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丹陈 伟
(1.上海电力大学人文艺术学院,上海 201306;2.浙江工商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8)
存现句式是一种表达某人或某物在某处存在、出现、消失的句式,也是人类基本概念结构之一。不同语言中存在类、出现类、消失类存现动词具有不同的编码类型,同时三类存现动词具有不同的分布特征。目前对存现动词的研究多集中于跨语言中存在类、出现类存现动词的表达与编码类型上,如Clancy(2001,2004,2010:228)、Sabbagh(2009)、Freeze(1992)、Creissels(2014:9)以及McNally(2016)。存现动词的研究也引起了国内学者的关注,多集中于汉藏语系语言中的存在类、出现类存现动词,如金鹏(1981)、史金波(1984)、白碧波(1991)、余成林(2011:101-104)、黄成龙(2000,2013,2014)、孙文访(2018)、王文斌和张媛(2019,2020),杜丹和吴春相(2021)等;有关消失类存现动词的研究主要有王建军(2003:170-180)、李芳情(2014:28)等。另外以上研究多集中于印欧语系或汉藏语系语言,忽略了其他语系语言中的形态特征;同时以上研究对消失类存现动词的编码及类型特征鲜有涉及,因此跨语言下的消失类存现动词的编码与类型特征有待进一步调查研究。由此本文通过对汉藏语系、印欧语系、阿尔泰语系、南亚语系、班图语系等语系语言中存现动词的跨语言考察,试图寻求消失类存现动词的编码形式,进而探求消失类存现动词的类型学特征、蕴含共性以及造成以上现象的动因。
本文通过对汉藏语系、印欧语系、阿尔泰语系、南亚语系、班图语系等语系语言中存现动词的跨语言考察,寻求消失类存现动词的编码类型。
根据对汉藏语系语言的研究发现,“结束、死亡、消失”义动词可以进入存现句式表达消失类存现动词,如藏语、仓洛语、阿侬语、壮语、土家语等。
另外,壮侗语族和苗瑶语族语言中通常通过在存在动词前添加否定副词来表示消失义动词,如布依语、侗语、武鸣壮语、云南苗语、湘西苗语、泰国瑶语等。
在尔龚语中动词前加附加成分“mi、mε、mɯ、dʑi”等可表示否定形式;另外,否定的附加成分可插入其他成音节的前加成分与词根之间,在存现句式中也是如此,存在动词前添加否定词缀可表示消失义,如例[5]。
无论存现主体是人还是物,或是有生命还是无生命的,苏龙语中表示存在义动词只有“wai53”(有),其否定形式是“buai55”表示“消失、没有”义,且其用法与“wai53”一致。
泰语出现/消失类存现动词一般由出现/消失义动词与趋向动词组成,同时还要在存现主体前加一个动词“mi:1”(有),其出现/消失类存现句式表达类型为:mi:1(有)+存现主体+出现/消失义动词+趋向动词+处所短语+(数量短语)。
在阿尔泰语系语言中,很多语言消失义动词都可以进入存现句式。其中高丽语存现句式主要有两种编码类型表示“消失、离开”等语义的动词:一种类型由表示消失的瞬间动词表示;另外一种是由动作动词和趋向动词构成的动趋式短语表示,如“出去”“爬出去”等(李芳情2014:45-46)。达翰尔语、维吾尔语、土耳其语、保安语、蒙语等存现动词可由消失义动词表示,如“离去、消失”等,另外日语、达翰尔语、维吾尔语的消失类存现动词还可以由动作动词和趋向动词构成的动趋式短语进行编码。
在南岛语系语言中,很多语言使用固定动词表示存在义/消失义,或使用存在动词的否定形式表示消失义,如泰雅语使用“kia”表示肯定存在句,使用否定词“ukas”表示消失义,赛夏语使用“hayza’”表示肯定存在句,否定词“’oka’”可以表示存在以及领属的否定,意思相当于“没有、消失”(叶美利2000:116)。研究发现,使用相同动词表示存在义,或使用存在动词的否定形式表示消失义是一种普遍的跨语言现象,如葛玛兰语中的“yau”与“mai”,鲁凯语中的“y-a-kai”与“kaDua”,阿美语中的“ira”与“awa”,卑南语中的“ulaya”与“unian”,查莫罗语中的“guäha”与“taya’”。
根据对南岛语系语言的研究发现,“结束、死亡、消失”义动词可以进入存现句式作为消失类动词,如越南语等。
根据对班图语系语言存现动词的研究发现,使用固定动词表示存在义和使用动词否定形式表示消失义在班图语系中也是一种普遍的语言现象,如Toqabaqita中的“teo”与“aqi”,塔加拉族语中的“may”与“Hindi”。研究发现,茨瓦纳语可使用“跑”等动词表示消失义,斯瓦西里语存现句式中也出现了“死”等消失类动词。
