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菊霞
摘 要: 对46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2005—2014年女性参与职业教育的分析发现,职业教育机会性别均等程度整体较低。10年间女性接受职业教育在类型结构上尚未协调,区域结构上非均衡发展,经济结构上差异显著,呈现出职业教育影响力较弱、南亚国家严重不均等、经济制约特征明显等结构特征。思考从性别平等视角加强制度建设,保障女性参与职业教育的机会;职业教育供给视角加强职业教育改革,提升女性参与职业教育的吸引力;国际援助视角加大国际援助,夯实女性接受职业教育的基础。
关键词: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 职业教育机会; 性别均等; 结构特征
中图分类号: G710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671-2153(2022)01-0001-05
一、性别均等与职业教育
《2020年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显示,2019年彻底消除性别差距所需的时间缩短为99.5年,相较2018年的108年略有进步,但在卫生、教育、职场和政治等领域性别差距依然严峻[1]。教育性别平等问题仍然是世界各国面临的重要议题。自1948年12月联合国大会通过的《世界人权宣言》第二十六条提出“人人都有受教育的权利”后,教育机会均等就成为国际普遍公认的原则和追求的目标。纵观世界范围内的研究与实践,诸多学者从性别、种族、城乡、经济背景等领域对教育机会均等方面开展了较为丰富的研究,而教育机会性别均等是其中最为关注的问题,也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劳工组织等国际组织最为关注的议题。教育机会性别均等是教育机会均等的一部分,教育机会均等指来自不同社会地位和出身的人都能够获得平等的受教育机会[2],教育机会性别均等指来自不同性别不同社会地位和出身的人都能够获得平等的受教育机会。教育机会性别均等程度,直接影响社会经济的发展,特别是女性受教育程度,是影响社会进步与文明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教育2030行动框架》主题即为“迈向全纳、公平、有质量的教育”,全文中多次明确提出“关注不断扩大所有教育层次的入学机会,给予每一个人平等的机会,不让一个人掉队”[3],可见教育机会性别均等问题的重要性、困难性与普适性。
职业教育作为一种类型教育,在经济社会发展中发挥重要作用,女性充分接受职业教育,是提高女性职业能力与参与经济活动的重要途径,是促进一国人力资源提升、民生问题改善与推动经济增长的关键之举。麦肯锡全球研究所报告显示,“若女性获得与男性完全相同的经济参与机会时,她们将在2025年为全球年度GDP增加28万亿美元(约26%的增长率),这一数值大约等于目前美国和中国的年度GDP之和。”[4]尽管性别平等已受到广泛重视,世界各国都在积极提高女性在各领域的均等程度,但仍有不少国家与区域女性接受职业教育状况较为严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12年发布的《教育性别平等问题世界地图集》中男女职业教育入学率数据表明:“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中,青年男性比女性更容易参加职业教育”[5]。“一带一路”沿线南亚国家尼泊尔一项关于女性参与职业教育的调查显示,13%的女性接受公立职业教育,其中,在来自农村的学生中,仅有15%的女性接受公立职业教育;在来自城市的学生中,仅9%的女性接受公立职业教育[6]。随着“一带一路”建设的深入推进,探索“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职业教育机会性别均等现状,对纵向透视当前“一带一路”国家社会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为考察“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职业教育的性别机会均等整体状况,本文采用世界银行数据库2005—2014年数据(1),分析46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职业教育的性别机会均等的现状,从宏观层面归纳女性接受职业教育的结构特征,并从性别平等视角、职业教育供给视角与国际援助视角进行审视与思考。
