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村庄公共事务治理的困境与对策研究
——基于W村串户路硬化和茶叶进村两起事件的调查

2022-03-17 18:08:16王政星
红河学院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公共事务动员硬化

王政星,孔 瑞

(贵州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历史学学院,贵州贵阳 550025)

村庄公共事务治理作为乡村振兴中必不可缺少的内容,是保持村庄社会持续发展和维持村庄公共品供给的重要基础。民族乡村因受到地理位置、经济发展水平、历史沿革、村民意识等因素的影响,表现出较为明显的滞后性、地域性。民族村庄特别是地处边远山区的民族村庄正处于传统型村庄转变为现代型村庄的域限状态。基于此,通过了解民族村庄公共事治理的困境,并针对性提出解决困境的措施,促进公共事务的良性治理,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促进民族村庄社会的转型和实现治理有效。公共事务治理理论将公共事务划分为政治性公共事务和社会性公共事务两个类别,前者指依赖国家强制力进行社会管控、维护社会稳定所采取的公共事务行为,后者是指为促进生活、提供便利自发建立具有满足广大群众需求的事务。关于“公共事务”的研究,学术界从不同专业、不同角度研究,著作丰富。在公共治理制度化层面上,汪杰贵指出“通过重构乡村社会资本来拓展公共服务制度和提高农民自给能力”[1],韦自如强调“农村公共事务治理制度化”[2]。在治理行为主体上,章也微通过农村垃圾问题分析乡村公共事务治理中的“政府职责”[3],孙颖认为应当发挥“基层党组织”的主要作用[4],王晓莉讨论了“村民小组建党支部+村民理事会的分宜模式”[5],汪锦军认为农村公共事务治理应该是“政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占主导和坚持农民主体地位并举”[6]的漫长过程,李青等人则鼓励“发挥老人的集体主义观念”[7]、“农民自组织”[8]、“农村社会组织”[9]、“村庄精英角色功能”[10]、“宗族参与治理”[11]等群体融入到村庄公共事务治理中来。在村庄治理面临的问题层面上,探讨了从“集体化”到“个体化”转变导致集体行动力衰落的治理危机[11],“贫富差距”[12]是影响农村公共治理的重要因素等观点。分析民族村庄公共事务治理,应该注意到民族性和地域性特征,注重民族村庄内部治理力量的挖掘,对此,文章以微观视角,分析影响民族村庄公共事务治理的困境,以期探寻困境治理的实践方法。

一 田野案例分析

田野点位于贵州省东南部,是苗族侗族自治州内一个水族乡下辖行政村。该村距离乡政府所在地23公里,距县城约120公里,地理位置偏远所导致的基础设施薄弱等限制因素使得其发展相对地滞后。W村全村约1200人,住有水族瑶族两个民族,共有王、潘、盘、邓、杨、韦六个姓氏,其中水族从三都九仟、三洞和榕江等地迁徙而来,瑶族从广西迁来,各姓或部分同姓家族间没有找到共同的祖先,加上迁来的地点、时间上不同,是仅依靠政治力量而形成的“拼凑型”村寨。虽然允许同村不同姓氏通婚,但缺乏原生性力量,各组、各姓间利益多元,很难形成对外一致性的自发型团结力量。W村2006年才修通村公路,2013年修通沥青路。该村建有近70年历史的小学1所,生源为本村,虽然有较早的教育基础,但是截至2019,全村共有大专以上学历仅约60人。2019年,该村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名录。

案例一:串户路硬化事件

2016年,由村内某组两个比较有想法的年轻人(称之为Y和Z)牵头,组织全组群众来硬化组内的交通步道,方便大家生产、生活。以户为单位收集资金,每户600元。为了让大家都参与到这个事情,他们制定了关于红白喜事的“村规民约”,大致内容有“如果谁不参与,以后他家发生了红白喜事,大家都不去帮忙了”等共六条,并让交了款的家户在上面盖红手印。但是,有的家户交了600元,有的交500元,有的交300元,有的直接不交,因此事情一直拖着没有办成。到了2018年年底,这两个人向村里招人,按照10元1小时的工资干活,有少部分人去做了。2019年,政府出台相关政策,村内所有串户路由政府出资,政府招人来做,并于年底完工。2020年3月,牵头人组织会议,共同商讨这个钱要怎么退的问题。会议围绕“部分农户已经修了一些路,这个功劳算不算”这个问题展开,最后主要形成两个处理办法:一是要求没有交钱的农户把钱补齐,然后计算干活的人的劳工费,由公款支付,剩余的钱平均退回;二是这些“劳工费”要么不算,要么向政府要,农户交的钱原数退回。该事件最后的处理办法是农户的钱退回,“劳工费”从国家发放的救灾款(分到村民小组)中拿出来。