另外,班图语系中豪萨语的存现句式表示存在义/消失义时使用固定动词,如“Dà”“àkwai”表示“存在义”,“baabù/baâ”表示“消失义”。
根据对英语存现动词的研究发现,英语隐现消失类动词只有“disappear,dissolve,kill,smash”,数量比较少。汉语隐现消失类动词比较多,如“死、去、杀、除、丢、弃、掉、碎”等,同时还有许多与趋向动词、结果补语组合而成的动补式消失类动词,如“拿走、搬走、走开、丢掉、跑下来”等。另外英语、汉语在隐现消失类存现动词的存现句式中存在不对等现象,例如(*表示该句不合语法):
根据跨语言研究发现,印欧语系语言中的存现句式主要有两种编码类型,一种是处所短语编码类型,如“On the corner stands a girl.”;另外一种是形式代词编码类型,如“There is a girl on the corner.”。根据对印欧语系语言消失类存现动词的跨语言研究发现,以处所短语编码类型的语言中可以使用消失类存现动词,如西班牙语、俄语、德语等;但是以形式代词编码存现句式的语言不使用消失类存现动词,如英语、德语。
另外,法语存现句式中也出现了消失义动词,但是主要动词不是消失义动词而是系动词,消失义动词编码为关系从句,且位于存现主体后面,这种存现句式编码类型称为“准存现句”,但并不是真正的存现句式。如在例[23]中,表示消失义动词“sont partis”都是在相应存现主体“deuxélèves qui”之后,其句法组成结构是从属小句的形式。
根据对存现句式编码类型的跨语言调查研究,发现在印欧语系、南岛语系、闪含语系等语言中存在大量以形式代词编码存现句式的语言。根据以上对消失类存现动词的跨语言调查研究发现,以形式代词编码存现句式的语言一般只使用存在类与出现类动词,不使用消失类动词,如例[24]-[26]。
通过以上对汉藏语系、阿尔泰语系、南岛语系、南亚语系、班图语系、印欧语系等语言中的存现动词尤其是消失类存现动词的概念结构以及编码类型的跨语言研究,发现存在“死、跑、走、掉”等消失类动词,还有些语言使用动趋式结构表示消失类动词如“飞走、消失掉”等,还有很多语言使用存在动词的否定形式或者使用专门表示“不存在”义动词表示消失义存现动词。另外,本文还发现在以形式代词编码的存现句式中不存在表达消失义的存现动词。由此根据以上存现动词的表达类型,可得出一条有关存现动词的蕴含共性:消失类存现动词蕴含存在类存现动词。
根据以上跨语言研究发现,很多语言使用不同的编码方式表达消失义存现动词,但是在以形式代词编码存现句式的语言中不使用消失类存现动词,并得出一条有关存现动词的蕴含共性:消失类存现动词蕴含存在类存现动词。本文以为消失类存现动词的矢量性、存现句式中动词的类型与时体特征、存现句式的历时来源以及不同的语言类型等方面是造成以上现象的主要原因。
存现过程有右向与左向两个概念化方式以及时体的曲折和词汇手段两种编码方式。存现过程本身是一种无曲折形式,但通过其他手段(如量词)来概念化数量、物理界限等事物特性;另一种是通过时体的曲折或词汇手段编码如数量、物理界限等事物特性。
汉语存现动词不仅可以表示“存在、出现”,而且可以表示“消失”的意义,其中相比消失义存现动词,出现义与存在义存现动词比例比较多;且根据石毓智(2004)可知,汉语存现动词的矢量方向不具体化,需要借助句法或词汇手段。沈家煊(2000)认为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可能是汉语把“消失、死亡、离开”等类似行为看作为“受影响”,而在一般的表达中,“受影响”是编码受事或宾语的一个重要原因。也就是说,汉语的宾语在编码时除了要考虑有定性这一语用因素外,还要考虑包括“受影响”在内的“移情”这一语用因素。崔建新(1987)对隐现句的动词条件进行了描述,认为动词必须是单向的体宾动词。根据崔建新(同上)以及对消失类存现动词以及语义特征的考察,本文将消失类动词分为三种类型:第一种表示消失义的瞬时性动词,如“死、掉、丢、少、消失、减少”等,这类瞬间性动词是表示消失类动词最普遍的类型;第二种是表示趋向的动词,如“出去、飞走、下去、下来”,这类动趋式消失类动词在汉语、日语、泰语、韩语、越南语等中都普遍存在;第三种是使用存在动词的否定形式表达消失义存现动词,这种类型在跨语言中很普遍,还有些语言存在单独表示否定存在义的动词。在以上三种消失类存现动词中前两种更为典型,表示瞬时性与趋向性。存现句式中使用大量的趋向动词表示消失义,在概念层次上对动词的方向不确定,因此可以使用句法手段表示方向性,如动趋式结构;另外还可以使用词汇手段如否定副词、否定词缀等形式编码存现主体“受影响”,根据以上句法及词汇手段将动作行为单向化、矢量方向具体化。
