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左读经典

回忆我的父亲

我们搬入新居——只是房主自己住的一套较好的房子略加修葺，前前后后的破房子还没拆尽，到处都是鼻涕虫和蜘蛛;阴湿的院子里，只要扳起一块砖，砖下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鼻涕虫。父亲要孩子干活儿，悬下赏格，鼻涕虫一个铜板一个，小蜘蛛一个铜板三个，大蜘蛛三个铜板一个。这种“劳动教育”其实是美国式的鼓励孩子赚钱，不是教育“劳动光荣”。我周末回家，发现弟弟妹妹连因病休学在家的三姐都在“赚钱”。小弟弟捉得最多，一百条鼻涕虫硬要一块钱（那时的一元银币值二百七十——二百九十铜板）。我听见母亲对父亲说：“不好了，你把‘老小’教育得唯利是图了。”可是物质刺激很有效，不多久，弟弟妹妹把鼻涕虫和蜘蛛都捉尽了。母亲对“唯利是图”的孩子也有办法。钱都存在她手里，十几元也罢，几十元也罢，过些时候，存户忘了讨账，“银行”也忘了付款，糊涂账渐渐化为乌有，就像我们历年的压岁钱一样。因为我们不必有私产，需要钱的时候可以问母亲要。

我父亲又喜欢自称“穷人”。他经常来往的几个朋友一是“老人”，一是“苦人”（因为他开口就有说不尽的苦事），一是“忙人”（因为他活动较多），一是父亲自称的“穷人”。我从父母的谈话里听来，总觉得“穷人”是对当时社会的一种反抗性的自诩，仿佛是说，“我是穷人，可是不羡慕你們富人。”所谓“穷”，无非指不置家产，“自食其力”。不过我父亲似乎没有计较到当时社会上，“自食其力”是没有保障的;不仅病不得，老不得，也没有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干自己喜爱或专长的事。

我父亲不爱做律师。他当初学法律，并不是为了做律师。律师的“光荣任务”是保卫孤弱者的权益，可父亲只说是“帮人吵架”。民事诉讼十之八九是为争夺财产;便是婚姻问题，底子里十之八九还是为了财产。我父亲有时忘了自己是律师而当起法官来，有时忘了自己是律师而成了当事人。

有时候我父亲为当事人气愤不平，自己成了当事人，躺在床上还撇不开。他每一张状子都自己动笔，悉心策划，受理的案件一般都能胜诉。如果自己这一方有弱点，就和对方律师劝双方和解，父亲常说，“女太太”最奇怪，打赢了官司或者和解的称心，就好像全是辩护律师的恩惠。我父亲认为那不过是按理应得的解决罢了。有许多委任他做辩护律师的当事人，事后就像我家的亲戚朋友一样，经常来往。有两个年轻太太曾一片至诚对我母亲叩头表示感谢，多年后还对我们姊妹像亲姊妹一样。

有些事不论报酬多高，我父亲决不受理。我记得那时候有个驻某国领事私贩烟土出国的大案件，那领事的亲信再三上门，父亲推说不受理刑事案。其实那是谎话。某银行保险库失窃。父亲说，明明是经理监守自盗，却冤枉两个管库的老师傅。那两人叹气说，我们哪有钱请大律师呢。父亲自告奋勇为他们义务辩护。我听侦探小说似的听他向我母亲分析案情，觉得真是一篇小说的材料。可惜我到清华上学了，不知事情是怎样了结的。

（作者杨绛，节选自《回忆两篇》，有删改）

赏读品析

杨绛从女儿的角度出发，回忆了父亲大大小小的事。从父亲不肯置办家产到父亲是如何当律师的，这几个典型的事例，刻画了父亲刚正不阿、为人善良热情、教育子女以身作则的形象。

