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 晗 丁海斌
(1.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湖北武汉,430072;2.广西民族大学管理学院,广西南宁,530006)
中国近代档案是指1840—1949年间我国社会活动中产生的档案集合。这些档案集合是中国近代史研究中必不可少的史料,同时也是近代档案史研究中具有重要、直接价值的史料。研究中国近代档案史料在近代档案史研究中的应用,就成为促进中国近代档案史研究深入发展的一个关键性问题。笔者检索相关文献发现,虽然近代档案史料在中国近代史及近代档案史研究中有较广泛的应用,但关于档案史料在近代档案史研究中应用方面的研究非常匮乏,未检索到相关研究文献。这种情况一方面反映了学界对近代档案史料挖掘的不足,另一方面也直接说明了学界对近代档案史料本身研究的不足。因此,笔者对这一主题进行深入调查与研究,以期发现中国近代档案史料在近代档案史研究中应用的现状、规律和特点,分析其背后原因,从而为从事档案史研究的学者们提供参考,同时为馆藏档案利用水平的提高助力。
中国近代档案史研究中应用的近代档案史料来源可大致分为三种:纸质档案原件、档案馆网站等的电子资源和档案编研成果。其中,根据档案原件保存地点的不同,纸质档案原件又可分为民间档案原件和馆藏档案原件两种。大量散落在民间的近代档案是我国官方馆藏近代档案的重要补充,但由于民间档案保存较为分散且为个人收藏者所有,查找和获取的难度较大,因而近代民间档案原件在档案史研究中的应用较少;中国近代档案史研究中应用的档案馆网站等电子资源主要依赖于馆藏档案的数字化程度及档案网站的开放档案数量。经笔者初步调研,副省级以上档案馆网站能提供在线查看档案原件功能的不足二分之一。大部分档案网站还在不断建设和完善中,因而可利用的近代档案史料电子资源相对馆藏近代档案史料来说还是十分有限的。总的来说,近代民间档案的获取难度较大,电子资源建设还不够完善,可利用资源相对有限。因此,本文以在近代档案史研究中利用率相对较高的各级各类档案馆馆藏近代档案史料及相关编研成果为重点研究内容,进一步探讨其在近代档案史研究中的应用。
中国档案工作发展到近代,主要在档案法规、重要档案事件、档案教育和专门档案工作四个方面有了新的突破。档案法规研究方面,如山东大学袁晓川的博士论文《政治秩序与行政效能:南京国民政府时期公文制度研究》[1]中引用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馆藏北洋政府档案、教育部档案、社会部档案、国民政府档案、国民党中央秘书处档案及台湾国民党中央党部党史馆馆藏国民政府委员会会议记录等。重要档案事件研究方面,以“行政效率运动”为例,如黄雪垠的《1930年代南京国民政府行政效率运动研究》[3]一文中引用了台北“国史馆”藏“国民政府:蒋介石手令(二)”和“蒋中正总统文物:筹笔(抗战时期三十)”等档案史料。档案教育研究方面,黎飞的《民国时期档案教育编年(1923—1949)》[4]按照时间顺序详细梳理了民国时期重要的档案教育相关事件,引用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藏及重庆市档案馆藏的私立武昌文华图书馆学专科学校招生办学相关档案,共7件。该文通过广泛搜集档案史料,证明了我国近代档案教育最早可以追溯到1923年云南省昆明市立职业学校设立文事科(文书科)。专门档案工作研究方面,以城建档案为例,如钱玉锦的硕士论文《近代上海华界城建档案工作研究(1927—1949)》[5]深入研究了近代上海城建档案工作的发展变化及其特点。该论文引用了上海市档案馆所藏的上海市工务局、日伪上海市工务局等相关档案史料,共计45卷。
馆藏近代档案在专题档案研究中的应用主要体现在名人档案、抗日战争档案、海关档案、近代企业档案、外文档案、契约文书档案等研究方面。具体来看,名人档案研究方面,主要应用的近代名人档案有蒋介石日记、张学良档案、孔祥熙档案、锡良档案、张嘉璈档案、王兆卿档案等。如杨骏、张生的《日内瓦藏李顿调查团档案文献的结构和价值》[6]一文中7处引用藏于美国斯坦福大学胡佛研究所的《蒋介石日记》。