(一)事件的组织者

改革开放以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思想成为全国工作的核心。1984年农村经济体制改革的同时也促进了农村政治体制改革,1998年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通过《村民委员会组织法》,依据“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民主监督”的原则来促进基层群众自我治理,村支书和村主任成为村庄社会的“领头人”。与八九十年代不同,2000年后的中国农村在城乡一体化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农村精准扶贫等政策执行中得到进一步发展,不管是经济领域、政治领域、文化领域,还是生态领域,农村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体现在公共事务治理上则是从以村两委为中心的“一元”到多主体协商的“多元”的转变。W村自2000年以来,不可避免地陷入“打工潮”。毋庸置疑,打工成为有效促进村民经济收入的最快和最直接方式。和硬币有正反两面一样的道理,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打工促进了农村经济增长的同时,也给该村庄带来了空心化、原子化等问题,而这些问题在一定程度上重塑了村庄社会结构。于是,在“新”结构的影响下,村庄公共事务治理也自然而然地面临一些新困难。串户路事件的发起人之一的Y是当地文化水平较高且比较有威望的人,其爷爷和父亲都曾担任过该村的支部书记,其家族在当地可以说是“名门望族”,而Z是该地村医之子,其家族虽不及Y家族强盛,但也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这两个家族大部分人员常年居家,是该组甚至该村的“中坚农民”[14]代表。传统时期的村庄社会是依赖血缘、姻亲和这两者催生的地缘来发展社会关系,血缘的认同、姻亲的亲戚关系以及地缘归宿使得村庄场域成为“机械团结”的人们共同体。马克斯·韦伯把权威分为神异性权威、传统权威和科层权威三种,熟人社会催生的“民间权威”即是传统权威和魅力权威的表现之一。在W村,传统权威有相对固定的人群,一是调解日常矛盾纠纷者,负责协调和维护地方稳定,是“公证人”,具备国家相关法律知识,可以为村民解释和理解国家律法,同时又具备地方调解规则;二是重大事件的组织者,如丧葬婚姻等,称之为“总管”;三是懂得民族历史、历法、村寨历史的寨老。显然,Y和Z是具备传统权威和个人魅力权威基础的。“这些路不好走,特别是下雨天,非常难走,把它硬化了,方便大家。”①在这样的情况下,Y和Z决定集中全组村民一起,讨论串户路的硬化事宜。

(二)事件动员过程

串户路硬化事件,最初是由村民自发组织的,这就需要一定的动员能力。说到串户路硬化建设的动员,必须先了解这个村民小组的居住特点。首先在空间上,全组分为上下两个部分,其中大部分人口集中在上半部分,只有少数的7户人口在下半部分,上下两部分之间间隔约1公里,全组耕地主要集中在下半部分;其次是在家族分布情况上,全组共有5支家族,其中3支家族在上半部分居住,2支家族在下半部分居住。上文说到,W村整体上的“拼凑型”和“家族型”村寨,缺乏内生性力量。因此,就W村而言,组织动员就成为影响村庄公共事务治理的重要因素。首先,家族矛盾是影响村庄治理动员的一大因素。据悉,该小组各家族间在历史上发生的矛盾依然影响至今,虽然这些矛盾不挂在嘴边,却是刻在心里的烙印。以两个王姓家族(用A和B代表)为例,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当时的A家族刚从外面搬入该村不久,而B家族早在以前就搬过来了,因为当时混乱的社会治安和松弛的社会管理原因,B家族经常仗着“兄弟多”无故欺负A家族,并扬言要将A家族赶出村庄,在生活上处处排挤,就连发生白喜事时,都未顾及水族“食素不食荤”的禁忌,而A家族只能在依附地位上夹处逢生,后来在社会治安的进一步稳定和长期的共同生活中,虽然两个家族间的矛盾依然存在,但有所缓解。当下这种矛盾依然存在,只是在斗争形式从以前的直接性转变到现在的间接性,体现在公共事务治理上就是要“看人来做事”。“他们以前对我们很坏,现在也不要帮他们”①,是串户路硬化事件上解释那些不参与、不交钱现象存在的原因之一。再者,“这条路到底是谁在用”也是影响动员的因素之一。该小组上半部分到下半部分有两条路,其中有一条是大部分农民用,另外一条是只有少部分人在用。串户路硬化建设规划只修大部分人用的那一条。“我们又不走那条路,即使要走,也要绕一大圈,没必要,如果还修我们这边这条路,我们才愿意交钱。”①最后,调查发现,当地农户普遍存在两种心理:一是农村公共服务基础都在等国家等政府等政策来提供,二是完善公共基础设施服务可以,但不能用到我家的东西。等国家等政府等政策的原因并不是农村没有能力来完成这种“公家”的事情,而是在农户看来,最担心的是大家筹资款数不能得到公示或者不能全部用于项目建设和不能保证大家(每一个家庭)都会交钱或者出力,如果有人没交钱物却仍然享有使用基础设施的权利,那自己就是“亏的”;基于“不能用我家的东西”心理,是农户渴望获得更好的公共服务却不想损害自家利益的矛盾结果。这种心理并不是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对农村“自私”观点的表现,而应该是陈明的博士论文《家户主义的行为逻辑及其公共治理》一文中对“自家利益”与“公共利益”关系问题的探讨。[15]

