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丽
母亲生日时正是橘子红的季节,二哥提来了一篮橘子,亮橙橙,水汪汪,惹人直流口水,剥一个入口,纯甜纯甜的。哥问:“好吃吗?” 我笑着说:“甜!但还是没有小时候哥偷的青橘子好吃。”
小时候,我们家住在宜水河畔的城关粮站,粮站紧挨着县政府大院,大院的一角有几棵橘子树。在粮站小伙伴的眼里它就是一个小橘园,是我们最惦记的地方。
橘园与粮站仅一墙之隔,墙不高,抬头可见大院的橘子树。每年四月初,橘园里橘花盛开,散发缕缕诱人的清香,微风不时把橘子花越墙吹落到粮站的小院。小伙伴们不约而同来到围墙下,将星星点点的白色花瓣拾起,用透明的小玻璃瓶装着,放在床头,伴着淡淡的花香入眠。
到了夏天,树上结满了一个个黄豆大的绿骨朵,像毛毛虫蜷缩着身子,不久又变成了绿色的小乒乓球。待这绿色的小球一天天鼓起来,青绿的胖橘子已经让我们垂涎三尺,早晚惦記了。
粮站共有十多个年龄相近的小伙伴,我的二哥是小院的孩子王,自称是“娃子兵”队长,因小名叫虎仔,大家都叫他虎队长,又因鼻子上有个胎记,大家背后偷偷叫他号记队长。队长经常带领小伙伴们捉蝌蚪、打麻雀、掏鸟窝,当然最开心的就是上树偷果子。夏末的午后是偷政府大院橘子的最佳时机,十多个“娃子”围着虎队长。二哥头戴树枝叶掩护圈,斜挎着书包,一手叉腰,一手握着自制的木手枪,双脚叉开站在“娃子兵”的前面,俨然打仗的指挥官。他吩咐女“娃子兵”到仓库找来缝包的麻绳,男“娃子兵”搬红砖将靠围墙的地面垫高。然后,虎队长坐在地上,“啪”的一声,把口水吐在手掌心,手脚并用,将麻绳搓成一根长长的粗绳子,一头儿系在离围墙不远的仓库楼梯柱子上,一头儿捆在自己的腰上。胖哥衡牯子蹲在垒高的红砖上,二哥踩着衡牯子的肩,跃上墙头,再顺着绳子下。几位小女生在仓库的楼梯平台上,一边跳皮筋,一边打探望风,紧盯政府大门的门卫室,只要发现守门的王爷爷提着烟斗朝橘园走来,我们就按约定的暗号扯起嗓门大声唱“麻子麻,上树摘枇杷,风呀来,雨呀来,吓得麻子滚下来”。二哥听到暗号马上从树上跳下,攀着绳子爬上围墙,回到了粮站小院。我们打起飞脚拼命往粮站北面的防空洞跑去,远远听到王爷爷大声喊,“慢点!莫摔倒了!”“这是臭皮橘子,清酸!现在还莫熟,吃不得……”
粮站的防空洞是个阴凉、隐蔽的好地方,它是粮站小伙伴们的小天地,平时我们常在这儿做游戏。哥把书包里的橘子倒在垫了红砖的洞口,我们围着橘子团团坐着,哥用锯片刀把橘子皮划开,洞口弥漫了扑鼻的橘香,小伙伴们口水直流。剥好的橘子如小乒乓球,橘子肉还没成瓣,啃一口,酸溜溜的汁水钻到心窝,但我们吃得津津有味,眉头皱一下,连吃几个。二哥说:“王爷爷说这是臭皮橘子,臭吗?骗人!”大家齐声说:“队长,一点不臭!好香!好吃!”
天渐渐暗下来了,橘子也被小伙伴们消灭了。二哥打着酸嗝说:“橘子还是有点儿酸,下次等橘子熟了我们再去偷!”可是,不隔几天,蝉鸣的午后,我们又相约来到墙根下。就这样,不到秋天,政府大院那没成熟的橘子已被我们偷得所剩无几。青青的橘子足够让我们快乐整个夏天,快乐整个童年。
许多年后,政府把小橘园改成了一排小车库。再后来,粮站改制,政府搬迁。这块洒满童年欢乐的土地,变成了繁华的商业闹市。多少年来,每到橘子红了的时候,我记忆的心海常摇曳着儿时那片橘园的青涩果实,耳边常响起儿时偷吃橘子的欢声笑语。
忘不了,那年橘子正青!
忘不了,童年橘子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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