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颖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200234)
现代汉语中表达比较含义最常见的句式是“X比YW”,是为“比”字句。在一般“比”字句的基础上,延伸出几种特殊比较构式,分别是“一M 比一M+X”,“一M+X 于+一M”和“一M+X 过+一M”,例如①本文例句除特别标明外,均来自北大语料库。:
(1)一个标准的喇叭型应该有三个高点,二个底点。这三个高点一个比一个高。
(2)他在实现了一个目标后,就会有一个新的目标,而且目标一个高过一个。
(3)一些企业银行掀起了“集资大战”,利息一个高于一个。
以上三个例句都是高下程度的客观差异比较,可以互换,我们统称为递进性差比义。再看另外三个例句:
(4)再看巧克力柜台,包装一个比一个漂亮,一样比一样诱人。
(5)现在的男孩子睫毛一个长过一个,一个漂亮过一个,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呐!(微博)
(6)★每年圣诞节各大商场的圣诞树一个
漂亮于一个。
可以得知,当形容词为“漂亮”的时候,三个句式并不能完全互换,至少“一个漂亮于一个”的表达很少见,可见这三者并非完全一样,这体现了构式“一M+X 于+一M”有别于其他两个构式的特殊性。
构式“一M 比一M+X”目前已经取得了较大的研究成果,其研究重心主要还是集中在两种构式义的分析上,该构式具有递进性差比义和非递进性遍指义双重构式义也已在学界达成共识,为我们研究“一M+X 过/于+一M”提供了思路和视角。本文将着力分析“一M+X 于+一M”作为一种典型构式的语法特征,并通过构式“一M+X 于+一M”与“一M+X 过+一M”的比较来探索差异。
分析语料发现能够带入构式“一M+X 于+一M”中“X”的基本都是表示高低、大小、多少、轻重、浓淡、好差等有高下程度之差的形容词,学术界称为“量度形容词”[1]。例如:
(7)随着水库的水一年少于一年,土地重又展现在人们眼前,册庄回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8)三门峡段黄河水质明显改善,为白天鹅的栖息、生存提供了适宜的环境,选择在这里过冬的白天鹅一年多于一年。
当然,也并非只有量度形容词,还有表示评价意义的形容词。例如“质量一年高于一年”“热度一年热于一年”,其中的“高”和“热”都不是表示具体客观的高度和热量,而是具有主观特征的评价义,这是词义引申的结果。
作为构式变量之一的“M”也有其分布规律,数量词“一M”是该差比构式的比较参项,其中“一”作为常项是不变的,其中“M”主要分为时量词、动量词和物量词三类,但在使用频率上又有不同的特点。
笔者检索了CCL 中“一M+X 于+一M”近50条语料,其中使用最频繁的是时量词,共29 条,分别有“月”“年”“日”等,占比65%,例如:
(9)近年来中国北方地区连续遭受严重干旱,水资源短缺一年甚于一年。
(10)校方表示会尽一切努力,使学生的学习环境一年好于一年。
其次是动量词,共8 条,包括“次”“步”等,占比18%,如:
(11)今年上半年,桑托斯港连续三次突击行动,战果一次大于一次。
(12)生活的浪总是一步紧于一步,把人往前推,无论愿意与否,都得迎风破浪。
还有少量名量词“部”“层”“个”等等,共7条,占比15%,例如:
(13)我国出版发行界主要出版物的出书结构、生产流通、资源配置、市场安排与发展趋势的重要活动,越来越受到各出版发行单位的重视,规模也一届大于一届。
(14)我们的贿选之风日盛,一届胜于一届。
先秦比较句的主要句式是“于”字句,胡斌彬认为,在先秦时期“于”字句虽然使用广泛,但基本也只用于意义关系比较简单的比较,主要用于性状比较,基本不用于动作比较,也不适用于结构复杂和语义精细的比较结果[2]。渐渐地“于”被“比”取代,但“于”字比较句在现代汉语中并未完全消失,“一M+X 于+一M”只是将比较项换成了“一M”,保留了“于”字比较句的基本格式。“于”表示比较可以从固定用法中看出,例如“等于”“大于”“小于”都有明显的词汇化倾向,还有很多词组逐渐成为固定用法,如“类似于”“不亚于”“莫过于”等等,其中的“于”依然表示比较。
形容词最重要的语义特征即是程度性,多用于同类事物之间的比较,“X”主要由量度形容词构成,可以用于同一量幅区间里的不同量级比较,比较项都可归属于同一个量级序列,表达一种相对性比较。例如:
