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锁英
茫崖的风似千军万马齐头并进咆哮而来。
茫崖的风似酒醉的猛狮狂奔怒吼而来,手持笔鞭的我难以驾驭。
咆哮过,奔腾过,肆虐过,她,累了,缓缓地、缓缓地停歇在我的笔下——
从小就怕风的我,偏偏在多风的青海柴达木深处的茫崖生活了近二十年。记得初来乍到茫崖时,迎接我的,给我的见面礼就是一场劈头盖脸的沙暴。
看着窑洞外天地一色,浑黄一体。风卷起地面的沙石、纸屑,冲向高空,盘旋、飞舞,我惊呆了,这是我在江南不曾见到的景象。踮起脚尖,伏在窑洞壁唯一通向外界的窗孔边,眼巴巴目睹整个茫崖矿区被无情的沙暴笼罩,吞没,我真欲钻到床下呵!
多年前的一个下午,肆无忌惮的狂风吼叫了一个昼夜仍不知疲倦,放学时,风冲散了低年级的学生,将其中一个卷走,抛到五公里外的沙窝。
一对上海籍的恋人,等待了三年的简单婚礼正在进行中,被这旷古的、粗野的风暴毫不留情地卷走了屋顶……
茫崖的三月没有春天,没有新绿,没有潮涌,有的只是甩给人们一张蠟黄、严肃的面孔和天天几乎是定时定点的风暴,任人们去读、去经历、去承受。真可谓是“飞沙走石满穹塞,万里嗖嗖西北风”啊!
提起茫崖的风,凡踏上过茫崖土地的人们都领教过。省里一位老干部回忆起20世纪80年代初来茫崖的情景时说:“……车子一进入大戈壁,就置身于一片荒凉的孤岛。所有的路,路面又差,路程又长,路两边怪石嶙峋,暮色中龇牙咧嘴。风沙骤起,弥漫一片,分不清哪是天空,哪是地面,找不到前行的方向。车子在漫无边际的大漠中上蹿下跳,东倒西歪,常碰得头生疼生疼……那时真想跳车,听说现在路面好多了,我欲在退休前再去趟茫崖,再领教领教那里的风。”
风,锻炼了茫崖人坚韧的品性!风,磨砺了茫崖人坚强的意志!
邈远的风又横冲直撞而至,一刮就是数月。
风,卷起地面的沙石,穿越两层玻璃窗缝,潇潇洒洒地落在我的稿纸上……
今年的风季来得格外的早,茫崖人又将迎接严峻的考验。
——选自《中国作家在线》2021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