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职业教育机会性别均等现状审视
“一带一路”沿线46个国家2005—2014年中学教育中接受职业教育的女性比例数据显示,多数国家10年间变化微小,女性接受职业教育比例持续保持在40%左右,如马来西亚、泰国、文莱、土耳其、叙利亚、巴基斯坦、黎巴嫩、摩尔多瓦、爱沙尼亚、斯洛文尼亚、捷克、斯洛伐克等国家;也有部分国家持续保持45%左右,如以色列、埃及西奈半岛、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马其顿、塞尔维亚等国家;亦有不少国家长期处于30%以下,如塞浦路斯、印度、孟加拉国、阿富汗、尼泊尔、塔吉克斯坦、阿尔巴尼亚等国家。将46国按照东盟、中东欧、中亚、独联体、西亚、南亚等6个区域划分,统计2005—2014年每年的平均值,多未达到世界水平。除南亚外,其他区域均值处于40%上下。详见表1和图1。
数据显示,从10年发展趋势来看,除东盟有逐年上升趋势外,其他区域略有起伏,总体呈现平稳趋势。教育机会性别平等作为一项重要的社会议题,不少国家采取了诸多改善教育性别平等的举措,如印度以法律形式和非法律形式促進教育性别平等,于1986年颁布了以宪法为依托的《国家教育政策》,1989年推出了作为非法律形式的《女性平等教育计划》。在《国家教育政策》(1992年修订版)中,“为了平等的教育”首先提到了“为了妇女平等的教育”,并明确指出:“要把重点放在妇女参加各级职业教育、技术教育和专业教育上;要积极消除职业课程和专业课程方面在性别上的陈规陋习,并促进妇女从事非传统性职业和现存的以及即将出现的技术工作。”[7]18-22积极采取一系列措施提高女性参与职业教育的比例,像印度这样的国家并不少见,但从10年数据上看成效并不显著,未有大的突破。究其原因,可能受经济、社会文化及教育发展等内源性因素的影响,导致职业教育性别均等发展牵引力不足。如诸多国家经济发展水平较落后,国家对职业教育投入不足,同时家庭也无力支付孩子尤其是女孩的教育费用;受社会偏见的阻碍,女性接受教育得不到正确对待;教育本身发展不足,毛入学率低,教育质量不高等。
三、“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职业教育机会性别均等的结构特征
结合“一带一路”沿线46个国家2005—2014年中学教育中接受职业教育的女性占比数据、“一带一路”沿线部分国家2005—2014年中学教育中接受普通教育的女性占比数据及区域分布等数据分析,女性接受职业教育在类型结构上尚未协调,区域结构上非均衡发展,经济结构上差异显著,呈现出职业教育影响力较弱、南亚国家严重不均等、经济制约特征明显等结构特征。
(一)类型结构:尚未协调,职业教育竞争力较弱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教育性别平等地图集》性别均等指数显示,39%的国家实现了中学教育性别均等,31%的国家男性占优势,30%的国家女性占优势,说明世界范围内有相当一部分国家实现了中学教育性别均等,仅不足三分之一的国家存在女性弱势的情况。“一带一路”沿线国家46个国家中学教育女性接受普通教育的比例与接受职业教育比例对比发现,接受普通教育的女性占比明显高于接受职业教育的女性占比,多个区域的二者比值相差10个百分点甚至更多,如中东欧相差10.08个百分点,独联体相差11.59个百分点,西亚相差15.13个百分点,南亚相差19.29个百分点,详见图2。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两种类型间差距明显,呈现出不均衡不协调发展特征,中等教育阶段职业教育性别均等状况亟待改善。中学教育阶段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女性接受比例相差甚远,一方面说明诸多国家在加大改善教育性别均等问题,另一方面也显示出职业教育竞争力较弱的问题,部分国家可能存在对职业教育认知不足的意识问题,或存在职业教育供给不足的情况。以南亚为例,南亚国家为使青年一代获得工作导向的职业技能,近年来越来越重视职业教育发展,但职业教育的总入学人数占高中阶段总入学人数的比例却一直呈现出很低的水平,如尼泊尔和印度分别以1.7%、1.8%处于低水平[8]。部分严重不协调的区域/国家,职业教育发展任重道远,需不断加强职业教育,有效提高职业教育竞争力,不断促进与普通教育间的协调性。
