底吧,碰巧我会点唇语而已。”
“哇——”伴随着不约而同地惊讶声,教室里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闹得兄弟班级都嗡嗡起来。
很多谜底终于揭开了——
难怪每次讨论问题时,一岔开话题,老师就会走到自己身边。
难怪每次到黑板做题的同学,出现的问题都各不重样,还有代表性。
难怪每次谈话时,老师总能把我只给好友说过话,轻而易举地给贩过来。
……
魏德武,绝了!
“武绝”,真绝!
就因为魏老师的手段太绝,我们这些“武迷”“武粉”们才借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称其曰“武绝”。但也有同学说,错了,因为魏老师在家排行老五,故曰“五绝”。至于孰是孰非,到现在我也不知。
忘了告诉大家,我们魏老师还有一绝,——顶绝。不是有个词儿吗?聪明绝顶。人家沙漠里还有绿洲呢,可魏老师脑袋上根本见不到一丝头发,长年累月都这样。我们都相信,这绝对是因为魏老师太聪明了,手段太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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