根据张今(1997)、Huddleston&Geoffrey(2002)、张克定(2006)可知,以形式代词编码的存现句式分为存在性TtFG构造与呈线性TtFG构造两种认知模式,存在性TtFG动词以系动词Be为主,呈现性TtFG动词多为“出现义”动词,且“消失义”动词一般情况不能进入该构造。以上现象主要由人类的认知模式决定,如果一种语言的处所概念化方式是形式代词,那么谓语处所位置的原具体处所通常背景化,形式代词做射体;在存现过程中,右向是容器式结构,左向是链条结构,并且其存现概念过程已经矢量化,存现动词只能表示确定的矢量方向的动作行为——存在义,且不改变处所和存在客体位置。在人类认知模式中,任何实体消失之前必须存在于某一时空,且矢量方向具体化,所以在以形式代词编码的存现句式中不需要借助句法或词汇手段编码“消失义”存现动词。
由此可知,当消失类存现句式中的矢量方向不具体化时,可以通过概念化形式或句法词汇手段进行具体化、单向化;而以形式代词编码的存现句式矢量方向为单向性,且方向已经具体化,所以不需要句法或词汇手段对存现动词进行编码,只需要使用存在性与呈线性构造编码存现句式。因此以形式代词编码存现句式的语言不使用消失类存现动词。
根据动词的体貌特征,本文将其分为两种类型:瞬间类动词与持续类动词。瞬间类动词表现出了[+终结性][-持续性][+同质性][+间隔性]的语义类型,持续类动词表现出了[-终结性][+持续性][+同质性][+间隔性]的语义类型。不及物动词“死、掉、消失”等消失类动词都表现出了瞬间类的语义类型,“在、有、放”、存现动词的否定形式等存在类动词以及出现类动词都表现出了持续类的语义类型。汉藏语系、阿尔泰语系、南亚语系、南岛语系、班图语系语言出现了瞬间消失类存现动词,但是以形式代词编码的印欧语系语言中不能出现瞬间消失类动词,却可以出现表示出存在类、出现类的持续性动词。例如,英语消失类存现句式中动词“vanish,clear away”等;汉语消失类存现句式中动词少、死、掉、丢等,且后面必须加时体助词“了”而不能加“着”。从认知语言学看存现句式,存现句式就是表示一个具体或抽象的空间,在认知语法中常常图示为一个区域,存现主体往往位于句首的首要凸显位置,被称为空间中的射体。根据Langacker的观点,存现句式的射体就是一个容器式搜索域,存现动词从认知语法的词类观来看就是表示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显示完成或持续的时间状态;另外,Langacker认为动词的典型意义就是射体与界标之间关系的持续(高文成2008:89)。但是当表示消失类存现句式时,本文认为此时句式表示是一个动作链,体现“起源-路径-目标”的图示。
持续类动词多用来表达存现主体存在的过程,而瞬间类动词更加注重通过消失类动词来表示存现主体从某一时空框架移到另外一个时空框架中,更加重视的是存现主体移动的结果而不是移动的过程。首先,根据对形式代词编码的存现句式跨语言调查研究发现,句式中动词多为系动词“是”或领有动词“有”,如英语“There be”、德语“Es gibt/ist(give/be)”、冰岛语“eru(be)”、意大利语“ci sono(be)”、加泰罗尼亚语“hi ha(be)”、巴基斯坦阿拉伯语“kaan(Cop)fii”、帕劳语“η-ηar-ηii(3sg.COP.P)”、法语“il y a(have)”等等。以上系动词以及领有动词都是持续性动词,且都是表示存在义。瞬间消失类动词后面一般加时体助词“了”,两者结合表示动作的完结;持续体动词一般表示动作的实现而非完结。姜兆梓(2016:101)指出,在事件结构理论中,“体”被认为是语义论元借以向句法位置投射的媒介,因此语义论元向句法位置的投射完全是由“体”角色决定的,其中“体”就是包含完成体。本文认为出现以上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出现瞬间消失类动词的语言在表达存现时都使用完成体,而在形式代词编码的存现句式中一般都是使用持续体。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为什么瞬间类动词不能进入而持续类动词可以进入形式代词编码的存现句式中?
