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自己成为照亮他人的光

吴梦莉

我从来都不喜欢物理。

力学、电学、磁场……每一个名词都像是远古时代的咒语，神秘，古怪，且难以捉摸。网上说，物理学是研究物质运动规律和物质基本结构的学科，可是对于十六岁的我来说，我根本不想了解物质，我想了解的，只有自己。

想要抵达的地方是哪里？想要遇见的人是谁？想要触及的梦想是什么？这些未知惶惑是雪碧里面的透明气泡，让整颗心都“咕咚咕咚”地不安。我常常在听课的时候走神，然后在考试的时候发呆，最后对着不及格的试卷掉眼泪。

真的很痛苦！浑浑噩噩好痛苦，不被喜欢好痛苦，一事无成好痛苦……而最痛苦的，莫过于我明明如此厌恶自己的一切，却无力做出任何改变。

彼时，我的前座是物理课代表，成绩极好，偏偏为人谦逊，常常坐在位置上看课外书，长长的睫毛落在纸面上，仿佛蝴蝶的倒影。我曾无意瞥到过书的名字，是《极简宇宙史》。

“看这种闲书有什么用呢？”那时的我的确怀着隐秘的嫉恨之情，如此质问过他。而他的回答是：“它能让我安心。”

直到現在，我依然能清楚地记起他说那句话时的神情——鼻翼微微翕动，唇角落了一块乳白色的光斑，像一个极轻的笑，偏偏充满了笃定的味道，令人愿意毫不怀疑地跟他去。是以，我悄悄买下了那本书，并且在某个失眠的深夜里打开了它，看到了那句话：“你确实很小，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能闪耀。”因为在物理学上，我们都是星星的孩子。

那些让我焦虑的、害怕的、一片混沌的未来，其实早在宇宙大爆炸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而在此之间，我所有的欲望、野心与沉思，都是浩瀚星海中的一粒微尘，是广袤宇宙的一瓣轮廓。

帕斯捷尔纳克说，“星星应该哈哈大笑， 反正宇宙是个偏僻的地方”。我觉得，我们作为星星的孩子，也该哈哈大笑，放肆地，大声地，仿佛自己就是整个宇宙。

那天之后，我忽然对物理产生了兴趣，不仅找出了高一的物理书，还跑到书店买了一大摞资料，搭配了一个充电小台灯和超厚笔记本。我就这样从重力的方向开始学起，一点点地往下啃，不会做的题就翻后面的答案，看别人是从哪条定律入手的，自己再做一遍，心底竟然也可以发出“原来也并没有多难”的感慨来……那一次，我的物理成绩是71分，是我读高中以来第一次及格。

而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我做题速度很慢，在强行提速训练一阵子后，分数却并没有多大的提高，反而是自己整个人都疲惫不堪，这样的困境还是被物理老师一句话点醒：“你找到适合自己的做题节奏就行了。”

我便真的不再在意其他人的速度，只是沉下心来慢慢写，保证自己做过的题百分之百正确……高考前，我的物理成绩终于稳定在90分以上。而那个时候，我的一本习题集已经被前前后后翻了八遍，布满了红色、黑色、蓝色的笔记。

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在摸到自己食指和中指上的茧子时，在喝咖啡喝到吐时，在成绩始终看不到起色时……那份不甘便如空气间隙里钻出的巨蟒，勒得人几乎不能呼吸。而我能做的，不过是抬头眺望夜空，看那些闪烁的、燃烧的星星，仿佛一朵朵永不凋零的玫瑰。

而在那些几乎支撑不下去的时刻，我都是靠着头顶的“玫瑰”走下去的，跌跌撞撞，狼狈不堪，终于抵达了现在，抵达了写下这句话的一瞬间——

“离我们太阳系最近的恒星有4.2光年远，所以向宇宙下订单要有耐心。”

有耐心等待星光的万里奔赴，等待自己成为照亮他人的光。

编辑/梁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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