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火硝烟中穿行的顿巴斯

李琳佳 柳玉鹏

编者的话：从2014年4月顿巴斯地区爆发武装冲突，到2022年2月俄罗斯宣布对该地区展开特别军事行动，近八年间，乌东部亲俄势力与乌克兰政府军紧张对峙，伴随着零星冲突，顿巴斯地区居民的生活陷入极大困境。为了撇清责任，乌克兰政府与乌东部亲俄势力一直争论不休。近日，法国战地记者兼纪录片导演博内尔于2015年拍摄的纪录片《顿巴斯》因真实记录了炮火下满目疮痍的顿巴斯地区，引发大量关注。至于为什'么这部影片现在才进入人们的视野，博内尔说，法国媒体以及西方人权组织早年间对它进行了“审查”，网上的片段也遭到删除，关于顿巴斯的更多真相也随之被淹没。

战争持续的时间比“文明世界”谈论它的时间要长得多

“我知道地缘政治很重要，但这关系到老百姓啊。”3月5日，法国战地记者兼纪录片导演博内尔在社交媒体上对西方媒体的“审查”发出灵魂拷问。此前，博内尔在法国电视台CNews3月1日的节目上称乌克兰当局轰炸顿巴斯地区平民，在法国社交媒体引发轩然大波。法国《南方快报》称，博内尔被认为是“有偏向”的，只支持“乌东部亲俄分裂势力”。随后，博内尔对顿巴斯的一系列报道被社交媒体标记为“虚假报道”。

3月5日，博内尔在脸书上发布视频，批评法国国内媒体和西方人权组织对自己的纪录片《顿巴斯》进行“过滤”。在这部被西方国家视为“眼中钉”的纪录片中，顿巴斯地区的居民深受战火和暴行的折磨。一位当地妇女把孩子推到镜头前，愤怒地控诉，“波罗申科(时任乌克兰总统)说，西边的孩子们去学校，东边的孩子们只能待在地窖里，为什么总统要对同一个国家的孩子区别对待？这些孩子没有罪!”

据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称，在顿巴斯地区8年来的武装冲突期间，已有3000多名平民丧生。当地的作战行动8年来从来没有停止运5500名平民受伤，超过2200基础设施被飕和部分魁。

关于乌克兰政府军是否在顿巴斯地区进行种族灭绝行动，俄乌双方更是各执一词。俄-罗斯总统普京关于“顿巴斯人民遭受种族灭绝”以及“去纳粹”的言论被乌克兰和西方国家当成“侵略的借口”。八年来顿巴斯居民遭受了什么只在俄罗斯广泛传播，国际社会上鲜有耳闻。

俄媒报道称，去年在卢甘斯克地区发现了五个乱葬坑，里面至少有295人的遗体，包括不同年龄段的女性骸骨，俄罗斯联邦调查委员会对此已启动刑事立案调查。美国白宫发言人珍•普萨基称其为假新闻，是俄罗斯升级乌克兰周边局势的借口。

联合国秘书长则回应称，顿巴斯没有发生种族灭绝事件，“种族灭绝是一种定义明确的罪行，使用这个词必须按照国际法进行。”按照联合国的定义，种族灭绝是指蓄意全部或部分消灭某一民族、人种、种族或宗教团体。例如1994年在卢旺达对图西族人的灭绝，纳粹德国对犹太人进行的种族灭绝。

西方媒体大多不同意普京“种族灭绝”的说法。据《德国之声》报道，欧安组织监察团在其每日报告中记录了所有伤亡人员。大多数平民是在2014年至2015年冲突的第一阶段被杀。自2016年以来，受害者的数量稳步下降。该监察团于2020年公布了最近一次总结报告，报告称，在2017年1月1日至2020年9月中旬期间，有161名平民死亡。绝大多数的死亡原因是炮火攻击，其次是地雷和弹药爆炸。因此，德国国际和安全事务研究所称，普京的种族灭绝指控“毫无根据”。

乌克兰媒体《欧洲真理报》则批评俄罗斯媒体散布谎言，煽动仇恨，称并非乌克兰发动种族灭绝，而是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犯下反人类罪和战争罪。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还在推特上表示,乌克兰已向海牙国际法院对俄罗斯提起诉讼。俄罗斯必须为歪曲种族灭绝的概念，为侵略辩护承担责任。而博内尔在面对西方媒体的质问时表示，顿巴斯的居民八年来一直活在自己政府的枪下，战争持续的时间比“文明世界”谈论它的时间要长得多。