(二)区域结构:非均衡发展,南亚国家严重不均等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2005—2014年中学教育中接受普通教育的女性比例按区域分布均值数据显示,女性接受职业教育的比例从高到低依次为东盟(42.52%),中东欧(40.94%),中亚(40.50%),独联体(38.2%),西亚(35.25%),南亚(24.38%),部分区域间差异较为显著,东盟、中东欧及中亚区域较好,独联体、西亚相对较弱,最弱的是南亚地区,仅为24.38%,与44.30%的世界水平相差甚远。详见图3。
与其他区域及世界水平相比,独联体、西亚及南亚地区女性接受职业教育的性别均等程度低,职业教育机会性别均等在区域结构上呈现非均衡发展。据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2017全球性别差距报告》显示,2017年全球有四个区域的性别差距低于30%,分别为西欧(25%)、北美(28%)、东欧与中亚(29%)及拉丁美洲(29.8%),而性别差距大于30%的区域有东亚与太平洋地区(31.7%)、撒哈拉以南非洲(32.4%)、南亚(34%)及北非(40%)等。從国家性别差距指数及世界排名数据看,南亚区域的印度、斯里兰卡、尼泊尔、不丹、巴基斯坦等国家的指数分别为0.669、0.669、0.664、0.638、0.546,分别居世界108名至143名之间[9]。从区域性别差距不难看出,西方国家如西欧、北美及东欧等性别差距较小,反之东部区域,则性别差距大。对照东盟、中东欧、中亚、独联体、西亚及南亚区域的职业教育性别均等区域结构特点,发现性别差距与职业教育性别均等程度具有较大的相关性,南亚地区亟待通过改善性别均等情况逐步促进职业教育发展性别均等。
(三)经济结构:差异显著,经济制约特征明显
根据世界银行按人均国民总收入对世界各国经济发展水平的分组,“一带一路”沿线46个国家中,高收入国家有15个,中高等收入国家16个,中低等收入国家13个,低收入国家2个。2005—2014年中学教育中接受职业教育的女性比例按经济发展水平统计显示,四个分组类别中,中高等收入国家女性接受职业教育的比例最高,10年均达到40%以上,其次为高收入国家和中低等收入国家,10年间均值大约处于35%到39%间,最后为低收入国家,基本处于20%以下。详见表2。
与世界范围内中等教育接受职业教育的女性比例相比发现,按组别划分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性别均等整体状况较弱,对比明显,特别是低收入国家异常显著,尚不足世界范围内低收入国家的50%。详见图4。系列数据与对比发现,女性接受职业教育与经济发展水平有一定相关性,中低等收入与低收入国家职业教育性别均等的经济制约特征明显,亟须通过改善经济社会总体发展带动职业教育性别均等。
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职业教育机会性别均等提升的策略思考
职业教育机会性别均等是社会发展的重要考察指标之一,通过对职业教育机会性别均等问题现状与特征的窥视,对当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社会发展进行了纵向透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正处于经济社会发展的机遇期,亟待从性别平等视角加强制度建设,保障女性参与职业教育的机会;职业教育供给视角加强职业教育改革,提升女性参与职业教育的吸引力;国际援助视角加大国际援助,夯实女性接受职业教育的基础。
(一)性别平等视角:加强制度建设,保障女性参与职业教育的机会
教育权是人权中的一项基本权利,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一直致力于促进女性教育权的实现,为公平和可持续的人类发展奠定基础,2011年国际妇女节的主题即为“平等接受教育、培训和利用科技的权利:妇女通往体面工作之路”,[10]世界各国法律条文中也都有关于女性接受职业教育权利不可侵犯的规定,从制度上保障女性参与职业教育的机会。但教育性别平等绝非教育系统改进可以控制的,更非教育系统的政策制度可解决的,而是经济、社会和政治层面的综合议题。因此,“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首先亟须进一步加强职业教育性别平等的正式制度建设,将女性平等参与职业教育纳入经济、社会及政治等层面更广泛的政策制度中,同时加强劳动、社保等方面的关联制度建设,落实依法治教,确保政府、社会、学校、家庭能够有效履行让女性接受职业教育的义务,给予女性参与职业教育的机会。其次,以社会因素为代表的由旧的风俗习惯、文化传统、道德伦理等社会因素构成的非正式制度,也是阻碍职业教育性别平等正式制度实施的因素[7]18-22。在正式制度建设的基础上,须积极促成传统习俗、伦理道德等非正式制度的改进,以适应正式制度的推行,否则会影响和延滞正式制度的目标实现。