各种影响因素的存在,使得串户路硬化工程在动员上困难重重,特别是在筹资问题上。“最大的问题是农民的思想太落后,不管你做什么,就是不参与,甚至反对你。”①在前期“主动”筹资的阶段,效果并不好,只有少部分的人交。无奈之下,牵头人制定了建立在红白喜事的规则之上的“村规民约”,大致内容有“如果谁不参与,以后他家发生了红白喜事,大家都不去帮忙了”等共六条,并让交了款的家户在上面盖红手印。在“乡规民约”的威严下,绝大部分农民交了钱,但因为“我最近没有钱了”的原因,不是所有人都能按600元的标准交。为了收集到目标资金,Y和Z只能“来者不拒”,不管交多少都收。

(三)成效及影响

在没有筹到建设款费之前,Y和Z曾自掏腰包,花了2000多元购买了托运水泥用的钢筋绳子,并将绳子架设在将要硬化的道路旁。2018年底,筹资两年之久,虽并未能按照600元的标准收齐款项,但串户路硬化工程在村民的舆论下已经不能再耽搁了。于是Y和Z开始招人干活。因为整个组分为上下两个部分,因为上寨的人多,而且招到的的工人也几乎全是上寨的人,因此决定先从上寨开始硬化。经过约一个月的时间,上寨所有的串户路按照1米的规格基本硬化完成(包括那些没有交钱的家户也硬化到了)。停留约半个月左右,准备硬化下寨的串户路,但上下寨之间隔有约1公里左右的下山小路需要加宽,于是,Y和Z安排几个人先把这段路加宽。大约2天的工程,这段路按照1米的规格加宽完成。就在组织继续动工硬化之时,村里通知了村内所有的串户路由政府来硬化的消息,工程停止。准备了长达四年之久的串户路硬化工程,在政府相关政策的影响下改变了性质。一般来说,政府与村庄公共事务的互动关系总的来说有三种方式,第一种是政府让村民先内部自发地满足公共品的供给需求,然后以“验收”的方式下拨相关款项来报销;第二种是“政府出资,村民出力”的方式,政府直接把建设资金交给农民;第三种是政府通过购买公共服务的行为来实现农村公共品的供给。显然,对于该村的串户路硬化,政府采取了第三种方式。政府完成串户路硬化所有事宜之后,关于串户路的所有隐藏矛盾直接显露了出来。在退钱问题上,有村民说道:“你们一定是提前知道了政府要来修路,想坑我们的钱。”①也有村民表示,“幸好我家没有交钱,要不然就亏了。”①多种不满的声音“不约而同”地把矛头指向牵头人。对此,牵头人只能表示“以后政府还会有更多的政策下来,那我们就都等政府吧,以后我就不会充当这个‘冤大头’了。”①关于退钱的方式,利用属于“集体资产”的国家救灾款来支付“劳工费”,在村民角度看来,它是损害了大家的利益,特别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到这个事件中来的那部分群体。这是否能形成通过内部筹资来满足公共品供给的方式是很难行得通的,但用外来的“集体资产”来满足公共品供给是一种有发展空间方式的观点。

