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红
(盐城师范学院 美术与设计学院,江苏 盐城 224007)
在20世纪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中,民主革命与民族抗战是重要的主题和内容。这尤其表现在全民族抗战时期,在华中抗日根据地这片广袤热土中,在新四军与中共中央中原局(1941年5月后为华中局)大力支持下,以华中鲁迅艺术学院美术系为代表的美术工作者在党的领导下,把革命实践融于美术创作,创作了大量既具有丰富思想内容又富有形式美感的作品。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美术工作者创作的作品,主要以抗日根据地和解放区内的一些重大革命历史事件或著名革命人物等为创作素材,集中展现了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的政治、经济及文化等社会风貌,描绘了中国共产党人及其追随者在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中表现出来的大无畏革命精神,凸显了这一时期革命题材美术作品在全民族抗战中的历史地位和作用。
“美术是形象化的艺术,也是再现历史最为直观、最为生动的样式之一。”[1]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的美术工作诞生于抗日烽火之中,是一批美术家们面对国破家亡的现实,在颠沛流离中进入硝烟弥漫的战场,走进苦难大众的生活,以画笔和刻刀记录战争的残酷,歌颂英勇的中华儿女,以他们亲身经历的战斗生活和激情为抗日战争创作了一件件动人、朴实的美术作品,为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的创建和发展作出了历史性贡献。
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的美术活动,是随着抗日斗争的形势不断发展而逐步壮大的。1938年1月,新四军军部迁驻南昌时,即在新四军政治部战地服务团中设立美术组,美术活动由此开始。此后不久,随着战争的进行,上海及南方各大城市革命的和进步的有识之士,尤其是青年学生,纷纷来到皖南参加抗日,他们在新四军战地服务团绘画组、《抗敌画报》社等有关部门,展开了如火如荼的抗日美术宣传活动,促进了新四军的部队文化建设,使新四军与根据地抗日武装力量不断发展壮大。
皖南事变后,皖南新四军军部及所属部队遭到国民党沉重打击,国民党甚至公开宣称取消“新四军番号”。为坚持华中抗战,中共中央决定在盐城重建新四军军部。1941年1月,新四军在盐城重建军部后,新四军领导人积极倡议并成立了鲁迅艺术学院华中分院,新四军美术活动由此快速发展起来,美术展览、街头的美术宣传、报纸杂志上的美术作品不断出现[2]2。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越来越多的爱国文化人士从上海、香港甚至海外加入到新四军中来,这使新四军的文化艺术活动更加活跃。由于新四军七个师分布的地区和战争环境的不同,使美术活动的情况也各具特色。如新四军第一师活动的苏中地区,由于苏中地区经常处于日伪的“清乡”“扫荡”之下,该地区的美术工作者,不仅通过美术作品鼓舞军民士气,打击敌人,发动民众积极响应一起抗日,而且在油印艺术上也有了创造性的发展。新四军第二师活动于淮南地区,1941年4月,该地区成立了抗日军政大学文化队美术系和淮南艺专美术系,培养美术人才,还在《抗敌画报》《抗敌生活》等杂志上发表美术作品,进行抗战宣传活动。另外,新四军其他师所创作的木刻版画、漫画、壁画、油印画、石版画等美术作品均是美术工作者根据抗战的时间、地点、条件的不同,任务的不同,灵活地改变自己的工作方式,大胆地在学习和生活中创作的。美术工作者们能够因地制宜,就地取材,克服困难努力完成任务。即使在绘画材料匮乏的艰难条件下,美术工作也从未中断过。