抗日战争档案研究方面,如《侵华日军暴行的铁证日军战俘及投诚官兵控诉日军暴行档案揭秘》[7]一文中引用了解放军档案馆馆藏档案4件,包括朱德、彭德怀签署八路军总司令部关于防范日寇散放毒气的《训令》(1942年3月14日)、太行军区政治部翻译:《日军暴行座谈会记录》(1944年)、晋察冀军区:《日本法西斯八年来在晋察冀边区的暴行材料(1945)》(1945年)、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控诉敌寇暴行》(1945年)。海关档案研究方面,比较突出的是陈永生负责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近代广东海关档案文献整理与数据库建设研究”的相关成果。如《中国近代海关档案的分布与现状》[8]一文中调研了大量中国近代海关档案,梳理了中国近代海关档案的分布与现状,汇总成了《我国各级档案馆馆藏近代海关档案一览表》。近代企业档案研究方面,如朱慧、朱江的《大生企业号信编纂的意义与启示——以南通市档案馆馆藏档案晚清号信为例》[9]引用了南通市档案馆馆藏的大生资本集团各单位之间往来的编号信件。外文档案研究方面,外文档案是在中国近代外交活动中产生的一种新的档案类型。如云南省档案馆馆藏的外文档案主要包括了外国驻滇机构形成的档案材料,云南与国外在经济、军事、教育、交往中形成的外文档案,以及一些中方机构在项目技术引进中形成的机械项目外文资料。张文芝在《云南省档案馆馆藏民国时期外文档案综述》[10]一文中引用了该档案馆馆藏的1015全宗、1110全宗、1067全宗档案。契约文书档案研究方面,以对“徽州文书”的研究居多。如严桂夫、王国键的《徽州文书档案的特点和价值》[11]一文引用了黟县档案馆和安徽省档案馆馆藏档案“为黟县会昌乡延福里汪义瑞为母亲程氏设坛祭祀私家文书”“光绪三十二年徽商吴兴周在芜湖买地建电厂赤契抄件”“徽商档案”“歙县芳坑江氏茶商档案”等。
综合性档案史研究中应用的近代档案史料编研成果主要为档案史研究著作。如刘雨樵的《公文起源与演变》第76页引用了《太平天国文书汇编》;[12]雷荣广的《清代文书纲要》第149页引用了《四川档案史料》;[13]李财富的《中国档案学史论》第44页引用了《民国时期文书工作和档案工作资料选编》等。[14]
应用近代档案史料编研成果的专题性档案史研究主要是近代档案史研究论文。根据研究主题的不同可将这些论文分为以下五个专题:档案法规研究、民族档案工作研究、档案术语研究、档案思想研究和中共文书档案工作研究。具体来看,档案法规研究方面,如周俊红的《近代中国行政公文的演变及其规律》[15]一文中引用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民国时期文书工作和档案工作资料选编》和《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傅荣校的《论三十年代南京国民政府的文书档案改革》[16]一文中引用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民国时期文书工作和档案工作资料选编》。民族档案工作研究方面,如杨毅的《近代西南边疆发展史中的民族档案述论》[17]一文中引用了云南省档案馆的《云南省档案馆指南》《民国时期西南边疆档案资料汇编·云南卷》和《民国时期西南边疆档案资料汇编·广西卷》。档案术语研究方面,应用近代档案史料编研成果的近代档案术语研究,主要研究的术语是“档案”一词。如杨茜兰的《民国时期“档案”一词传播与社会化过程探析》[18]一文中引用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的《民国时期文书工作与档案工作资料选编》。档案思想研究方面,近代档案思想研究主要包括对近代整体的思想研究和对近代档案专家的思想研究。其中,对后者的研究相对较多,但这类研究主要是基于专家的档案著作写作而成,少有对近代档案史料编研成果的应用。笔者仅检索到田雨灵的硕士论文《傅振伦档案学思想研究》[19]中引用了《民国时期文书工作和档案工作资料选编》。整体性的档案思想研究方面,如王芹的《民国时期的档案管理思想》[20]中引用了《民国时期文书工作和档案工作资料选编》。中共文书档案工作研究方面,中共文书档案工作研究中应用最多的一部编研成果是《中共文书档案工作文件选编》,据笔者统计,应用了《中共文书档案工作文件选编》的中共文书档案工作研究有45篇。如刘迎红的《抗战时期中共文书档案工作特点浅析》[21],余永和的《中共中央档案工作机构的百年变迁》[22]等。
作为应用中国近代档案史料进行中国近代档案史研究的主体,相关作者主要呈现出作者群体较为分散和利用行为基本遵循就近原则的特点。