(15)改革开放以后,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的房价一个高于一个。
房价多少或者高低是存在一个量级序列的,北上广深的房价都有高有低,可衡量、可比较。
当然,除了量度形容词,还有表示评价意义的形容词。例如:
(16)国产手机的竞争力越来越强了,质量一年高于一年。
(17)自2009 年国考报名人数首次突破100 万后,国考热度一年热于一年,竞争一年胜于一年。
其中的“高”和“热”都不是表示具体客观的高度和热量,而是具有主观特征的评价义,这是词义引申的结果。
数量词是由数词和量词组合而成,一般充当形容词起着修饰名词的功能。陈再阳认为,数量词有两种语义,分别是表示逻辑量的真值义和表示非逻辑义的非真值义,非真值义的语义类型又分为三种,即弱化量义、泛化量义以及全量义[3]。构式“一M+X 于+一M”中的“一M”由数词“一”和量词“M”构成,所产生的派生语义同样可以体现在这三方面。例如:
(18)批判荣高棠的大字报一天多于一天。
(19)王秉祥后来出版志书的质量一部高于一部。
首先,以上两例中的“一天”“一部”,都已经弱化了数量意义,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们的数词“一”和后面的量词是固定搭配,不再能替换其他数词,这体现的是“一M”的弱化量义。其次,“一M”的各类复叠形式能够表示“增量”含义。他们蕴含的意义都是指的“数量超过一,且都是在不断变化的”,这突显了个体的变化,可以理解为“越来越X”。最后,“一M”不是特指某一成员,而是囊括集合中的每一个成员。例(18)的“一天”不是具体的“某一天”,而是在一定时间范围内的“每一天”,例(19)的“一部”也不是具体的“某一部”,而是在一定时间范围内的“每一部”,都体现的是“一M”的全量义。
构式“一M+X 于+一M”目前还未引起学界重视,但对于构式“一M 比一M+X”的构式义研究已经取得了重大的研究成果。引言部分提到“一M 比一M+VP”的双重构式义特征以及时间范畴是区别两种含义的关键因素,该结论同样适用于“一M+X 于+一M”。
1.“一M+X 于+一M”的递进性差比义
“一M+X 于+一M”的递进性差比义可以概括为事物在数量、范围或者程度等方面的差异比较,例如:
(20)一次次的修订让预报结果一次精于一次。
(21)近年来,运动员水平一届高于一届,都有强烈的夺金愿望。
例(20)表示结果越来越精确,例(21)表示运动员的水平一届比一届高。
吕峰提到,“时间范畴”的存在使得构式“一M 比一M+VP”表示递进性差比义[4]。但是不能认为只有“时间范畴”才能使构式产生递进性差比义,时间范畴的量级序列才是递进性差比义得以形成的关键。构式“一M+X 于+一M”也一样,若是只存在时间范畴,比较项之间却没有量级序列,或者量级序列不明显,也无法表示递进性差比义。例如我们一般住的房子,除特殊情况,大小空间是固定的,同一套房子我们不能说“*房子的面积一年大于一年”,这种时间年限的变化并不会构成面积大小的量级序列。
“一M+X 于+ 一M”中“X”的 语 义 必 须 包含[+量度],当表示差比义的时候,构式“一M+X于+一M”的语义特征体现为[+时间]、[+变化]、[+量级序列]。“于”可表超过或者不及的比较义,其中“X”都含有程度高下之别,可以受程度副词“有点儿、很、极、太”等的修饰,具有可比较性。例如:
(22)空气中弥漫着的节日气氛一天浓于一天。
(23)大凡人到中年,是从30 岁的大门步入的,而你正在一步近于一步。
例(22)、例(23)都表示差比义,“浓”和“近”都能被程度副词修饰,体现[+量级序列],量词包含[+时间],时间的延续必然带来客观的变化,所以语义特征也包括[+变化]。
2.“一M+X 于+一M”的非递进性遍指义
当“M”是不含有时间范畴的名量词的时候,该构式可以表示“个个都”的遍指义。吕峰从认知的角度解释构式“一M 比一M+VP”非递进性遍指义的产生,由于不具有时间范畴,认知主体无法突显同一客体在不同时间的变化及其差异,此种情况下突显的是“不同客体在同一时间里的相同性状”,即若干客体在相同的时间段为认知主体所感受到的相同性状,也就产生了“个个都”的遍指义[4]。“一M+X 于+一M”也因为时间范畴的消失,集合中的成员相互之间的属性程度无法形成可比较的量级序列,使得构式义发生了质变。例如:
(24)我们付出的却是一笔高于一笔的外汇,究竟值不值?