案例二:茶叶项目进村

调查得知,该村在2013年引进一起种茶项目,在时任乡茶业站站长(兼村主任)及村内领导组织下,承包了村内三个组的集体地种植茶树,经过村民代表协商后合同定价每年每亩补贴14元。在相关村民签字时,领导发表了承包价太高的意见,经再次协商后无果。但茶树很快到位,无奈下村里面拿出1万元请三个组的村民吃饭,这1万元算是第一年的承包款,并口头应允第二年再交第二笔,村民写了条子,要求种植茶树要有层次:先种山上的,不能种到种有杉树的山腰,更不能伤害杉树。但在种植茶叶时,挖掘机挖到了山腰位置,破坏了很多杉树和农田、林地,第二年也没收到承包款,于是矛盾爆发,村民上山阻止工人继续种植,村领导也悉数赶到,乡里派出所警察也随后而至,发生一些口角后,村领导组织工人强行种植,事态几乎进一步恶化,几度争执后没有继续种植。随后只要村民看到有工人上山,就会立刻围过去,讨要租金和说法。事情长久没有结果,种植的茶树无人管理,慢慢荒废,至于每年都拨下的茶树、肥料等,由村领导来安排。(在作者离开田野点之前,该项目仍处于“不了了之”状态,特此说明。)

(一)进村之由

2013年到2015年,是精准扶贫政策从提出到完善的关键几年,2020年是打赢脱贫攻坚战、实现全面小康的收官之年。在强调脱贫攻坚的背景下,茶叶进村有理有据。茶叶种植是以自然环境为基础的、土地密集型的产业。位于亚热季风带气候区的,光照充足,降水充沛,加上山地丘陵的地貌特征为茶叶种植提供自然环境基础;从全乡整体发展方向来说,茶叶种植和发展旅游是该乡重点打造的发展项目,几乎每个村都有茶叶种植园地,这为W村茶叶引进提供了社会条件;W村是全乡发展最为滞后的行政村,经济GDP连续多年垫底,这个客观事实为该村扶贫工作的开展增加不小的难度。因此,发展产业就成为当地发展的一种方式。于是在自然基础、社会背景、扶贫工作等多因素的影响下,把茶叶以项目的方式送进W村力求促进该村脱贫。

(二)项目运营状况及原因分析

茶叶进村项目处于“不了了之”状态,要探究其原因,可以从信息共享、村民与村支两委领导关系以及茶叶项目本身的运营模式三个层面来分析。首先在信息共享方面是不对称的。进一步调查得知,相关村民除了知道这块地要拿来种植茶叶外,其他信息一无所知。也就是说,诸如这块地是谁来承包、以什么样的方式承包、以产业形式种植的茶叶是属于农户的还是村两委的、又或者是属于政府的等应该知道的问题和信息没有公开,村民只能理解为“这是村两委自己的事情。”①信息的不对等性、间接性在“双轨政治”系统里是不可避免的问题,然而在资源下乡、项目进村的背景下,对信息的共享尤其重要。

其次村民与村两委领导关系是较不和谐的。关系问题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它的形成受到历史纠纷、利益冲突等多重原因的影响。该村村民与村领导关系不和谐是由村两委领导职位的“廉洁性”和村领导工作透明度低两个原因造成的。走访得知,该村村民普遍缺少选举意识,甚至存在村主任职位是“人人得而贪之”的观念。有村民说道:“记忆里只参加过2016年的村主任选举。”①先抛开茶叶事件不谈,我们可以从举办春节民俗活动的例子来分析村民与村领导的关系。2019年,该村举办了第一届春节民俗文化活动。在前期准备阶段(主要是资金收集),当时以村委会的名义向全村募捐活动经费和动员村民参与,效果甚微。无奈之下,全村青年大学生组成青年团,然后以青年团的名义向村庄、向社会募捐,这才保证了整个活动的有序进行。为什么作为正式组织的村两委的动员效果没有非正式组织的青年团动员效果好?因为大家只要听到“村委”二字就会产生抗拒心理,即使换了村领导,依然存在“以前是这样,现在也同样是这样”的“继承”心理。以此见彼,茶叶进村项目的“不了了之”状态的实质和春节活动村委动员失效的实质如出一辙。信息的不匹配,村两委工作的透明低等原因,村民收到相关政策通知时第一反应是思考“村委从中获利多少”的问题,而非怎么做好政策的要求和享受政策的条件。