(1)作者群体较为分散
从主体本身即作者群体来看,应用中国近代档案史料进行近代档案史研究的作者群体较为分散,既有档案学、历史学、法律学的高校师生,又有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等各类档案馆的研究馆员。目前还没有学者基于广泛的中国近代档案史料,进行系统性的中国近代档案史研究。作者们多是根据自己的研究方向,大量应用该方向、该主题的近代档案史料及编研成果进行专题研究。如刘迎红在2010—2019年间,应用近代档案史料编研成果《中共文书档案工作文件选编》进行研究,发表了中共文书档案工作方向相关论文共7篇;陈永生基于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近代广东海关档案文献整理与数据库建设研究”的调研成果,形成了近代海关档案系列研究。
(2)馆藏近代档案的应用基本遵循就近规律
从主体应用近代档案史料的行为角度分析发现,馆藏近代档案的应用基本遵循就近规律,如频繁引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和中国第二历史馆档案馆馆藏原件的作者多为该馆的档案馆员,学者们也多是利用附近的档案馆馆藏进行档案史研究。如四川大学雷荣广的著作《清代文书纲要》中就大量引用了四川档案馆馆藏档案;中山大学陈永生负责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近代广东海关档案文献整理与数据库建设研究”的相关成果,《粤海关税务司署档案的构成与内容概述》《近代广东海关档案文献整理述要》等论文都是基于对广东省档案馆馆藏粤海关档案的全面调研而形成的。
中国近代档案在近代档案史研究中应用的客体可以分为研究成果及档案史料两个部分。研究成果方面,呈现出以关于近代档案类型与内容的研究为主、关于近代档案工作的研究亦较为重要的特点。档案史料方面,主要呈现出档案史料应用尚不够普遍的特点。
(1)以关于近代档案类型与内容的研究为主
中国近代档案史研究应用的近代档案史料较多的两种类型是馆藏近代档案原件和近代档案编研成果。这两种近代档案史料又主要应用于以档案类型与内容研究为主的近代档案史研究,即针对近代档案本身进行深入挖掘。究其原因,一方面,从我国档案史料整体的角度分析,近代档案史料相比古代档案史料留存多、保存状态相对完好、拥有较多专题档案,且体系较为完整。另一方面,从作者角度出发,相关研究者不仅包括档案学者,还包括历史学者、法律学者及各类档案馆研究馆员等。多领域学者的参与,也是近代档案史料的应用不仅局限于近代档案工作研究,而且更多的是专题档案研究的重要原因。
(2)关于近代档案工作的研究亦较为重要
从总体数量上看,关于近代档案工作的研究比关于档案类型与内容的研究要少一些。近代档案史料在近代档案工作研究论文中主要应用于近代档案法规、重要档案事件、档案教育、专门档案工作这四个方面。如《民国档案法规类型探析》《政治秩序与行政效能:南京国民政府时期公文制度研究》等。而近代档案史料在近代档案工作研究著作中的应用则主要集中于综合性档案史著作,如《中国档案事业发展的社会文化探源》《档房论史文编》《中国档案事业简史》等。
(3)近代档案史料应用尚不够普遍
截至2020年末,国家统计局公布全国共有档案馆4234个。[23]而笔者统计的应用了档案馆馆藏近代档案史料的档案史研究论文及著作,共计参考了33个档案馆的馆藏档案原件,仅为全部档案馆的0.78%。我国档案馆馆藏中国近代档案十分丰富,开放档案已达17659万卷(件),但被应用于近代档案史研究的部分却远远少于开放数量。大量中国近代档案史料的价值并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掘。究其原因,一是受制于地理因素,即研究者不方便去档案馆查找原件;二是相关编研成果的出版,编研成果的大量出版一定程度上降低了馆藏档案原件的利用率。笔者认为,档案编研成果的获取方便、查找便捷等优点,是其成为档案史研究应用第一选择的主要原因,但编研成果始终不能代替全部馆藏档案史料,馆藏原件与编研成果结合应用、全面考察、深入挖掘才是应用近代档案史料进行近代档案史研究的最佳方案。此外,民间档案乃重要的一手史料,其价值不容估量。系统地收集、整理、利用好这些民间档案,不仅可以为科学研究提供宝贵经验,同时也可以推动民间文化遗产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