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深秋,一封寄往南方的信,被麻雀截获。它向我索要,度过一整个冬天的麦粒儿。不然,它会用它的婆婆妈妈,把我的心事抖落个干干净净。
我只好从我的嘴里,省出一只鸟一个冬天的口粮。只为,我要一个完好无损的秘密。我不要任何人与我分享。
那个秘密里,只有一个字:爱。是我要对一个女孩说的,唯一的一个字。
我用了很多辦法都无济于事,写在雪地上,阳光会看见,写在墙上,小虫子会爬过,写在纸上,那是不打自招的铁证,那么该如何呢?找一棵有树洞的树,让它来替你保管你的秘密吧。
我想象着我的爱,是多么惨烈,就像一尾鱼,煮熟自己,并心甘情愿为了心爱的人,剔出自己的骨刺。
爱人,我死后,请在我贫寒的尸骨上绽露生活的笑容。如果有幸在夏天挥别,请为我铺一些花瓣,让花香冲淡死亡路上的忧伤;如果我在秋天离开,请用落叶覆我,让我与落叶一起去寻根;如果我在冬天别去,请为我撒上几片雪花,权当是对这个尘世的小小留念;如果,我在春天告别,请将最贴心的那枚纽扣,挂到我爱的那棵树上,让它代替那枯萎的心脏一直跳动着,如同一架永不停摆的挂钟。
有些爱情,不属于键盘,不属于冷冰冰的电脑和手机屏幕,不属于彩铃,不属于时尚刊物。她只属于微微有些泛黄的纸笺;只属于轻轻的、静静的心跳;只属于月亮,这不穿衣裳,却依然被世人唤作圣女的尤物。
我竭力保守的秘密,就是那样的爱情。
我爱那颗多愁善感的心,那心上滴出的水,是最好的墨。将心灵的地盘,全都泼洒出美好的水墨丹青。
我爱着我的秘密,也爱着那棵为我保守秘密的树,它是一个多么值得信赖的朋友,如果它是异性,定会是我的红颜知己,如果是同性,定是我如影随形的哥们儿。
一片片叶子,像一只只灵敏的耳朵,支棱着,听着慢慢走近的,春的步子。
亲爱的,我是生活最边缘的那一缕雾,除了不怀心机地度过生命,我没有过别的要求——尽管,我以具体的形象和身份存在,因为思想的偏离,似乎已不知自己是谁。
两手空空时,与你相遇。那是我在清空心灵的地盘,准备全部用来装你。
我的内心,有一个空鞋盒,正在等待一双合适的脚,来轻轻践踏。
现在我也存留着这个习惯,每到一处新的境地,我都要去看那里的树,然后在一张纸条上写下心里对某个人的某些怀念,安安静静地埋到那棵树下。我知道,那棵树会为我保守秘密,也会为我的秘密找到一个成长的出口。这守口如瓶的树上的某一片叶子,没准就是我的秘密幻化而成的呢!这样想着,所有的时光都开始欢呼雀跃起来。我乐于如此——呈给世人的,是宁静而温情的脸庞,内心翻涌的,是不朽的波浪。
(编辑 高倩/图 雨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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