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的美术活动和美术创作,经历了全民族抗战的各个战略阶段,是在党的关怀和领导下,在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精神指引下,在战争中成长壮大的,它始终贯彻中共中央的路线、方针和政策,高举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充分发挥着鼓舞士气、瓦解敌人的作用,成为中国人民抗日宣传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东方主战场,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人民抗日力量是中华民族抗战的中流砥柱。新四军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一支铁军,始终坚持党的绝对领导,党性原则是确保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美术工作健康发展的根本和灵魂。活跃在华中抗日根据地中的新四军美术工作者,自觉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自觉遵循无产阶级领导下对民族民主革命事业的要求,坚持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建设方针,运用民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高举文艺为工农兵服务,为抗日服务的旗帜,指引着人们前进的路线。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的美术活动作为新四军军队文化建设工作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发展经历了不同的历史时期,虽然各个时期的美术形式、风格和题材不尽相同,但文化宣传工作的党性原则始终如一。1938年4月,新四军开始集中改编,这一时期的美术宣传活动在还没有创建根据地的情况下,就始终保持党对军队文化宣传工作的领导,通过不同形式的美术作品积极宣传党的抗日救国方针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比较好地发挥了凝聚军心、鼓舞民族斗志、唤起民众抗日救亡的作用。
华中鲁迅艺术学院在盐城成立后,鲁艺美术系师生积极利用业余时间在固定地点定期举办“民众画廊”,把师生创作的美术作品进行布展,以动员根据地群众。这些作品的内容“主要侧重于对民族自觉性与自尊心之提高”,而且适当配合在根据地召开的参议会,宣传统一战线,“提高民主精神”,“动员人民积极参加政治,为容易被大众接受起见,多布置有兴趣之连环图画”等[3]。华中鲁艺师生还积极配合根据地开展的反“扫荡”工作,保卫抗日根据地。在反“扫荡”前,布置师生参加宣教工作,创作各种墙画、漫画、标语及发放图画刊物给根据地民众,同时,搜集民间绘画艺术素材,创作新的作品以进行抗日救亡宣传[4]。
艺术宣传的发展和强大离不开专业院校的人才培养。1940年11月中旬,在刘少奇、陈毅等新四军军部领导人的亲自关怀和领导下,创办了鲁迅艺术学院华中分院,鲁艺华中分院是全民族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和新四军在华中抗日根据地创办的一所高等艺术学府。1941年2月8日,鲁艺华中分院正式开学,在华中敌后斗争的艰苦岁月里,鲁艺华中分院通过严格的教学制度和深入战场进行社会实践,培养造就了一大批忠于革命事业、甘愿牺牲自我的革命美术人才,推动了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的美术活动,繁荣了抗战美术创作。不同形式的美术作品在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动员组织群众、鼓舞军民斗志、瓦解敌人阴谋等方面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华中地区抗战文艺史上写下了光辉的篇章,留下了宝贵的经验。
华中鲁艺以培养抗战救国的军队文化艺术干部人才为宗旨。华中鲁艺师生多数是敌后和华中抗日根据地的抗日青年,也有从敌占区、国民党统治的大后方重庆、桂林等地投奔到根据地来的爱国青年和知识分子。尽管他们对抗日都怀着满腔热情,但是由于自身所处环境、社会经历、所受教育程度等差异,在思想基础、政治觉悟、文化层次等方面不可避免地存在一定的差距,为了使全体学员在鲁艺分院这座革命熔炉里能够得到锻炼,成为有革命理想的文艺战士,鲁艺分院党组织十分重视师生的政治思想教育。如在课程设置上,把政治课和专业艺术课作为专门开设课程放在首位,并且在整个教学活动中,始终贯彻文艺为抗战、为人民服务的方针,坚持理论联系实际、教学结合实践的原则,激励学生把课堂上学到的理论知识和艺术才能用到为抗战服务中去。如美术系创办《民众画廊》,为了配合形势需要,积极主动绘制时事漫画、连环画,还到街头、农村刷标语、画壁画,举办宣传画展览。另外,美术工作者全身投入到民族解放运动中,与民众结合,民众的理想、愿望和呼声,激发了美术工作者们强烈的爱憎,激起了他们的创作热情,丰富了战时美术的内涵,刷新了艺术创作形式,扩大了艺术表现的天地,使之增添了新的生命力。
