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阿贝斯曼
在我的书架上,有3本书的书名或副书名都用到了“最后一个无所不知的人”这个句子。那么,最后一个无所不知的人到底是谁呢?我不知道。事实上,应该没有人能通晓人类文明所生产的一切。
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知识的体量呈现出爆炸式增长,知识的范畴逐渐跨越地域、文化和心灵的界限,这种积累和扩展远远超出了个人所能掌握的限度。于是,人们无奈地放弃了试图“无所不知”的努力,“对越来越小的领域知道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倾向于在某个特定的领域中,进行深入的专业化研究。
专业化无疑是人类认知世界进程中的成功举措,它带来大量令人印象深刻的技术,使世界运转得更加高效,但同时,它也让我们正在构建的系统,以及所有日新月异的技术,变得越来越庞大和复杂。为了更多更好地了解这些复杂系统,我们不得不“缝合”许多不同的专业,推进多领域、跨学科的合作,这势必要求我们对所有相关领域了如指掌。然而在今天,已经没有人能拥有全部知识,无论对谁来说,这些系统在整体上都是不可理解的。我们被带入了一个复杂而纠缠的世界。
在这个纠缠的时代,个体所能处理的知识体量,与其需要了解的、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系统知识体量之间,存在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不幸的是,这种巨大的差异常常被忽视,直到它迫使我们面对出人意料的结果—层出不穷的错误和故障。尽管技术系统作为人类创造的无比复杂的大型系统,本身是值得赞叹的,但显然,在技术领域的所有努力,几乎都在使我们远离优雅和简单,无法抗拒地走向极度复杂和难以预料。这段“旅途”的终点,其实已经隐约可见,那是一个几乎可以自成一体的技术生态系统,一个超越了人类认知和理解能力极限的世界。
我們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世界呢?回到技术本身,它无处不在,既不古老也不深奥,说到底,它源自某些完美的无限遐想,虽然十分混乱,结果也算不得完美,但它很“平易近人”。而我们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应对上述情况的策略。
我们极度依赖技术系统,又深深惧怕它的日趋复杂。幸运的是,在崇敬和恐惧之间,还有另一条路,一个乐观的方向——它能够改变我们对这些系统的思考方式,让我们不害怕、不沉迷,不会陷入“六神无主”;它是一种谦卑而非崇拜,是好奇而非恐惧;它让我们既承认自己的局限,容忍不确定和不完美,又能不断努力探索,去了解更多奥秘;它让我们像生物学家理解复杂的自然一样,去理解技术系统的复杂。当人类朝这个方向出发,就有希望理清纠缠,最终真正掌控自己构建的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