最后是关于茶叶项目运作模式的本身,农民在提供种植土地后,似乎退出了这个事件,是一种“脱节”的关系。任何形式的项目进村都要服务于村民利益,即一切为了群众。案例中的茶叶事件,项目供给者承包了三个组的集体土地来种植茶叶,其为提高村民经济收入的初衷是可以肯定,但结果并未达到预期目标的很大原因在于忽略了农民在茶叶种植项目中的主体地位。项目供给者承包农民土地来进行经济活动并直接管理,虽然为村民提供了一定的就业机会,土地承包赔偿也可以获得经济报酬,除此外,土地甚至整个茶叶项目跟农民没有了关系,显然受益者并非农民,故而也就难以得到农民的支持。把农民的土地集中起来,规划好总的种植区域,按照土地使用权划分到组,通过组织小组会议的方式确定是否分配到户(小组内部解决),充分保障村民生产自主权,承包人负责提供茶叶、基本的肥料、提供相应技术培训和提供后期的销售渠道等服务。正如上文所述,任何形式的项目进村必须建立在符合农民群众利益的基础上。因此,要保持生产管理权下放到农户手上的原则不变,项目供给者只需提供基本服务即可。

二 总结与建议

针对W村两起案例的微观透视分析,文章提出总结出当前民族村庄公共事务治理面临着较多的困境,并指出了相应的解决措施供讨论。

(一)总结

从上述两起案例来看,民族村庄的农民有自我组织起来的意愿。但对于公共事务治理,仍然面临着困境。1.动员困境。关于公共事务治理的动员方式,可以分为内部动员和外部动员两种,前者是指村庄内部为满足公共品的需求,建立在自愿原则上自发组织村民参与到供给公共品的行为中来的组织过程,这个动员单位通常以民间“权威人士”为主;外部动员是指村庄场域之外的社会单位通过资金投入、项目引进等手段把村民联系起来,共同参与到供给公共品的行为中来的过程,其动员单位一般包括政府、社会企业等正式性组织。通过案例的分析和思考,不管是内部动员还是外部动员,两者在公共事务治理上都面临着困难。首先,在村庄社会空心化、原子化的背景下,村庄社会固有的结构发生改变,以经济理性为基础的“新”结构正在构建。这种“新”的社会结构在形成之时,冲击了以血缘认同和地缘认同为基础的传统结构,人们更加注重自己家庭的经济利益,经济效益逐渐成为人们排除至亲外建立社会关系的首要选择。把家庭利益观念带到社会行为上,民间的“权威”自然而然地削弱,传统上民间“权威”的“一呼百应”现象少之又少。另外,对于缺乏自发性团结的“拼凑型”和多家族村庄而言,其内部隐藏的家族矛盾在利益争夺中也可能重新点燃,并成为公共事务治理动员的阻碍因素。除了这种非正式动员力量外,村两委所承载的政治“向心力”也是村庄场域内重要的动员力量,但在群众工作中失去权威、失去信任的情况下,其动员能力也就“所剩无几”了。再者,外部动员在内部动员能力不强的情况下也很难“发挥作用”。2.基层正式组织建设之困。治理能力是民族村庄公共事务治理的关键。对民族村庄而言,特别是边远山区的民族村庄“村两委”是治理能力的主要来源。党的十九大指出“坚持党管农村”的要求,说明在接下来的农村工作中要突出基层党组织的建设,发挥基层党组织的作用。因此,加强基层党组织及其领导组织的建设是有效推进民族村庄公共事务治理的重要保障。研究发现,“村两委”作为村庄治理的正式性组织,其自身建设上面临着诸多问题:(1)村两委组织的“领导人”治理能力不足。在资源下放过程中村庄存在“没有用钱的地方”和“有钱没地方用”之间的矛盾。“没有用钱的地方”首要原因在于村领导对问题意识的缺失,即不知道村庄建设之“处”,不知道村庄发展的问题在哪,村民需要什么,其次是存在保守主义思想,不敢发挥创新引导作用。“有钱没地方用”虽然有“乡政村治”这个长期存在的“乡村”关系问题中乡对村直接领导干预,专款专用的标准要求等因素下,很多政策项目与地方实际需求不能很好的对接。再者,作为领导的村干部找不到或者不敢处理相关费用,甚至认为某些项目拨款不是免费的“橄榄枝”而是烫手的“山芋”,能不要则不要,持有“不做事就不会做错事”的无为心理。(2)村两委组织面临“领导人”选择难题。首先,村领导作为“中间人”身份难以开展工作。“领导有任务,百姓有要求,自己又不能做决定,不敢说什么,天天被领导和百姓骂,没什么意思。”①村委原本作为村庄自治组织形式,但却渐渐纳入行政系统,成为行政权力派出的农村机构,原本是行政的工作也让村委来做,这对村支委班子提出更高要求。再是村领导“收入”不及自主创业的收入高,当村干部失去“价值”。村干即是村庄群众的“当家人”,也是自家的“当家人”,担任村干一职,就必须常年居家,农村的经济收入不足以牺牲个体利益来服务村庄事务。“一个月2000多块钱,干那么多活,还不如出去打工,就算在雷山(县城),一个月也能得3000以上的工资。”①(3)村两委工作沉冗。随着村庄社会的进一步发展,村庄事务日渐增多,在“乡政村治”的背景下,村两委趋向成为政府的派出机构,更多的工作也就相应地落在村委班子的肩上。村两委受乡镇领导的“领导”,必须完成上级领导的“任务”,并以此作为是否“胜任”村干部的考核标准。综上所述,村两委组织自身建设存在困境的同时,如何在多中心治理模式没有形成的情况下发挥“村两委”组织特别是基层党组织引导其他治理主体作用,是当下民族村庄公共事务治理的又一困境。3.传统治理力量“定性”之困。通过对案例的分析与思考,不难发现家族势力、“村规民约”等具有传统特征的治理力量依然影响着民族村庄公共事务治理的进程。传统治理力量,一般指在传统时期,围绕家族长老制、父权制等社会制度或观念下形成的家族势力和“隐形”的习惯法治理的方式下形成的治理力量。在民族村庄,传统治理力量仍然存在并发挥作用。在习惯上认为传统治理力量是民族村庄公共事务治理的中坚力量,因为它是通过提供公共服务来建立权威的,即对村庄群众“有恩”。在传统农村,“家里有当官的”和“家里有钱的”都是大家引以为傲的理由,而这样的家庭也是全村的“重点照顾”和学习对象,抱着“他们能帮上忙”的心理和态度尽量满足“他们”的需求。于是,有了“追求目标”之后,大家都能很好的“保持一致”。不可否定,传统治理力量在传统时期发挥着维护村庄社会稳定和一定程度上的有效治理。然而,在空心化、原子化的社会事实下,这种传统治理力量的功能“定性”不再是单一决定标准。首先,传统治理力量在公共事务组织过程中因为家庭利益意愿不同等因素,已经不能很好发挥动员作用,其权威性受到不同程度的质疑;传统治理力量对信息、资源的决定权容易导致发展的内卷化;法治观念和法治知识日益走进民族村庄社会,传统习惯法依然成为常留居村庄的村民的生活规则,而却很难适用在常年外出的村民,因此,“固守老一套”的思维转变也成为传统治理力量功能“定性”的判定因素。再者,传统治理力量也依然表现出一定的生命力。在公共事务治理组织上,传统治理力量属于村庄内部自发力量,往往对需要的公共品项目有“提名权”,即对于公共事务的发起人往往产生于传统治理力量。因此,如何更好的认识传统治理力量的功能站位,明确传统治理力量的立场,也是现阶段民族村庄公共事务治理的难题。