结合高文成(2008:87)对英汉存在句中there的形成条件,本文认为这与形式代词本身的语义以及句法特征具有很大的联系。形式代词本身在语义上具有两面性,一种是指示代词,一种是没有句法语义的形式代词;同时它主要是言语事件参与者构建的关于某物存在的心理空间,也在某种程度上具有指示功能且指示具体处所。形式代词本身就处于一个由实指到虚化的语法化的连续体上。形式代词的两面性也是由存在形式代词从指示形式代词语法化而来的历时演变过程决定的,由此可以进一步解释形式代词编码句式中多为系动词等持续类动词。指示代词本身就是表示一个抽象处所包含的空间域,系动词本身表示是射体与界标之间的持续关系。于是两者复合,系动词的射体图示由指示代词例证。另外指示代词抽象为结构形式代词与系动词的射体,于是形式代词、系词与存在主体构成存现句式,此时形式代词进一步升级为整个存现句式的射体,存现主体成为整个句式的界标,系动词就成了整个结构的关系过程,也就是表示射体与界标之间关系的持续,同时表示存在动作的持续性。
本文对汉语存现句式进行了历时考察,发现自古及今汉语存现句就包括三种语义特征:存在、出现、消失。根据调查研究发现,消失类动词一直可以进入汉语存现句式,其中甲骨文中的存现句式已经出现消失类动词,张玉金(2001:4)对卜辞中的动词进行了分类,将“出、兴、在、有、亡、丧、死”等归为存现消失类动词,例如:
[27]唯日中有大雨。(郭沫若1978:28085)
[28]于公田,亡災。(同上:2726)
[29]贞:我其丧衆人。(同上:20485)
根据消失类存现动词的跨语言调查研究,根据对形式代词编码存现句式的历时考察,认为存现动词的不同历时演变促使了消失类动词在存现句式中不同的分布。以形式代词编码的存现句式中不使用消失类存现动词,例如在印欧语系中的英语、南岛语系中的帕劳语、闪含语系中的巴基斯坦阿拉伯语等。Clancy(2010:228)与Creissels(2014:3-9)对存现动词的跨语言研究发现,在表达存在义的动词中,系动词最为典型,同时根据对英语存现动词的研究发现,系动词BE最为典型。Hock(1991:182)调查了BE在语法化过程中的不同程度的不规则变体以及不同的句法功能,认为英语中有三种不同的形式:*PIE bhuh-(be,become)>be,PIE*h1es-(be)>am/is/are,以及PIE*wes-(dwell)>was/were。根据以上BE的语法化路径可知,BE的最初形式是“become”。在古英语中,最初表示“became”意思的是OE weorðan“become”与OE“becuman”(come,obtain[来,保持])。随后,OE weorðan“become”被OE“becuman”取代,中世纪时“become”由此形成。随着句法形式的改变,BE的语义也发生变化,随后可表示存在义,如“remain/stay”(位于),根据其形式演变可知BE具有了表达存在义的功能。这种语法演变的现象同样发生在英语动词“get”上,如“I became angry”与“I got angry”,同样还有动词“come”“come true”都具有“存在、实现”(become existent,in effect)的语义与句法功能。由此BE作为系动词与存在义的演变路径为:
BE,Become(是,成为)>be(是)>existential verb(存在义动词)
