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向隅是一扇窗,它推开我们的生命之幽,给出一点审美的缝隙,插花品茶,饭蔬饮酒,园冶修葺等,就会在文人笔下涨潮,浩瀚为生命里的“清供”,诸如从《茶经》到《随园食单》等等,不过是一波潮汐,但阅读它们,会纾解心灵之淤。
唐人陆羽为茶抒写了一首情诗,就像唐人写格律诗那样,推敲一生。其深情与专一,治愈了全世界的焦渴。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茶经》开篇就这样悦人耳目。有形有声,将你代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佳境,静听鄂君子晳收到的爱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开门见树,读者心甘情愿,为“嘉木”添枝加叶。
可陆羽又说,嘉木兮生乱石,让人心疼。嫩绿绿的雀芽,却蓬勃于乱石寒壤之间,不挑不捡,不执不念。也许就是这一副简淡的品性,感悟了一位孤苦的僧人,卷起千年的舌尖,衔着万古的思念,为它择水选碳、立规制仪,不厌繁文,遣词细剪,只为一枚清嫩的灵魂,提取一丝亘古的甜,与饮者灵犀一点。
宋代有“喊山”习俗。春来了,草木还在憨睡,万物复苏之际,只待春雷惊蛰,第一醒来的是茶芽。茶农们会提前摆齐锣鼓,润好喉咙,模仿春雷,准备与自然一齐造化。锣鼓接雷,喧天动地,喊声荡山,此起彼伏,我家茶,快发芽!我的茶,快发芽!……一声声,一槌槌,震碎了雾花,清凉凉地洒落在被吵醒的芽頭上。这种擂鼓催春的场景,恐怕是最感人的天人合一了。
生命呼唤生命,生命唤醒生命,人与自然扺掌共生,那茶便是生命的“清供”了,是陆羽追求的茶境。
茶传到日本,有千利休寂茶之“清供”;传到英国,有英式下午茶之“清供”。在欧洲大陆与美洲大陆之间,只是一杯茶的距离,美国人赢得了独立战争。不管以战火的方式,还是取经的方式,总之,喝茶喝通了世界。