(25)企业银行贷不到款,于是便一窝蜂地掀起“集资大战”,利息一个高于一个。
例(24)强调在一个时间段内的每一笔外汇都处于较高的水平,不在于刻画外汇高低的变化和比较,例(25)同理。
与差比义相反,表遍指义的时候,“一M+X 于+一M”的语义特征体现为[-时间][-变化][-量级序列]。例(24)表示外汇每一笔都很高,例(25)表示利息个个都很高,不包含时间变化,语义特征是[-时间]、[-变化]、[-量级序列]。
由此可见,“一M”的派生语义与构式义之间存在一定的语义关联,“一M”本是表示数量含义,但在构式“一M+X 于+一M”的运用中分别派生出增量含义和全量含义,分别为递进性差比义和非递进性遍指义的产生奠定了语法基础。其中,数量含义是基本语义,这是“一M”的命题意义,是客观的;而“一M”的派生语义体现语言的动态观,由于主观化程度的增加,增添了可以表达主观表述的情态意义。
“预设”是指以隐含的方式存在于句子或语段之间的信息[5]。构式“一M+X 于+一M”的预设功能包括三方面,首先是比较项超过两个;其次是他们之间具有同一性,能够比较;最后是比较结果可以以量级序列的方式呈现。尤其是表达差比义的时候,时间范畴明显,更加注重差异性、强调变化性。他们都作为句子的背景信息而存在。例如:
(26)他们两人在海船舱底同处数日之后,相互间的隔阂已一天少于一天。
(27)没有一层深于一层的不浅尝辄止的思索,就无法接近真理性的答案。
例(26)预设两人接触的时间多于两天,隔阂不断减少,是一种递减的量级序列。例(27)用量词“层”来划分思想的深度,预设思索有程度深浅的区别,思索得越深也就越接近真理,不断深入的思索也可以形成量级序列。
构式“一M+X 于+一M”的强调功能有两方面,一是当结构作为句末新信息的时候,是句子的自然焦点,语调的自然重心落在句子的末尾,体现了该结构的焦点强调功能。二是当该结构不以新信息的身份作为句子焦点位于句尾的时候,说话人仍会通过逻辑重音的方式突显该结构在信息表达中的重要性,体现了该构式的辅重强调功能。
徐烈炯认为,汉语中在句法允许的条件下,把信息焦点位于句末[6]。“一M+X 于+一M”大部分时候都是位于句子或者分句的末尾,作为自然焦点或者句尾焦点,笔者认为,该构式主要以自然重音的形式来凸显焦点,传达新信息。当该结构不是句子的新信息的时候,“一M+X 于+一M”的强调功能体现为“辅重强调”。端木三提出的“辅重论”认为,词以上的重音由句法关系决定:由一个中心成分和一个辅助成分组成的结构里,辅助后成分比中心成分重,即为“辅重论”[7]。根据“辅重论”,该结构是句子中说话人想要突显的信息重点,所以一般会重读,重读的部分通常会特别关注,也是保持沟通顺利进行的关键。例如:
(28)他从此恨黑暗,要求他所未见过,不知名的光明,这要求一刻强于一刻。
(29)深圳近年来书画艺术品的拍卖活动一年热于一年。
(30)出口导向的发展战略在世界上获得了一声高于一声的赞扬。
“一刻强于一刻”和“一年热于一年”是新信息,作为整个分句的重点信息位于句子末尾,所以整体作为谓语会重读,起到强调作用。例(30)的“赞扬”是句子中心成分,“一声高于一声”是辅助成分,说话人为了强调“赞扬声”一声高于一声,所以会在语音上重读“一声高于一声”。
当表达差比义的时候,“一M+X 于+一M”存在不同的突显,既可以突显差异性,同时还体现了同一个事物在不同阶段的变化,增加了一层变化义,与“越来越……”相似。当“一M+X 于+一M”表达非递进性遍指义的时候,可以理解为一种虚拟的比较,突显“个个都”的遍指义。例如:
(31)中国上海艺术节吸引了一届多于一届的世界优秀艺术团体和大师的参与。
(32)我但愿中国也能出现不同的几种故宫金砖般厚重的萧乾传,一如英美的《乔伊斯传》、《亨利·詹姆士传》、《萧伯纳传》——它们一部厚于一部——好让我潜心比较研究。
例(31)强调艺术团体和大师的数量越来越多,是数量本身的增长,突显变化。例(32)表达三部著作每本都很厚的意思,不强调事物之间的差异,关注事物之间的共性,突显的是遍指义。
王力先生在《汉语史稿》中说:“‘於’字前面所介的是形容词(往往用于比较级)。”[8]在《古汉语常用字字典》中说:“介词。表比较,相当于‘过’。”[9]这种解释充分体现了“于”和“过”的相似性,但在构式中,同样都是表达差比,却也并非完全一样,弄清两者的差异仍旧是区分两个构式的关键。本节拟从比较结果的适用范围、比较结果的语义偏向、构式的主观性程度三方面论述两者的差异。
“一M+X 过+一M”也具有差比义和遍指义两种构式义,既能表达客观差异比较,又能表达“个个都”的主观看法,例如:
(33)母亲肩上的负担一天多过一天,她怎能挑得起呢?