细腻且生活化的文字，让我们感受到了杨绛对父亲的爱与怀念。

写作借鉴

1.选择典型事例，把内容写具体。所选的关于父爱的事例，不光要“小”，还得“典型”。

这里的“小”，指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典型”则指不要落入俗套。

2.选择真实经历，写出真情实感。我们写作文时，宜写自己的真实经历，只有这样，才能写出真情实感。那些书报上看来的事例，很难写出真情实感，而且也不会“独特”。

3.运用细节描写，把习作写生动。同学们可以在体现亲情的关键环节上运用细节描写行文，可使想表达的情感更加深厚。如选文就运用了细节描写，使父亲的形象高大清晰，体现了女儿对父亲的怀念。

右写作文

没有烟草味的父爱

◎张 益

打我有记忆后，爸爸总是拿着一根细细的烟，嘴里吐出的云雾吞没了自己的脸。朦朦胧胧间，五官也被烟草味的淡雾吞噬得模糊不清，烟灰缸里被折断的烟头犹如他脸上的皱纹般越来越多。年幼的我总是一脸厌恶地看着爸爸，捂着嘴喊道：“爸爸，吸烟有害健康！您快点戒烟吧！”爸爸总是夹着抽到一半的香烟，笑着说：“烟是人类的好朋友，怎么能戒呢。”

是啊，爸爸已有23年烟龄了。因为过早到社会上打拼，早早就接触了香烟，他戒不掉烟就如同我戒不掉网瘾一样，这我能理解。

夜很深，风很凉。我躺在床上，因为房间紧靠着阳台，我头微微一侧，视线里便有了爸爸的影子与模糊的烟圈。我依旧能闻到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可能因为距离太远，刺鼻的味道被冰凉的空气慢慢稀释了。就要脱口而出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我的嗓子渐渐感到不适，等爸爸离开房间后，我开始小声咳嗽，可咳嗽并不能缓解我嗓子的疼痛。我难受极了，感觉喘不过气来……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病床上，一旁是沧桑的爸爸。原来我得了肺炎，而我得病的原因，竟是爸爸每天吐出的烟雾进入我的肺部导致的细菌感染。爸爸一脸悔恨地看着窗外，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儿再次飘进我的鼻腔，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妈妈生气地说：“你出去吧，孩子不能闻烟味。”爸爸看了看我，往日炯炯有神的眼睛此刻满是黯淡，他欲言又止，随即走出了我的视线。

这次肺炎，我住院一个月。出院后，见着爸爸，我惊喜地发现他身上的烟味少了许多，嘴里还“调皮”地叼着根小木条。爸爸在戒烟！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柔柔地撞击了一下。在我做作业时，爸爸也在和烟瘾作斗争。犯烟瘾时，烟虫在他的身体里活蹦乱跳，让他止不住地咳嗽。我听着心疼，打开门一看，发现爸爸的身体瑟瑟发抖，犹如一只饥渴的野兽般。他的手不自觉地又摆出了抽烟的姿势，但马上又甩甩手来抵抗烟瘾。他没有烟抽，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但是，爸爸在看见我的一刹那，眼中的怒气全然不见，只是忍着烟瘾，故作正常地看着我。我知道，此刻烟瘾正在捶打着爸爸的身体，他却无动于衷，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看着他犯烟瘾的难受样儿，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喊道：“爸，实在难受，您就抽根烟吧，我不强迫您戒烟了。”“从决定戒烟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想过要放弃！”爸爸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我要给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

一年后，爸爸身上的烟味儿全无，脸上焕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戒烟成功了！

深夜，寂静笼罩着整个城市，客厅中没有了那个吞云吐雾的男人，却多了一个爱孩子的父亲。

（福建三明市第三中学）

点评

生活中，可写的父爱素材有很多，小作者另辟蹊径，通过“戒烟”的故事向读者展示了一位疼爱孩子的父亲形象。习作的细节描写生动，可圈可点。比如，“身体瑟瑟发抖，犹如一只饥渴的野兽般”;手不自觉地又摆出了抽烟的姿势，却马上又“甩甩手”来抵抗烟瘾;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闪着”怒火，好似被激怒的狮子。细节描写和修辞手法的运用，生动形象地再现了父亲戒烟时的情状，画面真实，读后使人仿佛身临其境。

（雷碧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