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安
1957年初夏的一天,明、清书画作品展览会在北京北海公园展出,国务院副总理陈毅饶有兴致地参观了展览会。当得知这个展览是由爱国民主人士张伯驹牵头、联络有关单位举办,并且其中有不少真迹是张伯驹自己捐献时,陈毅对张伯驹的爱国行为格外赞赏,心里顿生会晤之念,以当面表达仰慕之情。殊不知,正是这个决定,演绎出一段开国元帅与爱国民主人士的神交往事。
“原来我们两个人神交已久!”
对于张伯驹,陈毅是熟悉的。陈毅为张伯驹的爱国精神所感动,决定将他请到家中会面。参观展会的次日上午,张伯驹应邀而至。一见面,陈毅就握着他的手说:“你为保护国家文物所做的贡献令人敬佩。北海展览会办得很有意义,能唤起参观者的民族自豪感。”张伯驹诚挚地说:“陈老总过奖了!其实,我一直很喜欢陈老总的诗,非常羡慕陈老总豪爽、旷达的诗风。您的《梅岭三章》,深沉悲壮,我读过多遍。今日相见恨晚啊!”“噢!原来我们两个人神交已久!”陈毅风趣地说,然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这笑声,顿时驱散了张伯驹初见开国元帅时心中的紧张情绪。
两人一边品茗,一边交谈,历史、文化、诗词、收藏、国家……古往今来,意趣爱好,无所不及。陈毅是众所周知的围棋高手,张伯驹曾任北京棋艺研究社总干事,自然棋艺不凡。交谈之余,两人又摆上棋盘,对弈一局。
得陈毅庇护到东北工作
1958年,因被划为“右派”,张伯驹被取消了北京市民盟委员的资格,兼职的工作也丢了。昔日门庭若市的书斋,骤然间变得冷清。
得知张伯驹境况,陈毅甚为不安。受命兼任外交部部长、工作日理万机的他,一直把张伯驹的事情挂在心上。1960年冬,陈毅的老朋友、吉林省委书记处书记于毅夫来京开会,陈毅在和他的交谈中说:“我有一个好朋友,叫张伯驹,目前处境不太好,吉林省能不能给安排下工作?”于毅夫当即答应下来。
1961年初春,张伯驹夫妇突然接到长春发来的一封电报:“张伯驹、潘素同志:热烈欢迎你们来吉林工作,若二位应允,我们即派员前去商谈。吉林省文化局。”张伯驹夫妇捧着电报,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几天后,吉林省艺术专科学校副校长耿际兰来到北京,亲自到张伯驹家商议此事。张伯驹、潘素夫妇惊喜异常,慨然应允。
即将离京奔赴东北,无论如何得向陈老总辞个行啊!于是,张伯驹展开纸,提笔给陈毅写了一封信。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到后海南沿张宅门前。原来是陈毅派人来接张伯驹夫妇去家中敘谈。一见面,陈毅亲切地拉着张伯驹的手说:“我是了解你的,党和国家也是了解你的。你把全部书画珍宝都无偿地捐献给国家,你是热爱祖国的。”
陈毅接着说:“我要写信给吉林,让他们把你的结论改为拥护共产党、拥护社会主义。你是积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至此,张伯驹夫妇才恍然大悟,去吉林原来是陈老总亲自安排的啊……
数天后,张伯驹、潘素夫妇被接到吉林长春,受到了热烈欢迎和盛情款待。随后,张伯驹被任命为吉林省博物馆第一副馆长,潘素任吉林艺术专科学校美术系教师。夫妇俩尽心竭力地开展工作,谱写着晚年生活的新篇章。
主席说:“这副挽联写得好啊!”
1972年1月6日,陈毅逝世。10日,他的追悼会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举行。上午9时,悲壮的哀乐声中,毛泽东、周恩来及其他党和国家领导人参加了追悼会。毛泽东在灵堂里缓缓地走着,顷刻间,老人家好像发现了什么。他默默地走过去,伫立在一副挽联前:
仗剑从云作干城,忠心不易。军声在淮海,遗爱在江南,万庶尽衔哀。回望大好河山,永离赤县。
挥戈挽日接尊俎,豪气犹存。无悔于平生,有功于天下,九原应含笑。伫看重新世界,遍树红旗。
中州张伯驹敬挽
毛泽东看着这副挽联,由凝视到低声吟诵,直夸“这副挽联写得好啊”!
沉思片刻,毛泽东徐徐转过身来,问陈毅夫人张茜:“张伯驹来了没有?”“张伯驹没有来……追悼会不允许他参加。他们夫妇从东北吉林回来,一没有户口,二没有工作,生活很困难。”张茜声音低沉,眼中含着泪水。良久,毛泽东回过头来对周恩来说:“你过问一下,尽快解决。”
陈毅的追悼会后,周恩来遵照毛泽东的嘱托,过问并解决了张伯驹夫妇的问题。不久,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章士钊亲自派人将聘请张伯驹为“文史馆馆员”的聘书送到了张伯驹的家中。继之,派出所所长和户籍员登门,为张伯驹和潘素办理了落户北京的户籍手续。
一副棋,寄托了两人真挚的情感
半年后的一天,一位客人来到张伯驹家中,对他们夫妇说:“我特受张茜同志委托,前来将陈毅同志生前一直使用的围棋送与二位老人,张茜同志希望二老生活愉快,并祝愿你们健康长寿。”说着,将张茜的亲笔信和一副精巧玲珑的玉质围棋双手捧给了张伯驹。
此后,张伯驹夫妇时常拿出陈毅赠送的围棋,或观瞻,或对弈。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种圣洁感情的寄托,也是一种思念故友的方式。其实,在他们的内心,蕴藏着比思念更深沉的感情。(摘自《名人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