华中鲁艺美术工作者创作了丰富多彩的美术作品。这些作品既是为人民服务的典范,也是历史上把艺术的使命与民族解放的斗争,即与国家命运自觉地紧密结合的典范,代表了民族解放呼声的最强音,从而在中国的艺术发展史上实现了质的飞跃,成为中华民族新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华中鲁艺分院美术系为根据地培养了众多美术人才。华中鲁艺分院师生以艺术为武器,紧密结合根据地开展的各项政治运动,用他们的画笔创作出大量反映根据地抗日斗争生活的美术作品,主要包括以宣传反投降、反“扫荡”、减租减息、参军参战、统战政策等为中心内容的版画、漫画、宣传画。
全民族抗战爆发后,部分美术工作者根据“艺术大众化”的要求,也提出了美术怎样来为革命服务的问题。对此,以吕蒙、莫朴等为代表的美术工作者认为:“在中国这样一个遍地文盲的环境,绘画正是最易而且最方便为群众所接受的艺术。绘画是造型艺术之一,它的长处是将形象的姿态直接的描绘出来——成为画面——即诉之于观众之前;不必像文学作品须通过语言文字来传达。但绘画也是有其缺点的:它被约束在一个画面的有限的空间,无法完整地来表现一个形象的各方面;或者可以说,是缺乏叙述的能力。如果能够将此缺点补足,我们相信它将在今天文化水平低下的群众中发挥更大的作用。”[5]
在全民族抗战期间,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的美术工作开展得十分活跃,美术工作者以绘画为武器,不怕枪林弹雨而积极投身到抗日救亡宣传活动中。文艺作为整个革命事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美术作品和其他文艺武器一样,担负着抗日救国的宣传和对部队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任务,具有强烈的凝聚力和战斗性。这一特点是由抗日战争的特殊环境决定的。因为当时的许多美术作品都是根据战争的需要,在频繁的军事行动中创作的,均具有明确的政治主题,且油印艺术高超,产生了许多优秀的作品,使整个美术工作在战斗中蓬勃发展起来。由于抗战动员的需要,美术工作者走上街头画宣传画和壁画,他们还采用漫画、版画、国画、油画及雕塑的形式,开展宣传活动,其中尤以漫画和版画最为突出。
1. 漫画作品的救亡活动
漫画因其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及关注现实的敏锐性,成为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美术工作者创作的一个重点。早在全民族抗战爆发之前,感染力强、宜为群众所接受的漫画就作为同敌人斗争的文化利器被广泛使用。漫画是新四军及华中抗日根据地美术作品中数量最多的艺术形式。漫画造型简练,仅需寥寥数笔就能达到非凡效果,它用夸张、变形、象征、暗示等手法来描绘生活或时事,兼具娱乐性、讽刺性和社会性,能迅速对新闻时事作出反应,使群众能够心领神会,达到增强民众誓死抵御外辱的决心。漫画的内容浅显易懂、贴近生活、风趣幽默、针砭时弊,遂成为民众喜闻乐见的一种艺术形式,民众更愿意接近它,进而起到了良好的宣传作用。“七七事变”后,上海的漫画家们率先挺身而出,投入到抗日救亡运动之中。由叶浅予、张乐平、胡考等人发起组织的“救亡漫画宣传队”成立,奔赴各地进行漫画抗日宣传活动。新四军中从事漫画创作的有吴耘、江有生、涂克、王流秋、费星、王德威等,其中吴耘的《难兄难弟》、江有生的《中国之命运》等作品颇有感染力。