(34)刚出门,我便听到里面张与蒋争吵了起来,声音一个高过一个。
例(33)指负担“一天多过一天”,是一种客观现实的比较。但例(34)两个人的声音此起彼伏,难分伯仲,就倾向于表达“个个声音都很大”的含义。
“一M+X 过+ 一M”的“X”的结合面比“一M+X 于+一M”更宽,体现为能够带入“一M+X于+一M”的基本都是单音节的对举量度形容词和少量表示评价义的形容词;而“一M+X 过+一M”中“X”可以是形容词,可以是动词,也可以是名词,形容词的类型也多种多样,除了量度形容词,可以是其他表示事物客观程度之差的性质形容词,还可以是具有强烈主观性的意义较为抽象的形容词,比如“倔”“精”“蠢”“狠”“乖”“坏”“傻”“粗暴”等等特指人的品性的形容词。例如:
(35)这三种办法的恭维程度是一个赛过一个的。
(36)现在的老板真的是一个奇葩过一个。(微博)
(37)A 一个傻过一个 B ★一个傻于一个
一个蠢过一个 ★一个蠢于一个
一个恶过一个 ★一个恶于一个
一个乖过一个 ★一个乖于一个
如上例所示,例(35)中“赛”是动词,可以说“一个赛过一个”,但却很少说“一个赛于一个”;例(36)中,“奇葩”是名词,具有明显的性状特征,也能够带入“一M+X 过+一M”构式,“一个奇葩于一个”却很少用;例(37)列举了两组用法,“X”都是带有强烈主观评价的形容词,A 组较常使用,B组日常生活中较少使用。
表面上看两个构式都含有双重构式义,但并不完全等同。“一M+X 于+一M”的句法条件限制,使得两者在构式表达上存在差异。差别在表达差比义的时候并不明显,但当表达遍指义的时候,“一M+X 于+一M”的适用范围远远小于“一M+X 过+一M”。因为“X 于”具有比“X 过”更多的条件限制,可带入的形容词范围更小,使得“一M+X 于+一M”不能带入具有强烈主观性的形容词,因此就算表达相对主观的遍指义的时候,形容词依旧是量度形容词这类意义更加客观和具象的形容词,而“一M+X 过+一M”却可以带入更多抽象化的形容词,来表达说话人的主观看法和评价。
这造成了两者在语用表达上出现差异,在传递信息方面,“一M+X 于+一M”更侧重客观差异和变化,“一M+X 过+一M”适用于更多的语境,既能表达客观差异和变化,也能体现说话者更为主观的评价。
本文的语义偏向是指当表示同一个意义(“不及”义或者“超过”义)的时候,构式倾向于用“一M+X 于+一M”还是“一M+X 过+一M”。表示“超过”义时,“一M+X 于+一M”和“一M+X 过+一M”可以互换;表示“不及”义时,更倾向于使用“一M+X 于+一M”而不是“一M+X 过+一M”。
“于”是古代较早的比较标记,书面性质极强,作为介词,意义虚化程度较高,“一M+X 于+一M”构式在保留“于”字比较句的基本结构的前提下,进一步缩小了“X”的搭配范围。而“过”作为比较标记在古代汉语中的用例十分有限,主要在“粤”方言以及壮侗和苗瑶语族语言使用[10]。
“于”几乎不标记自身的词汇意义,但是“过”来源于动词,意为“超过某种范围和限度”,即使随着语言的发展语法化为比较标记,但还是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作为动词“超过”的语法意义。沈家煊认为,“A+过[名]”表示超过,A 只能是正面意义的词[11]。而“一M+X 于+一M”的比较结果倾向对称性,高低、大小、多少、轻重、浓淡、好差都可以带入构式表达程度差异。简言之,“一M+X 过+一M”倾向表达“超过”义,而“一M+X 于+一M”则无明确语义偏向,“超过”义和“不及”义都能表达。例如:
(38)A 一个重过一个 B 一个轻于一个
一个重于一个 ★ 一个轻过一个
一个高过一个 一个低于一个
一个高于一个 ★ 一个低过一个
“主观性”是指在话语中总是含有表达说话人“自我”的成分,以表达个人的主观评价和看法[12]。“一M+X 过+一M”的主观性程度高于“一M+X于+一M”,因为两者在语体方面有所不同。口语语体常用于对话,书面语体常用于叙述,对话具有交互性,叙述具有独立性,交互性比独立性有更强的主观性[13]。“一M+X 于+一M”一般用于书面语体,“一M+X 过+一M”一般用于口语语体。“于”字是先起的古代书面的比较标记,来源于古代,现代汉语语法中逐渐发展成为附缀“于”,有大量的动词或者形容词跟附缀“于”组合成固定搭配,例如“类似于”“不亚于”等等。还有很多成语和俗语保留下来,至今仍在使用。例如:“行胜于言”“事实胜于雄辩”“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等等。一般倾向于表达客观的差异,主观性程度较弱。而“过”本就在方言中常用,多用于日常的口语交流和互动,比较随意和多变,搭配也不固定,可以跟随说话人的心情和状态表达说话语气,因此具有更强的主观性。例如:
(39)实行激励机制后,县玻璃厂的生产经营一天好于一天。
(40)“日日昌”汽配公司经理对记者说:“生意会一天好过一天的。”
例(39)用于书面叙述,表达实行奖励机制后的生产经营状况一天比一天好的事实,语气较为平缓和客观。例(40)是对话语体,说话人对记者说生意一天好过一天,表达的是说话人对生意越来越好的美好期望,相比之下,日常口语的交际会比书面叙述具有更强的主观性。
此外,两个构式的主观性差异也可以从构式的比较结果看出来。两构式从比较结果的适用范围上看有着很大的不同,由于“X”有着不同的条件限制,“一M+X 过+一M”中的比较结果“X”的结合面也比“一M+X 于+一M”中的“X”大,可以带入具有强烈主观性的意义较为抽象的形容词,因此从比较结果也能看出“一M+X 过+一M”的强主观性和“一M+X 于+一M”的弱主观性。
“一M+X 于+一M”作为一种典型构式,在句法上,“一M+X 于+一M”由“于”充当比较标记,“X”表示比较结果,用“X 于”连接两个形式相同但内涵不同的“一M”结构,具有高度的凝固性。语义上,“一M+X 于+一M”具有两种构式义,分别是递进性差比义和非递进性遍指义。不同的构式义具有不同的语义特征。语用功能上,体现为预设功能、强调功能和突显功能。
构 式“一M+X 于+ 一M”与“一M+X 过+ 一M”之间的差异,主要体现在比较结果的适用范围、比较结果的语义偏向、构式的主观性程度三方面。“一M+X 过+一M”的适用范围要大于“一M+X于+一M”,“一M+X 于+一M”侧重客观差异和变化,“一M+X 过+一M”适用于更多的语境,既能表达客观差异和变化,也能体现说话者的更为主观的评价;比较结果的语义偏向上,“一M+X 过+一M”语义偏向“超过”义,而“一M+X 于+一M”则“超过”义和“不及”义都能表达;构式的主观性程度上两者也有差异,表现为一个是具有强主观性,一个具有弱主观性。
综上所述,“一M+X 于+一M”的确是汉语中典型的比较构式,“一M+X 过+一M”也与其有着极高的相似度,但在语法、语义、语用三方面都比“一M+X 于+一M”的用法更复杂,值得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