(二)职业教育供给视角:加强职教改革,提升女性参与职业教育的吸引力
研究表明,职业教育竞争力较弱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职业教育性别不均等的重要特征与原因之一,“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亟须加强职业教育供给,通过扩大职业教育规模与提升职业教育质量等改革举措以提升职业教育吸引力。首先,扩大职业教育规模,增加职业教育参与率。当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职业教育整体发展较弱,职业教育规模小、参与不足,亟须有效开展市场调研,评估职业教育发展需求,根据需求增加职业学校数量;鼓励社会力量通过公-公合作、公-私合作、私立等组织模式开展职业教育与培训项目,让职业教育培训项目遍地开花,充分扩大供给;增加财政投入,吸引国内与国际非政府组织参与投资职业教育;通过制定奖学金、食宿补贴甚至免除学费等制度,提供面向人人的职业教育,特别针对弱势群体和女性,通过制定就业计划等形式扩大其接受职业教育的机会。其次,通过职业教育改革,提升职业教育的社会影响力与竞争力。“一带一路”沿线诸多国家职业教育体系不健全,亟须通过构建有效的职业教育与培训体系,不断完善职业教育发展的制度建设,从而逐步缓解师资缺乏、专业课程与市场需求脱轨、职业教育与其他教育类型间流动不足等核心问题。同时,针对女性的特点,职业教育项目设置应在传统女性专业的基础上,对理工科等女性“弱势”专业有针对性地实施帮扶,提高女性在全专业领域的入学机会,提高职业教育的社会吸引力。
(三)国际援助视角:加大国际援助,夯实女性接受职业教育的基础
不言而喻,教育的发展需要经济的支撑,一个国家或地区经济发展水平通常是造成教育发展水平差距的重要原因。“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区域或国家,职业教育机会性别均等程度也较高,如中东欧等中高等收入国家。反之,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区域如南亚,以中低等收入国家为主的区域,女性接受职业教育的机会存在较大程度不均等。世界各国在经济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存在弱势群体,南亚作为弱势区域之一,基础设施普遍落后、工业发展缓慢、电力供应不足、农业技术落后、医疗卫生条件较差、教育程度不高,需受到国际的关注,进一步加大经济与民生领域的国际援助,为女性接受职业教育提供基础性条件。我国作为南亚国家的比邻国之一,对南亚国家开展援助,彰显大国责任与担当。根据南亚各国的特点,对于尼泊尔、阿富汗、孟加拉国等最不发达国家,重点援助妇幼保健、清洁饮水、儿童教育、农村发展等领域;而对于巴基斯坦和斯里兰卡等国,将重点放在电力、交通等民生相关基础设施建设领域[11]。同时,我国职业教育近年来发展迅猛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充分发挥职业教育国际援助作用,建立女性职业教育的援助机制,在南亚国家职业教育发展研究的基础上与部分南亚国家政府建立联系,制定有效的女性职业教育援助培训项目,由我国女子职业教育院校主要承担项目实施,逐步建立有序的援助機制。
注释:
(1)研究数据为“一带一路”沿线65国中的46个国家,因另外19国无数据或数据大量缺失,因此未对其进行统计研究。46国包含东盟5国,中东欧16国,中亚4国,独联体5国,西亚11国,南亚5国,个别数据缺失以计算前三年均值进行填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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