新四军的漫画创作与宣传非常活跃。在不断发展中,形成了以吴耘、江有生、涂克、王流秋、王德威等为代表的漫画创作队伍。吴耘的代表作有《五年抗战的成果》《我们的拳头向法西斯》《难兄难弟》《抗战七周年》等。江有生担任苏中《新华日报》记者和新四军一师《苏中画报》编辑,创作了《新四军一夜筑好碉堡》《中国之命运》《希特勒死了!中国希特勒将如何》等漫画作品。这些漫画工作者创作的作品发表在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党政机关创办的许多报刊上,如《苏北画报》《大众画报》《前卫画报》《漫画与木刻》《火线画报》《苏中报》等。新四军美术工作者创作的漫画在新四军的战斗生活和华中抗日根据地发展与壮大中,都起到了重要作用。据漫画家江有生回忆:“1941年,在著名的‘黄桥战役’中,涂克画的漫画宣传品和黄桥烧饼一道,送到战斗最激烈的前沿工事内。”[6]187
2. 版画作品的救亡活动
新四军成立以后,木刻版画便在这支革命部队中发展起来。最初新四军的臂章就是用木刻印版制作的。军部在皖南时期即已成立了“新四军木刻研究会”,出版了木刻画报、木刻宣传画,尤其是在皖南事变后,华中抗日根据地美术工作者创作了“中共对时局宣言十二条”的木刻画集[7],宣传抗日救亡和中国共产党的处理皖南事变的主张。
新四军在盐城重建军部后,华中抗日根据地迅速发展壮大起来。在这一时期,由于新四军军部领导人的重视,尤其是华中鲁艺成立后,在美术系教员的支持下,木刻版画在宣传新四军抗战和华中抗日根据地建设等方面发挥了重要的宣传作用,涌现出一批创作活跃的木刻群体,他们创作了数量可观的表现抗战时期中国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及社会生活诸多方面的作品。这些作品有反映军民团结一致、共同抗日的火热生活场景,也有国家被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民众遭受生活苦难的悲怆画面。新四军把版画作为参与战斗和反映现实生活的手段,特别是把木刻版画作为鼓舞斗志、争取胜利的轻型武器,在民众中广泛流传,激起了国人强烈的爱国情绪,为抗战救亡起到了极为有效的宣传作用。
《铁佛寺》是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木刻版画最具代表性的作品,这是1942年由吕蒙、莫朴、程亚军三人共同创作的共110幅木刻连环画。1942年,在淮南根据地来安县古城与陈仓之间的铁佛寺乡,反动地主与日本侵略者勾结当地的土匪恶霸暗杀了新四军的一个民兵中队长。通过细致的群众工作,并在群众的帮助下,最终这些匪首们被逮捕法办,反映了当时战斗在敌后的新四军与形形色色的反动派进行复杂斗争的情形。莫朴等人根据这些材料,“认为这于当时紧急号召组织民兵自卫的教育有很大的意义”。于是,在莫朴的主持下,吕蒙、程亚军积极参与,“亲去铁佛乡向各方人物调查,并且将出事场合及当事人的像都画出来,然后我们就以王德胜(匪首,引者注)这个人物为中心将故事剪裁、连贯、编织”,在木刻的风格上,“决定排斥‘洋气’——不要画面太暗,不刻半阴半阳的面孔,不用网线组织,而多用单纯线条”,“在构图上则避免断片式的结构(特写画面除外)而尽量求其场面的完整。但我们也不是‘国粹主义’者,所以西画中立体的表现法、透视法等我们也适当的(以群众所能接受的程度为限)来吸收,同时也排斥国画中不合理的东西出去。务求其写实而又接近于‘中国气派’,又能充分表现现实的精神和内容”[5]。由此,生动又充满丰富内涵的木刻《铁佛寺》连环画诞生了。显然,铁佛寺的故事具有可读性和典型性,因为它是根据真人真事创作的,反映的是当时敌后复杂的斗争片段,具有深刻的教育意义和影响力。
3. 创办画报
新四军的军队文化宣传工作,特别重视美术工作,除在报纸刊物上经常发表木刻作品外,还创办了许多画报,如三师办的《苏北画报》,各个地区还创办了《人民画报》《江海画报》《淮海画报》《盐阜画报》《火线画报》《大众画报》等。画报的宣传对象主要是农民群众,画报的内容主要是反映生产和斗争。画报每期都有较突出的中心或号召支援前线,对反映农民生活、农业生产以及军民关系都曾起到很好的作用。画报在群众中影响很大,因为它是彩色的,所以每期新画报到农民手里,农民都把它当成年画看待爱不释手,有的农民还把从报刊上剪下来的画,贴在家里的墙上,以美化生活。画报的形式也很多样,有石印、油印、铅印,有诗画结合、口号和画结合等,都非常受民众的青睐。
“中华民族需要精神层面的凝聚力,只有精诚团结,众志成城,才能一致对外。”[8]这种精神力量的传递,最行之有效的载体就是艺术作品,但是由于当时民众文化水平低,所以美术作品就是最直观最容易被民众接受的宣传方式,这就赋予了美术工作者以神圣的使命,激励他们去创作出更多优秀的宣传作品。