对于顿巴斯冲突的定性，俄乌存在本质分歧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多次变动的国界使得乌克兰东西部在宗教、语言和历史认知上存在巨大差异。由于担心俄罗斯的文化渗透，1991年乌克兰独立之后，一直致力于推广乌克兰语的使用，宪法规定乌克兰语为唯一官方语言，“乌克兰化”和“去俄罗斯化”政策客观上导致这个国家的分裂。2010年，亲俄的亚努科维奇上台后提高了俄语地位，于是包括顿巴斯在内的东部和南部地区纷纷宣布俄语为地区官方语言，这一举措遭到乌克兰西部各州的抵制。2014等2月，亲西方和民族主义势力通过“颜色革命”上台，进一步加剧这种分裂。

随着克里米亚公投入俄，顿巴斯地区爆发抗议活动，数千名反政府示威者占领顿涅茨克行政大楼，升起俄罗斯国旗。同一时间，类似场景出现在卢甘斯克。在乌克兰东部和南部主要俄语地区出现大量群众集会，要求解决俄语地位问题和宪法改革，赋予地区更大的自主权。2014年5月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举行公投，宣布成立“人民共和国”，脱离乌克兰独立

对与顿色斯幕突的定性，俄罗斯和乌克兰存在本质分歧，俄罗斯将其定义为内战，阻止乌克兰对其暴力镇压，而乌克兰政府则认为这是一场“反恐行动”，将俄罗斯视作侵略者，宣布独立的顿巴斯地区则处于俄罗斯的占领之下，当局还决定设立“俄罗斯联邦武装侵略受害者纪念日”。因此，乌克兰认为解决冲突首先需结束占领，恢复该国主权和领土完整，从这个立场出发，乌克兰押注西方，尤其是美国的帮助。

明斯克协议的“和平童话”

2014年9月5日，在顿巴斯武装部队积极反攻的背景下双方达成停火协议，乌克兰签署了脆弱的“城下之盟”，虽然冲突有所缓和，但是零星交火时有发生。2015年2月随着冲突的升级，.德法俄乌四国首脑于明斯克谈判，就解决乌克兰东部地区冲突达成《新明斯克协议》。

不过按照俄罗斯媒体的说法，八年来，双方在明斯克协议上仅实现了交换战俘，此外没有一项协议内容得到全面落实，都互相指责对方违背明斯克协议。尽管双方宣布停火，但停火协议一再遭到违反。根据欧安组织乌克兰特别监察团的统计数据，今年2月19日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一天之内违反停火协议的事件就有近2000起。由于缺乏有效停火监督和具体执行路线，新明斯克协议被认为是“极度脆弱”“不可能执行的”。

哈佛历史学教授弗格森表示，新版明斯克停火协议所涉及内容，只能让纸上谈兵的战略家满意，通过与西方元首斡旋、并围绕停火协议中的细节条款进行博弈，普京逐渐重拾主动权。

俄媒称，明斯克协议成一纸空文，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双方对明斯克协议中顿巴斯的特殊自治地位和地方选举问题仍存在争议。乌克兰坚持俄罗斯应先从顿巴斯撤军，恢复其主权和领土完整，乌克兰再实施宪法改革，给予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两地更多的百治权；而发展区年俄罗斯则坚持先举行顿巴斯地方选举,给予这两州广泛的自治权或特殊地位,再从顿巴斯撤军。

乌克兰政界人士早就公开宣称，不能接受修改宪法和顿巴斯的特殊地位,认为这一协议将导致乌克兰丧失主权,走向分裂。乌克兰国家安全和国防委员会秘书丹尼洛夫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表示，“明斯克协议的实施意味着国家的毁灭。”乌克兰外交部长德米特罗•库列巴也称，乌克兰不会遵守明斯克协议的关键条件——授予顿巴斯特殊地位和否决权。

如果说明斯克协议从一开始便是乌克兰的缓兵之计，那它注定是失败的产物。

俄罗斯军事评论员鲍里斯•亚历山德罗维奇告诉《环球时报》记者，顿巴斯冲突是美国和西方国家协助推翻亚努科维奇总统的后果，乌克兰本有七年时间结束战争，但乌克兰以明斯克协议为掩护，集结力量意图重新夺取顿巴斯，美国则在这场长期冲突中推波助澜。对美国来说，这场冲突是有利的，因为它以乌克兰为代价，削弱了俄罗斯和欧盟，为俄罗斯的后院埋下永久隐患，而乌克兰则成为美国手中的侵略工具。美国故意鼓励乌克兰避免实现真正的和平，以便能够长期地在乌克兰操纵代理人战争。

鲍里斯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在顿巴斯，许多人失去自己的家园，被迫成为难民，而国际社会对此视而不见。俄罗斯多年来一直警告乌克兰停止行动,　但无果，这才导致现在的局面。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军事行动对顿巴斯的居民来说，或许意味着八年的战争恐怖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