(二)建议

基于对调查发现的民族村庄公共事务治理困境总结,知微见著,现就相关困境提出如下建议:

1.开发本土动员资源,提供公共事务主体参与度。关于农村研究的相关文献表明,农村居民渴望自我组织的意愿日益强烈,农村各种社会组织也相继问世。这表明,农村社会并不缺乏本土自我组织的动员能力,文章所述案例即是佐证之一。据此,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目光聚焦在村民群众的身上,给予村民更多的治理权?倘若所问合理,那么应该如何挖动员力量掘和提高农民自组织程度,笔者认为需要坚持以下工作办法:(1)注重村庄精英群体的培养;(2)取智于民,决策科学,培养村民村庄治理的主人翁意识。

2.加强基层权威建设,发挥党建治村的优势。W村原系行政力量捆绑的“拼凑型”村庄,因此也更加凸显了村两委的重要性。基于对田野经验的思考,笔者认为应当建立行之有效的基层干部培养和考核机制,发挥基层党员和党组织的领导优势。首先,要继续加强基层党组织的建设,壮大党的基层队伍,切实落实党管农村;其二,加强基层干部特别是村级干部的政治建设、工作能力,同时注重工作的透明度,决策科学,完善监督体系。

3.注重基层文化建设,凝聚村庄命运共同体意识。文化是精神食粮,更是凝聚力的加强剂。在文化相互碰撞和大规模人员流动的新时代,农村社会正在承收着各种文化,因此,把农村基层文化以民俗活动等方式表达出来,以便更好地把草根文化融入到主流文化中来,各美其美,也是乡村治理有效的可选方案。

注释:

①2020年2月17日至2020年3月15日,于W村进行11人次访谈调查的记录、调查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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