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的领导者十分重视军队文化建设,能够充分认识到美术作品的影响及意义,能够从其宣传动员的功能出发,支持、鼓励美术工作者多创作出有价值的作品。但是由于当时战斗频繁、物质缺乏,印刷工艺受限制,所以美术作品的表现形式主要为漫画和木刻。漫画或木刻作品均具有鲜明的革命立场和浓郁的人民情怀,主题明确,风格质朴有力,充满着激烈的战斗气息和大众审美趣味,充满着土地、农民、士兵等视觉符号,着重刻画了领袖、战士、农民等形象,通俗易懂,极具传播意义,在团结军民、振奋士气等方面发挥了宣传动员的作用,取得了理想的传播效果。
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美术作品,将民族意志的精神指向物化与视觉化,无论是对战士,还是对老百姓都产生了巨大的精神影响力。各种美术形式均有着不同的艺术本体发展的需要,用版画、漫画、宣传画等多种形式进行抗日宣传和斗争,鼓舞战士、动员百姓,用画笔和颜色为抗战涂抹了最为辉煌的一笔,表现出了高涨的民族精神。如《屠场》《夺取敌人武装武装自己》《打鬼子,保家乡》《军民合作打日本》等作品,特别是沈光的《屠场》,深刻揭露了日本侵略者残暴的狰狞面目,同时也揭露了敌人必将走向灭亡的命运。这些作品激起了无数群众的抗日救国保家乡的决心,坚定了抗战必胜的信念,表达了不赶走侵略者誓不罢休的激昂情绪。
“美的尺寸,离不开时代,离不开人民。不同的社会环境,决定着人们不同的审美意识和价值。”[9]25在华中抗日根据地文化艺术中,无论是文学、戏剧、音乐、美术,都比较充分地体现了一种崇高的民族精神和根据地军民誓死保家卫国的英勇气概,把中华民族威武不屈、奋斗不息、自强自立的雄伟形象具体化,因此产生了一种强大的美感力量。新四军及华中抗日根据地的美术,由于战时宣传的需要,美术工作者以艺术创作救国,以作品中的文化内涵激发人们的爱国热情和民族精神,以作品的视觉形式启蒙百姓,鼓舞战士,因此就要创作百姓和战士看得懂、愿意看的作品,这必然就要适应民众的审美情趣和艺术接受能力。美术作品能否符合民众的口味,能否被民众所认知,能否唤起民众的共鸣,是至关重要的前提。木刻版画、漫画、连环画等形式之所以发挥了巨大的宣传与传播能量,就是因为美术工作者自觉地以民众认可的方式进行创造力的实现,他们走出艺术的象牙塔,深入民众生活,关注时局,关注现实,关注民生,将民众的形象、情感和生活细节,将战争的惨烈、严酷和牺牲的悲壮,将社会经由战乱及贫困所引发的异化现象,以或歌颂或批判、或揭示或反讽的诸多方式加以再现,并通过简便快捷、通俗易懂的艺术形式和艺术手段呈现出来。大众化不仅仅成为艺术创作的审美取向,而且上升为艺术话语,发出有力的声音。审美大众化,意味着在美术创作中要汲取民间艺术语言,加以融合与提升。如木刻在形式上吸收了民间剪纸的艺术特色,人物形象生动,富有生活气息。不仅如此,他们还结合民间的文化习俗进行艺术构思和艺术创作,增强了根据地美术作品的表现力、创造力,形成了独特的审美视角,传递着独特的审美感受。
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的美术作品重视对革命领袖及抗战英雄形象的艺术塑造与传播,展现了勇敢、坚韧、睿智的斗争精神。例如,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彩色巨幅画像,作品高达一丈多,通过突出领袖挥舞手臂的形象,象征性的手势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极具指引、领导之意,使民众对自己的领袖加深了情感。美术工作者用自己的生命和激情、思想和信念,创作了大量生动感人的作品,举办画展,出版刊物,成立各种艺术团体,通过作品揭露日军的残暴,赞扬新四军的英勇精神,发挥了革命根据地美术特有的艺术功能和作用。芦芒的版画《向敌人腹背进军》,描绘了新四军战士克服恶劣的自然环境,在暴风骤雨中偷袭敌军的战斗情境,既凝聚着诗人的艺术灵魂,又糅合着画家的艺术才华,反映了战士们不怕苦不怕难,只为一心打退敌人的决心。
新四军与华中抗日根据地的美术作品,在民众中广泛流传,激起国人强烈的爱国情绪,为抗日救亡的宣传起到了极为有效的作用,在激发中国人民的反抗意识和增强必胜信心、动摇和瓦解日伪军士气方面,真正发挥了革命美术的艺术价值,即“作为团结人民、教育人民、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有力武器,帮助人民同心同德地和敌人作斗争”[10]848的艺术武器的作用,它不仅在中国抗战文艺史上写下了光辉的篇章,也在中国近代美术史上写下了重要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