由此通过英语存现动词的历时演变路径可知,进入英语存现句式的动词为存在义动词。另外本文认为,以形式代词编码的存现句式中,形式代词本身语义上就表示存在义,具有“存在预设”的功能,也就是说具有明显的“呈现性”或“可见性”,用来表示事物的“出现、发生、存在”,而不是“完结、终止、消失”,所以在形式代词编码的存现句式中不能使用“end,die,disappear”之类的消失类动词。同时存现句式存在一定的功能限制:只要动词后的名词词组左边的那串成分可被理解为表示名词词组的指代物的存在(或不存在)、出现(或不出现)、移动或者发生,存现句式就可被接受;此外,当一个存现句式具有呈现力,这一结构表述的存在(或不存在)、出现(或不出现)、移动或者发生必须能让说话人(或者说话人所表达的观点的持有人)观察到(邓仁华2012:63-64)。
根据以上对消失类存现动词的跨语言研究发现,不同语言类型的语言选择不同的消失类存现动词编码类型。按照语言类型,可将世界语言分为综合型语言与分析型语言。在综合型语言中,这类语言通过词性屈折变化和词缀与词根的紧密结合来表示句法关系,其中屈折形态包括内部屈折和外部屈折;在分析型语言中,多使用功能词(语法功能词,主要是虚词中的介词、连词和某些语言中所说的助词的)还有词序来表示语法关系(金立鑫2011:11)。根据以上的调查研究可知,汉藏语系、班图语系、阿尔泰语系中很多语言属于综合型语言,多为屈折语,一般通过形态变化等屈折形式编码消失类动词,如藏缅语语言中存现动词的否定前缀逐渐变成弱化音节,一直到最后脱落变成单音节的否定词。印欧语系、汉藏语系、阿尔泰语系中的语言多为分析型语言,通常使用否定副词或者词汇等形式充当消失类动词,同时在一些语言中也出现了动趋式形式。另外还有一些语言属于综合型-分析型混合语言类型,不仅可以通过形态变化等屈折形式,还可以通过添加否定副词表示“消失义”。由以上可知,正是由于语言类型的不同,不同语言选择不同的形式编码消失类存现动词。
通过对汉藏语系、阿尔泰语系、南亚语系、南岛语系、班图语系以及印欧语系存现句式中动词的跨语言研究发现,跨语言中不同语言使用不同形式来编码消失类动词,如否定词缀、否定副词、动趋式短语、存在动词的否定义、消失义动词等形式;同时有的语言对消失类动词的使用十分有限,且只能在特定条件下使用,如在印欧语系、南岛语系、闪含语系中,以形式代词编码存现句式的语言不使用消失类动词。由此本文得出一条蕴含共性:消失类存现动词蕴含存在类存现动词。在人类认知模式中,任何实体消失之前必须存在于某一时空,且矢量方向具体化,表示消失类存现句式的语言中矢量方向不具体化时,可以通过概念化形式或句法词汇手段进行具体化、单向化;而以形式代词编码的存现句式矢量方向为单向性,且方向已经具体化,所以不需要句法或词汇手段对存现动词进行编码,只需要使用存在性与呈线性构造编码存现句式。另外,根据动词的体貌特征,本文将存现动词分为两种类型:瞬间类动词与持续类动词。持续类动词多用来表达存在主体的存在过程,而瞬间类动词更加注重通过消失类动词来表示存现主体从某一时空框架移到另外一个时空框架中,更加重视的是存现主体移动的结果而不是移动的过程。最后根据消失类存现动词的跨语言研究,认为存现动词的不同历时演变促使了消失类动词在存现句式中不同的分布。以形式代词编码的存现句式中,形式代词本身在语义上就表示存在义,并且在表存在义的动词中,系动词最为典型;在一些语言中,消失类动词一直可以进入存现句式。不同的语言类型促使消失类存现动词选择不同的编码类型。由以上可知,正是由于消失类存现动词的矢量性、存现句式中动词的类型与时体特征、存现句式的历时来源以及不同的语言类型等动因,促使在跨语言中可以使用否定词缀、否定副词、动趋式短语、存在动词的否定义、消失义动词等形式编码消失类存现动词,以及以形式代词编码存现句式的语言中不使用消失类动词;同时也造成了消失类存现动词蕴含存在类动词这一语言现象。
注释:
①除特别注明外,本文所有例句皆为自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